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美

“数学是和上帝对话的最完美方式——纯粹的秩序和理性,仿佛上帝精巧的安排。”方杰合上阿涅西的《分析讲义》,翘着椅子,若有所思地感叹。

身旁的林伟回想着方杰答卷上的蓝黑墨水字迹,那翻卷的曲线,跳跃的符号,的确优雅,有后现代主义的影子。

“不愧是一门伟大的学科啊。”林伟冲方杰淡淡一笑。

分数出来了。林伟130,少方杰20分,又一次很好地拿捏了分差。评讲时林伟心烦意乱,这张卷子他有把握的只有不到90分。

其实林伟同方杰势均力敌,唯有数学。方杰白天的话激起了林伟的斗志,他羡慕方杰能在数学中自在徜徉,像个数学家。连着半个月,每晚下自习回到家,他都会擦干净桌子,郑重地坐下,严肃地研读从方杰那儿借来的《什么是数学》。

高中的测验总是密集不断。林伟决定无论如何,这次要全凭自己的力量完成考试。

45分钟,他做完了,所有会做的部分。林伟捏着笔揉搓着。他感到大脑里有一只跳来跳去的猴子,叽里呱啦对他说:“你不是有简单又愉悦的办法么?”

林伟往裤子上擦了擦手汗,微微侧过低埋的头,迅速调整视线,聚焦视点。他缩小的瞳孔里倒影出同桌漂亮的字符。这项精密手工耗费了他全部注意力,直到试卷被猛地抽走。

林伟只能呆坐着,耳边草稿纸上的演算声像在心口爬的蚂蚁。

考试结束了,林伟依旧一动不动。王鑫故意大声调笑:“还以为真的那么优秀呢,原来是惯犯啊。把我们甩得远远的,每科都是假的吧?”林伟起身想出去,王鑫挡住他去路,潮湿的鼻息喷在他脸上:“优等生,下一科又准备抄谁的呢?我的要不要?”

林伟压着情绪,走到僻静处透气。风按过灌木草丛,墙角的篆愁君徙徙倚倚。

朝会上,教导主任表彰各年级前10名。念到名字的同学上主席台领奖。第10名...第9名...第8名...哥们儿的high five,害得林伟必须抿嘴生生吞下溢出的自得,舍我其谁又满不在意。坐端正,把拉链拉至胸口横线处,像个好学生,静待登台的时刻。教导主任宣布:“年级第一,林伟同学,其中数学满分。但因作弊,取消本次成绩,记大过处分!”

这场梦过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林伟总会心悸,上课被抽问也常常答不上来。不知是不是幻听,周围老有一些声音说着不屑。打球回来,桌上多了张纸条,打开,是先前互通情书的信纸上一行不再温柔的小字。

他就那么低头站着,和煦的阳光模糊了他的身影。

想起暖光明媚,微风习习的那天,有个小人儿仰起下巴,硬撑睡眼,眼神铺散在黑板,嘴巴不自觉微张。

每周的奥数作业,照例做不了几道。父亲前来辅导,更得认真思考。了悟时要睁大眼,“哦”出一个顺滑的抛物线,偶尔便可躲避挨打。几年下来,无数个日夜,只记得首尾相加和杂草般的厌恶。而“鸡兔同笼”,兔子,会受伤吧?

“数学,也许就是我人生中无法弥补的短板?” 胖胖的中性笔被林伟夹在右手两指间,旋出无形却逃逸不得的圆。

小学五年级,去少年宫学华数。应用题字很多,钢笔写来容易抹花,圆珠笔不漂亮,0.5mm的蓝黑色中性笔最衬。初中在家里演算,最能觉察父母的脚步,推门那刻桌上一定有盖住小说的草稿本。高中,母亲请过不少家教,唯记得窗外车行的磅礴和微风细碎的呢喃。川大的漂亮姐姐来了,最后连保送清华的大表哥也摇着头去了。

“是啊,好像从未正视过它,也不怪无法亲近。”

方杰正用数学符号写诗。林伟轻轻扔到眼底的练习册,让他愣了半秒——卷着的页边有灰尘烙出的黑渍——全然不像林伟的书。林伟说道:“美感什么的,一会儿再研究吧。我有题要问你。”

方杰清楚,林伟要告别战战兢兢了。

【第一次写小故事,以“勇气”为主题的半自传小故事。经过漫长的产出,暂时就此搁笔定稿吧。】

【达成训练点:复杂故事。复杂时间线:这时、那时、这时;最小故事;语言的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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