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纪事

     

端午纪事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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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花飘香的时候,天也开始热了起来,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卖香包的大婶,奶奶。沿街的饭馆门口都摆出了大盆大盆的粽子,是端午节要到了!

无缘由的想起文天祥的"五月五日午,赠我一枝艾。故人不可见,新知万里外。"想起了奶奶的香包,可是奶奶已故,她精妙的女红技艺已失传。

文天祥是忧国忧民,而我也许是人到中年,识尽愁滋味,却欲说还休!对所有的节日不但提不起兴趣还会平添几份愁绪。但端午是个非同寻常的节日,包含了太多沉甸甸的记忆。

小时候在故乡,奶奶对所有的传统节日都很重视。

春节自不必说。

二月二,龙抬头。要洗头,理发,吃炒豌豆。至于为什么要吃炒豌豆,奶奶说过,但年代久远,我已记不清了。

清明节,祭祖,扫墓。

春节过后最隆重的节日就数端午节了,有很多讲究,奶奶还会用她精湛的厨艺,用不太丰富的食材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用绸子给我们绣荷包。

还记得她用黄绸给我绣的虎头荷包,里面装上香草,头上用黑丝线绣一个大大的王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栩栩如生,虎虎生威。虎头下面再缀一串色彩各异,大小不等的鸡心型小香包,最下面再缀两个小铃铛。

奶奶说,端午节戴鸡心香包,能长记性,长大了上学能过目不忘。戴自己生肖的香包能驱邪消灾。

她把对我们的爱,都一针一线缝进了香包里!

端午节的前几天奶奶就开始准备了,做醪糟,做凉粉,还要去集市上买绣荷包的布料,香草,还有彩线……

端午的前一天,奶奶交代我们,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在太阳出来之前起床,要挑小河里当天的第一担水,要去麦田里用麦苗上的露水洗脸,洗胳膊,要去菜园子里割韭菜,等她蒸好了包子,我们要去拜干娘,拜老师……

奶奶说,端午的这天,王母娘娘会派七仙女,向人间的山川大河撒祛病消灾的灵药,这些灵药会落在我们挑水的小河里,山泉里,田野的麦苗上,菜园子里的各种菜蔬上。

天不亮去挑水,河水还没有被人畜搅混,药性最浓。太阳没出来,麦苗上的露水没有被晒化,端午节的露水都是药水,用它洗了脸,不得皮肤病,皮肤还会变得像桃花一样粉嫩漂亮。

她还说,端午节要去拜干娘,要让干娘给脖子上戴上彩线,只有干娘戴的彩线才能驱邪,驱蚊虫。

端午节还要去拜老师,古时叫拜先生,要把私塾的先生请到家里来,行跪拜礼,然后盛情款待。现在不行跪拜礼,也不用把老师请到家里来,但要行鞠躬礼。给老师送去自家做的吃食,鞠躬行礼,感谢老师的教诲之恩。

端午节的那天,迷迷糊糊中,姐姐说:"快起来,太阳快出来了。"

奶奶去割韭菜了,妈妈去挑水了,大概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我和妹妹一骨碌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拿上毛巾跟姐姐一起直奔麦田。出门发现天才蒙蒙亮,东边的天际刚刚露出鱼肚白,离日出尚早,于是放慢脚步。

路上与已经挑了水往回走的妈妈相遇,她说:"尕女她妈,晚上没睡觉吧?怎么比我还早?第一担水,让她挑走了!"

有些遗憾的神态,但很快又释然。

她催促我们快去,回来的时候把毛巾弄湿些,给弟弟也擦擦脸。

五月的田野,极目望去,山川,树木,河流,层层叠叠都被染成了绿色,空气里带着湿漉漉的雾气,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泥土和麦苗的芬芳。

走进麦田,每一片麦苗上都有一串儿晶莹剔透的露珠,顽皮的眨着眼睛,伸手轻轻一拨弄就滚到了手里,只几下就能有一抔水,扑到脸上,凉凉的,还带着麦苗特有的淡淡清香。

脸洗干净了,然后洗胳膊,又洗脸。我们有点儿贪婪地尽情享受着这天地的精华给我们的洗礼,不知不觉裤腿湿了,鞋子也湿了,索性连小腿和脚都洗了吧!

等我们洗完,太阳也出来了,麦苗上没被我们抖落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透亮,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我们拿着湿毛巾赶回家。爷爷正领着弟弟在大门上插杨柳,姐姐拉住弟弟就给他擦脸,弟弟还小,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嫌毛巾太凉,挣脱姐姐的手撒腿就跑,我和妹妹帮着姐姐围追堵截,几个人笑做一团。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饭菜诱人的香味儿飘散开来,韭菜包子已经出锅了。

但是,家里的规矩,我们不能先吃,要先去学校拜老师,再去拜干娘,回来才能吃!奶奶已经备好了篮子,姐姐的学校不在村里,也没有干娘,所以她不用去。

我和妹妹提上篮子就跑,妈妈在后面喊:"慢点,小心摔倒。"我俩早已飞奔出了大门。

村小学一共就两位老师,家都在外乡,都是刚从师范毕业的年轻人,还没有成家。我和妹妹毕恭毕敬的给两位老师三鞠躬,然后从竹篮里拿出礼品,老师开心得眼里闪着泪花!

那个年代的人是多淳朴啊!没什么名贵的豪礼,就十几个韭菜肉馅的包子,两碗粮食做的醪糟,一碗凉粉。可那代表的是一家人对老师深深的感恩之心。现在想来老师眼里闪着的泪花应该是感动,两位远离家乡的年轻人,他们的付出得到了学生和家长的认可,正在"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候,收到了意外的礼物,这礼物有家的味道,有妈妈的味道!

我的干娘是二姨,二姨早就给我准备好了彩线和好吃的,进去给她磕完头,二姨就会端出菱角样的糖包子和醪糟。折腾了一早上,我早已饥肠辘辘,于是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完饭,二姨给我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都戴上粗粗的彩线,(大概是觉得线越粗驱邪,驱蚊虫的效果越好。)

回到家,那些平日吃不到的美味佳肴摆了一桌子,但我的胃已经被干娘家的糖包子和醪糟塞得满满的了。放下竹篮,戴上我的虎头荷包就跑去跟小伙伴儿们比美去了!

那个年代,物质生活很匮乏,彩线,荷包,对小孩子来说都是极好的装饰品,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快乐。

我惟妙惟肖的虎头香包,曾经引来多少艳羡的目光啊!如今斯人已逝,在这个特殊的节日,我们只能遥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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