大航海简史(三)大明海贼王

明朝的‘朝贡贸易’体系

公元1405年-1433年间,郑和受明朝永乐皇帝朱棣之命,率领27000多人分乘200多艘楼船从太仓的刘家港起锚(今江苏太仓市浏河镇),先后七次拜访了东南亚、印度洋和红海附近的三十多个国家,最远到达了东非的肯尼亚。郑和的这次航海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要早半个世纪。受其影响,当时先后有三十多个国家来到明朝进行贸易以获取中国生产的瓷器、丝绸和茶叶等珍贵商品。同时,大批沿海的中国人也纷纷来到南洋经商,极大的提高了中国在周边国家中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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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下西洋路线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明朝对外政策虽然相对开放,但是跨国贸易的权力仍旧被明朝廷垄断,民间是禁止私自与外国商人进行贸易的。明太祖朱元璋建国后,为了使国家便于管理,于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下了“禁海令”,禁止民间与其他国家进行私人贸易,要求“片板不得入海”。为了满足各国对明国海上贸易的需求,朱元璋创了一套新的‘朝贡贸易’体系取而代之。

明朝在自己众多的海港城市设立了负责与其它国家对接海外贸易的官方机构‘市舶司’,由朝廷派太监进行管理。其中最有影响力的三个市舶司分别在广州、泉州和宁波,并分别对接东南亚诸国、琉球和日本的航海贸易。明国只允许外国商船在特定的时间来到各自对接的市舶司以‘纳贡’的名义输入货物;明朝廷收纳‘贡物’后,再以‘国赐’的名义回酬外商所需的中国物品。由于‘朝贡贸易’并不是‘等价贸易’,明国为了显示自己作为宗主国的地位和威势,会加倍回酬中国出产的商品给‘纳贡方’,因此这种贸易对其他国家的商人们来说意味着巨大的利益。

但是明朝对于纳贡的次数和以及每次纳贡各种货物的数量都有明确规定,并会事先列出一个清单发放给‘纳贡方’。当各国将货物运到对应的市舶司后,市舶司里的太监会按照清单里的货物数量进行一一“勘合”,不会收取清单以外的货物,所以‘朝贡贸易’也被称为勘合贸易。这张清单则由此也被称作‘勘合文书’,是各国与明朝进行合法官方贸易的凭证。这种朝贡贸易体系直到明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发生‘宁波争贡事件’后,逐渐走向衰落。

日本同明朝开展‘勘合贸易’的时间比较晚。直到明永乐二年(公元1404年),明朝才允许日本的‘幕府将军’以‘日本国王’的名义,每隔十年派商船来到宁波的市舶司向明朝政府进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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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明求贡’的日本勘合船

应仁元年(公元1467年),日本爆发了‘应仁之乱’,地方有实力的大名纷纷崛起,日本正式进入‘战国时代’。此后幕府将军权势渐失,受制于强大的大名,权柄旁落,内政外交皆不能自主。公元1509年,日本第八次派出赴明求贡船队时,幕府方面已无财力派出勘合船了,此次赴明求贡的船队由当时日本两个强大的大名细川氏和大内氏联合派出。这两家素来不合,都想赶走对方,独占朝贡贸易的利益,私下里明争暗斗,各不相让。入明贸易的日本使臣回国途径大内氏领地时,大内氏派人将‘勘合文书’连同底簿一同抢走。当愤怒的细川氏派遣使臣向幕府索要勘合文书时,已无力控制局面的幕府将军为了平息细川氏的怒火,只好拿一份往年的‘勘合文书’让使臣带给细川氏。

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细川氏和大内氏分别组织贸易船队从日本的堺港和平户港出发,携带各自的‘勘合文书’来到宁波。不久,双方长年累积的矛盾激发,在宁波城爆发了武力杀戮事件。大内氏沿路烧杀抢掳,给宁波当地居民造成了很大的恐慌,甚至有明国的军官也死于这场骚乱,史称“宁波争贡事件”。 这一事件直接导致明朝政府废除了泉州、宁波的市舶司,仅留广州市舶司一处,明朝与日本的勘合贸易途径断绝,明朝的朝贡贸易体系也逐渐开始衰落。


海贼王的故事

海贼王名叫汪直,他的崛起和欧洲的大航海活动有很大的关系(欢迎参考《大航海简史(一)大航海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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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直

公元1492年,哥伦布来到了加勒比海东边的巴巴多斯岛,他欣喜若狂地认为自己到达了印度,那群岛屿直到现在还被称作‘西印度群岛’。而当这个消息迅速传回西班牙后,人们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他们虽然找到了马可波罗描述的‘遍地黄金的东方国家’,哥伦布却并没有带回多少黄金。而不久之后,便有人证实哥伦布发现的地方并非印度,而是另一块新大陆。这个消息让西班牙人重新燃起了寻找东方的‘黄金之国’的渴望。西班牙国王在占领美洲作为的殖民地后,便派遣航海家麦哲伦率领探险队向西继续航行。麦哲伦的船队在南美洲南端穿过麦哲伦海峡后驶向广阔的太平洋,并于公元1521年到达了菲律宾群岛。随后,西班牙国王便在菲律宾的马尼拉建造了一座城堡,并以此为据点与中国人进行贸易以获取瓷器、茶叶和丝绸。不久葡萄牙人也开辟了印度航线,后来也来到了中国。

而此时明朝已经进入中期,其国力已大不如前,其对外的‘朝贡贸易’也逐渐萎缩。同时,日本和美洲的银矿先后产出了一批白银,这些白银随即大量涌入了不产银的明朝,换取了大量的中国商品,甚至一度威胁到了明帝国统治的根基。为了抵御白银的泛滥,在大明朝廷在知识分子的建议下,再次‘封关禁海’。

日本西国大名大内氏的领地上有一座石见银矿,大内义隆于公元1533年,组织工匠引进了矿石精炼技术‘灰吹法’,大幅提高了银的产量。直接导致从十六世纪开始,日本产银占到了世界总产银量的三分之一。同一时期,西班牙在美洲的安第斯山脉也发现了巨大的银矿。这些白银通过官方贸易和海盗走私向西源源不断的流入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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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见银

当时明朝官方的‘勘合贸易’虽然逐渐衰落,民间的走私贸易却乘机迅速发展。明朝宣布‘封关禁海’后,大批沿海的渔民为了生存,沦为走私犯和海盗。同一时期,与明朝毗邻的日本正处在战国动荡之中,大批武士因战败而被没收领地,沦为无家可归的‘浪人’和‘海盗’,这些人与明朝沿岸的海盗纠集起来便形成了倭寇,时常沿海岸劫掠村落,汪直便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著名海盗之一。

汪直生于公元1501年,安徽省歙县人士。汪直年轻时从事走私贸易,他不顾明朝廷的‘禁海令’,从广州购装载禁货物,运往东南亚,日本等国家出售。汪直不但从明朝走私违禁货物,还在葡萄牙、西班牙和日本人之间倒卖军火,并最终靠此发家致富。

大约在西班牙人来到菲律宾前后,葡萄牙人也来到东亚,并给中国人和日本人带来了火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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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岛”火绳枪

日本的第一把火枪传入可以追溯到天文十二年,也就是公元1543年。那天,在日本九州岛南部的一个叫“种子岛”的小岛上出现了一艘明朝的商船。从船上走下来三个人,一个是明朝儒生打扮的人,自称“五峰”;另外两名则都是红发绿眼的葡萄牙人。这是历史上葡萄牙人首次来到日本,由于九州属于日本南部,葡萄牙人被认为是从日本的南部过来的人,因此被日本人称作“南蛮人”。

种子岛只是一个四百多平方公里的小岛,外国人到来的消息很快就被报告给了种子岛的领主,种子岛惠时大人。这位小岛的领主听到情报后热情款待了这些异国的来客。那两位葡萄牙人通过那位自称“五峰”的明朝翻译告诉种子岛惠时,为了报达他的热情款待,他们愿意表演铁砲发射,种子岛惠时高兴的答应了。

种子岛惠时第一次看到这种神奇的东西,就发现了他作为武器的巨大价值。只见两个葡萄牙人拿着一根长木棍,随着一声巨响,远处的木靶被打得粉碎。于是他和儿子种子岛时尧用两千两白银从葡萄牙人手中买走了这两铤铁砲,并交给家中的工匠研究。那位工匠在次年成功制造了第一批日本国产的铁砲,火枪由此流传到整个日本。由于第一批铁砲是从种子岛传来了,因此铁砲当时就被叫做“种子岛”。

而那位叫‘五峰’的明朝人,被很多认为就是汪直本人,因为历史上的汪直就号称‘五峰船主’,且极其热衷于火枪贸易。无论此人是不是汪直,可以肯定的是,当时处于战国时期的日本对火枪的需求很大,而汪直也发现了这种商品的巨大价值。他从此专门从事与葡萄牙和日本之间的火枪贸易,并获取了巨额利润,并支撑他在日后建立起了一支极其庞大的武装船队,并逐渐吞并了其他的海盗集团,成为名副其实的‘海贼王’。

当时以汪直为首的走私犯,从日本人和欧洲人手中就大批白银走私到明朝内部,严重影响到了明朝的统治秩序,促使明朝不但严格执行禁海政策,还派大军严厉打压走私犯。明朝派大将朱纨捣毁了作为走私犯根据地的双屿岛和厉港。将汪直驱赶到日本的平户港安家,汪直从此和日本的武士浪人勾结成为倭寇,不时侵扰明国和朝鲜的沿海村庄。

当时明朝的并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将其剿灭,对其十分忌惮。而汪直则希望胁迫明朝开放对外贸易,毕竟比较两者的风险和收益,合法贸易的比做海盗要强很多。双方一直对峙,直到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明朝廷派遣胡宗宪出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总督南直隶、浙、福等处军务,负责东南沿海的抗倭重任。

胡宗宪来到浙江上任后,认识到仅凭借明朝的军队无法剿灭强大的汪直集团,便转而采取怀柔政策,希望将其招降。为了向汪直示好,胡宗宪一边将汪直的老母妻儿放出监狱,优裕供养,一边派遣使者来到日本与汪直的养子毛海峰交涉,并成功见到了汪直,向其转达了胡宗宪的善意态度。

在胡宗宪的邀请下,汪直来到了浙江杭州,与胡宗宪商讨招安事宜,不料却被当时在浙江浙江巡按使的王本固捉住。原来当时明朝中央正处在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和东林党的激烈斗争时期,政局复杂。胡宗宪为避免授人以柄,并没有将招安的事情上报中央,而是私下秘密进行的。结果王本固抓住汪直后,直接关进监狱,并上报朝廷,同时弹劾胡宗宪包庇汪直。一时间,明朝廷不明真相的言官纷纷上书要求处死汪直。胡宗宪无奈之下只得上书请求处死汪直以求自保。汪直终于在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年末,在浙江省杭州府宫港口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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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日本上野公园的汪直铜像

一代海贼王死后,他生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海盗秩序再度被打破,沿海的劫掠活动也随之越来越频繁,倭寇之患又严重起来。汪直死前所说的“死吾一人,恐苦两浙百姓”居然一语成谶。凭借强大是实力,汪直当时在平户港的权势不亚于日本当时的任何一个地方大名。以至于在数百年后的今天,日本人仍立着汪直的铜像作为纪念,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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