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
已经废掉的东山于是决定喜闻乐见(简单粗暴)地让鬼厉霸霸黑掉
放心,放心,即使是把逻辑吃掉,也会he的
私设如山,毕竟ooc东山是专业的
一
若说张小凡此人,此生最不能忘怀之事是什么,张小凡自己恐怕也说不上来。
他十八年的人生如同水流中的白石,被时间洗练,只剩下清棱棱的一片坚硬冷冰的空白。
因为所有的记忆全都被一个叫做鬼厉的男人带走了。
所有有关,或者与鬼厉无关的一切。
二
夏日午后闷热得厉害,后山竹林里,张小凡费劲巴拉地砍着竹子,偶尔停下来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似的,闷闷地胀痛,他捂着头感觉像是梦魇后惊醒时般心悸,于是扶着旁边的竹子慢慢地滑坐下去,抱着膝像是被一团火焰淹没了,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田灵儿急匆匆跑了过来,看见张小凡这副模样,又气又急:“小凡,你病刚好,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还砍竹子!你是不是要急死大家啊!”然后又赶紧蹲下来,挥着帕子给张小凡扇风。
张小凡感觉稍微好了一点,笑了一下:“我昨天早课时又没有通过,师父罚我来砍竹子,我当然不能偷懒啊!”
田灵儿闻言却是一怔,犹豫了一下,神态间不由得多出几分小心翼翼,又问道:“小凡,你还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沉默忽然横亘在他们之间,张小凡朦胧间觉得好像师姐有什么不一样了,虽然容颜未改,但是却是梳着女子出嫁后的发髻,眉目间也比之前多了几分稳重干练,还有一些张小凡根本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无言的悲悯。
张小凡心底不知为何有了些惊惶,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师姐,你怎么了,昨日我们一起追着小灰在后山幽谷迷路了,还捡到一根棍子,被我用来烧火了,但是刚才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见到了吗?”
田灵儿听到张小凡的话,预感变成现实,顿时感觉心头一时冷一时热,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难过,又想到这些年来张小凡受的苦,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张小凡忘记了发生的一切,他的时间停留在遇见那个男人的前一天。如此,也好。
三
“喂!你是谁!”
张小凡抱着枕头,一手紧握着昨天刚捡到的烧火棍,瞪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床边的裹在一身黑衣里的陌生人,在那人上下的打量的视线中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
“我警告你,这里可是青云山!你还是快走吧,不然被抓到你就惨了!”
鬼厉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半身,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外界的视角看着对方,目光像是描摹作画一般扫过少年的眉目轮廓,然后自身原本虚幻的面目开始凝实,只有一双眼睛像是渗了血般幽暗。
张小凡看着对方的手忽然抬起来,更加紧张了,然后当他看见对方放下兜帽露出来的脸,手里的枕头都吓得掉了,扑通一声滚到一边,他手指着对方,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自己有一个从小失散的孪生兄弟?
张小凡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像是心脏旁边又多出来一颗心脏似的,陌生又熟悉,本来惊惶不安的心情却又多出来一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窃喜。
鬼厉看着张小凡目瞪口呆的模样,与自己预期中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唇角悄然溢出一丝笑意,可是还没等他说话,却在张小凡的凝望中忽然变得透明,一眨眼就消失了。
张小凡没有注意到手上的烧火棍忽然闪烁了一痕血色又立即归于平淡,他伸出手在刚才那人出现的地方探了探,却是一无所获,难道是自己在做梦吗?
夜色沉静如水,风声静缓,月色浅淡。
张小凡把被子蒙上了脑袋。睡觉!睡觉!肯定是这两天太累了,没休息好才出现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翻来覆去的张小凡终于倦得合上了眼睛。
在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凝视着张小凡稚气安静的睡颜,犹豫着伸出手,却终是在快要触碰着的时候悄然垂落。
明明是世间最近的距离,却又是这么遥远,连最简单的触碰都是奢望。
四
当记忆存在空缺的时候,一个人总是难免会存在焦灼和惶恐,然后随着新的记忆的填补,最终总会恢复平静。
田灵儿看着张小凡茫然失措的模样,虽然心酸,但还是决定让一切都留在过去。
张小凡觉得最近大竹峰的人都有些古怪,师父也不再管自己的课业,唉声叹气地背着手走了,师娘和师姐又总是劝他好好休养身体,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师兄们大多都在看望过张小凡之后各自下山历练去了,大竹峰顿时空荡了下来。
风景还是熟悉的风景,青云山还是云烟漫卷,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在白云间时隐时现,没有一丝时间留存的痕迹。
张小凡却敏感地觉察到每一个人都和之前不同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过去,记忆中空白的一段像是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沉默地在周围徘徊。
他困惑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的模样和记忆中昨天的自己没有半点不同。
张小凡坐在石台上,恍惚间好像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但是往四周看了一看,只有寂静的竹林,偶尔经过的飞鸟略过枝头的绿影,遥远地留下几声清越的鸣音,如同隔世相闻的细语。
自己看不见的那段白色的迷雾中到底存在着什么呢?
心又在闷闷地痛了,师姐说是因为自己病了很久,所以才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那么这也是生病后留下的毛病吗?
张小凡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这阵绞痛慢慢过去。
他想,那一定是一场很严重的病。
五
张小凡醒来的时候,感觉眼睛涩痛,迷糊了一会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然间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却是什么异常之处也没发现。果然只是做梦吗?
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凡突然有点失望,说不定自己真得有一个孪生兄弟,那样也不错。
张小凡一如往常地开始准备大竹峰诸人的早膳,但是大概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不停地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往灶底添柴。
“你是想把大竹峰烧了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张小凡从快要睡着的边缘惊醒,发现木柴已经开始烧到边角了,噼啪一声响,几点火星溅了出来,然后消失在空中,张小凡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把烧着的木柴推进去,手里的烧火棍却是有灵性一般挥动了几下,将起火的危险消灭。
然后张小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捡来的烧火棍像是粘人的家犬一样,麻溜儿得滚到了一个人玄黑袍角下,炙热的红光像是烧灼起来的血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又是怎么回事?烧火棍为什么……”
张小凡站起身来,和这个奇怪的人对峙,接连抛出几个问题。
鬼厉没有管噬魂殷切的灵光,看着张小凡的皱着眉头的样子,想着以前这人不开心的样子也是这般的么。
“我是鬼厉,至于噬魂为何如此,大概是觉得我这个主人更合它的心意吧?”
张小凡似乎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充满期待地看着鬼厉说道:“那……我们是兄弟吗?”
那双眼睛中的光彩却让鬼厉无所适从,他的存在本就是个奇怪的秘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凡的身体里会存在另一半灵魂,他们互为半身,然而在过去张小凡始终是主宰着躯壳的那一半,而鬼厉则是蜷缩在阴影中,透过张小凡的眼睛看着世间的一切,感受着张小凡的苦恼,欣喜,藏在心里的难过。直到张小凡捡到了噬魂,似乎是黑暗气息的天生吸引,鬼厉觉得自己的力量在觉醒一般开始增长,他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见了这些年来每时每刻都呼吸相连的人。
“我们不是兄弟。”
当然不是兄弟,比起血肉之亲,他们之间的联系更加密不可分,好像有无数根纤细透明的蛛丝缠绕包裹着着两个人的灵魂,将他们紧紧相连,形成一个整体。张小凡每一丝细微的感情波动都像是放大一样投映到鬼厉的心里,比如现在,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张小凡的紧张不安,期待和疑惑。
“我就是你。”
张小凡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诡异的话,几乎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你在开玩笑吗?怎么可能……你明明……你只是躲起来,然后又突然出现,吓别人一跳,然后就说什么‘我就是你’这种话!”
鬼厉在张小凡疑惑的目光里慢慢走近他,然后指着张小凡的心脏处说道:“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
然而在接触到张小凡的那一瞬间忽然像昨天晚上一样忽然消失。
张小凡忽然觉得有些晕眩,然后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似的手轻轻抚摸过自己的眉毛,鼻子,嘴巴,还有脖颈,细致而轻柔,好像是在仔细抚摸某种异常珍贵脆弱的瓷器,这种诡异的失控感让张小凡彻底懵掉了。
脑海里忽然传出另一个声音,“如何,现在可是相信了吗?”
“停停停,我信你就是了!”
这时一个粉色的身影从门边闪进来,抱怨道:“小凡,饭好了没有啊?我快要饿死了!”
张小凡想说话,却是像失了声一样,自己的舌头也开始不听使唤,然后听见自己和师姐说起话来。
“师姐不用急,这就好了。”
田灵儿看着张小凡,觉得有点儿奇怪,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走了,大概是小凡看上去没休息好的样子,所以脸上没有像平时一样温软如水的笑意吧。
张小凡开始慌乱地试图挣扎,然后脑袋像是撞到了什么着了火的界墙一样,猛然一痛,不由得捂着头蹲下身来。
耳边又响起那个声音,“感觉到了吗?这就是过去十八年来,我所感知到的一切。”
张小凡原本愤慨的挣扎忽然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鬼厉冷淡的模样,一双赤眸氤氲着他看不清的情绪,好像随时会沁出血来,心底不知为何浮出一点儿愧疚,朦胧间感知到一种陌生的漫长而无望的痛苦,这是他从来都没有了解到的心情。
“那个……虽然我们是一个人,可是你也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做。咱们要约法三章才行!”
鬼厉看着张小凡纯然清澈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理由的。
毕竟有光芒存在的地方,暗影亦是随行。
这份光芒越是清澈,暗影也越是深重,最终化为一个深渊,渴望着将这份光芒吞噬,寡廉鲜耻又不知餍足。
六
张小凡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远远的注视着自己,又好像很近,一伸手就能触到。
但是在自己极力去看清楚的时候,却是骤然消散,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迷雾中,不知来处,不知归途。
张小凡忽然睁开了眼睛,手习惯性地去拿放在旁边的烧火棍,却只碰到一片空白。
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如果仅仅是用过烧火棍一天的话,自己为何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呢,虽然遗忘了一切,但是很多小习惯都是生长在骨肉里的钉子,他会经常看着周围期待着什么人会出现,他会做出来很多绿豆糕放在自己的居处,然而却没有任何想吃的心情,这些微小的习惯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
他翻检着住处所有的东西,书籍,或者其他的一些杂物,然而却一无所获。完全不存在另一个人的痕迹。
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呢?
七
张小凡又被师父罚着砍竹子了,这几乎是张小凡每日必做的日课,而这种事,无论做多少次,身体该有的疲累还是无法免除。
鬼厉就倚在旁边,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累不累?”
张小凡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感觉可能是有人陪着自己的缘故,好像比平时要轻松许多,于是笑了一下:“不累,砍竹子也是一种修行。”
鬼厉嗤笑了一声:“可是我却知道你现在累得要命,恨不得躺在床上睡个七日七夜!你在想什么,全都瞒不过我。”
张小凡被鬼厉这种毫不留情地揭穿惹恼了,把斧头一扔,瞪着大白天还像个鬼一样一身乌黑的在周围飘荡的鬼厉,“是是是!我在想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不是说我们互为半身吗,那为什么你在想什么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一点都不公平!”
鬼厉看着张小凡气得鼓起来的包子脸,眼尾弯出一点浅淡的笑纹,“若是你知道了我在想什么,定然会后悔,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我。”
风声摇动竹林,幽幽暗影,逐风而动,鬼厉像是留守在人间的一抹云烟,随时会消散在张小凡面前,这让张小凡莫名地开始有点难过。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鬼厉说不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困守在自己身边,没有用的自己怎么就是他的半身呢?
“如果感到愧疚的话,那么就休息一下,你要知道,你累上一点,我就比你累上一千倍,现在我感觉手都快断了。”
鬼厉的话让张小凡成功从伤感中走向炸毛。
“喂!说好的约法三章呢!第一,不许随随便便看我在想什么。第二,不许随随便便控制我的身体,更不能做什么其他奇怪的事。第三,不能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的存在。”
鬼厉无奈一笑:“第一条根本就做不到啊,我也没办法,不要怀疑,没错,就是因为我们是一个人。”
张小凡捂着脸,这日子没法过了!
田灵儿从竹林边经过,看见张小凡自言自语的,奇怪地摇摇头走了,大概是在背明日考察的法诀?
八
张小凡还是决定下山,在青云山上呆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循环往复的囚笼,将他锁在原地,他想如果在青云上不能发现任何痕迹,那么只能离开这里,要么寻回以前的记忆,要么踏上新的世界,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田灵儿本来还想阻拦,她担心外界的纷扰会伤到小凡,但是田不易还是准许让张小凡离开了,该躲得躲不过,不如随缘而去,张小凡总有一日会驱除这份不安。
张小凡后来去过很多地方,正魔两道大战后,两败俱伤,皆是休养生息,人间倒是比以往还要多出几分平静。
他常常会听见街头巷角关于血公子鬼厉的传闻,听人说这个人长了三头六臂,眼如铜铃,每天要喝上三大碗鲜血,吃三个孩童的心脏,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上活命。
张小凡听了,不禁有点恼火,虽然他不记得这个什么血公子,但还是莫名的生气,“血公子再如何厉害,也是个人罢了,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然后张小凡被那人一番辩驳的话说的愣住了。
那个人说,血公子当然厉害了,搅动的正魔两道动荡不安,好一场腥风血雨,昏天黑地的恶战,要不是一个正道的青云门的少侠将这个祸害除去了,不知道还要残害多少生灵。
“谁?你说,是谁杀了鬼厉?”
那人像是看着傻子似的看了一眼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少年,以为只是被吓住了,得意洋洋地重复了一遍,“就是张小凡啊,青云门大竹峰的弟子!”
“于去年今日,将血公子鬼厉斩于诛仙剑下!灰飞烟灭,不得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