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望乡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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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App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1.

苏以念就着周黑鸭啃了口馒头,然后继续敲字。

  电脑显示屏发出惨白的光,借着这光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单人卧室,东西少而整齐。

坐在电脑前的是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姑娘,戴着规规矩矩的方形眼睛,显示屏的光下,姑娘皮肤白的跟word文档空白页似的,黑眼圈犹如微软黑体。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嗒嗒”声,快速且均匀。

  苏以念躬着背,伸着脖子,高高抬起右手,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击发送。

  页面转变后,菜单栏右下角出现了“断章”两个字,这是她的ID,也是她一贯的作风。

  她是“停岸”文坛上的作者,以独树一帜的文笔和多变的风格而出名,拥有为数不少的粉丝,也因为频繁弃坑而拥有队伍庞大的黑粉。

  就在一个星期前,“停岸” 管理员私聊她,说断章小姐,我由衷的佩服你,我见过太多作者表里不一,只有你,如此名副其实。管理员向她转发了几百封投诉邮件,然后说,要不你换个名字?或者,换个文坛吧。

  苏以念当时正在吃泡面,咕噜咕噜喝完了油红油红的汤,敲去了几个字,我以后会做个名不副实的作者的。

  管理员回她,希望你一言九鼎。

  苏以念抹了抹嘴,决定从今以后写短篇。

  即使她爱死了长篇。

  她构思了一个短篇校园爱情小说,坐在电脑前一周,码字再反复修缮。终于在她打下刚刚那个句号后写完了。

  她从桌上拿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到崭新的一页写到,“2016年6月20号晚10:32,苏以念在家里于‘停岸’文坛完结了短篇小说《青念》”

  她收起笔记本,拿起馒头又啃了口,不知道是捂胃好,还是捂胸口好。

  除了胃不好以外,她觉得自己心脏可能也有点问题。

  那里总是空闹闹的难受。

  她禀持着不浪费的精神啃完了最后一口馒头,然后弯着腰摸向墙,按下了一个按钮后,一道亮光自头顶分散下来,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这是一个贴满了便利贴的房间,门上,桌子上,冰箱上,甚至电脑背面。

  成垛的笔记本整齐的码在墙边,收纳箱里堆满了磁带,书架上排列着光盘。旁边还斜靠着一个快有一人高的黑色大提琴琴包。

  苏以念站在墙边,纤瘦的身体穿着宽松的衣服,节能灯的光不强烈,却穿透她薄薄的夏衣,显得她更为单薄。

突然间的明暗交替,让她皱紧了眉头,但眼睛却开始干涸。

她走到墙边的柜子旁,柜子很高,排满了抽屉,每一扇抽屉上都有阿拉伯数字作为编号。

  她打开了编号为“12”的抽屉,那里面整齐的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瓶,药片。

  她忍着从腹部传来的疼痛小心翼翼的翻着,尽量不碰乱他们。

  找了几遍,却没找到需要的。

苏以念站起身来,打开编号为“7”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钱包,换上鞋出门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房间里却依然明亮。

小区里住的都是些朝九晚五的工薪阶级,这会儿应该都在家里,楼道里并没有人,苏以念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开始录制视频。

  视频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睛大的出奇,下眼睑的一圈黑色沉淀比眼睛都大。

苏以念叹了口气,点开了美颜。

强度柔光美化下,镜头里的人眸若含水,轮廓柔和,到是个美女。

  苏以咧嘴笑笑,唇红齿白,原本就极好看的唇形笑起来更是阳光明媚。

    “2016年6月20号晚10点40,胃药吃完啦,我去买药,楼下左拐的药房24小时营业,很适合我的作息。”苏以念笑着说,然后保持唇形关闭了视频录制。

    镜头外的她无精打采,苍白而憔悴。

   

    药房里买了盒胃药,右手递钱,左手拿药,左手心上的青色印记一闪而过。

    “小念啊,你这手心怎么青了?”药房老板娘疑惑的问。

    苏以念摊开手心,那上面有一个青色的纹身。

    “徽?”老板娘念了出来,忽而笑着说,“男朋友的名字吗?”

    男朋友?

    苏以念摇头,“不知道呢,随便纹的吧。”

    就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

    羊城的夏天原本就不热,到了夜里这个时候反而凉了起来,苏以念穿着长裙套着外套,走至药店外仰头看向那一轮下弦月。

    夜风吹来,发尾和衣服随风扬起,像随时都会离她而去一般。

    冷的很。

    心脏又不好了,开始揪着疼。

    苏以念冻的发抖,颤栗着攥紧手心,攥紧那个字

      真的,很冷。

      心脏在左边,字刻在左手手心,手连心,这个字一定相当重要吧。

      这个人也一定相当重要吧。

      是父亲?还是母亲?

      是男友?还是老公?

      或者,

      苏以念笑了笑,有没有可能她已经结婚了,这是她孩子的名字呢?儿子还是女儿呢?“徽”应该是个男孩的名字吧。

    她现在原地一番胡思乱想,终于在心脏不那么难受的时侯,她擦了擦眼泪,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是谁都不重要了,再重要的在她这里都不会重要了。

    连连着心的人都记不住,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她呀,忘山忘水忘故乡,是个记性烂到家的人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忘记一大段过往,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如去做条鱼。

    没有时间去寻找记忆,没有时间来难过空虚。七秒的时间不会让人有空隙去体味那些难受的情绪,而七秒后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可物种决定,她只能是人,不断忘却不断难受的人。

    她把视频刻成光盘,把声音录成磁带,把生活写进笔记本,把所有的东西都排序编号,好让自己有一天忘记自己是谁的时候还能一个人好好的活下去。

    她将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贴上便利贴,每一张便利贴上都写着同一句话。

    “苏以念,别回头。”

2.

    她最近的记忆开始于一个清晨,从床上醒来,睁眼,不知道自己是谁。

    环顾四周,那是一个贴满便利贴的房间,每一张都写上了同样的话, “苏以念,别回头。”

    满家的笔记本,磁带,光盘向她展示了一个叫苏以念的姑娘,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字迹,于是她知道苏以念就是她自己。

    “你好啊,苏以念。”视频里好看的元气满满的自己向她招手,“看到了这个视频说明你又失忆了,别担心,你有间歇性失忆症。房间里的其他视频,磁带,笔记本都会告诉你你的过去的,但是,笔记本以外的记忆千万别去寻找。”说到这里,视频里的姑娘突然严肃了起来,“你的过去很普通,不去寻找是你不想去打扰你身边的亲人朋友老师,他们为你的病很操心,所以别去找过去,一定不可以!”

    这个视频是她在电脑桌面上发现的,命名为“如果你不知道你是谁,请一定要看这个。”

    视频的最后,那个姑娘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会出门去看看的,记得一定要带上钱包,在编号为7的抽屉里,那里有你的身份证,有家门钥匙,也写有这个房间的详细地址,还有钱。钱包用完后记得放回原位哦。我也知道你很喜欢乱扔东西,但你必须学会排列归位,不然某一天你又失忆的,会很惨的。好啦就说到这里,苏以念,你要保重。”

    苏以念关掉视频,打开编号为7的抽屉,果然那里有钱包。她从身份证上看到了自己的家乡,跟钱包里现在这个房间的地址不一样,她上网查了一下,这两个地址相距1731公里。

    苏以念思考了一下,拨打了110。

    上门来的是两位公安,站在最前面的公安看着苏以念陌生的眼神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苏以念,你又失忆了。”

        那个说话的公安叫程小年,从她的笔记本里她发现程小年是她跟羊城唯一的联系。

    严格来说,程小年并不是她的朋友,她来羊城四年,全部失忆三次,片段失忆几十次。其中那三次连自己是谁都忘记的全部失忆都是程小年处理的。

    自打第一次报警之后,逢年过节公安局都会托陈小年来慰问她一下,端午节送个粽子,中秋节送个月饼,她独身一人,在这个城市里似乎并不打算交朋友,自然也没朋友,公安局估计是怕她老一个人待着会心理畸形,对她格外照顾。

    程小年的家离她家比较近,也就隔壁小区的隔壁,所以每次慰问都是派程小年为代表。

      程小年花了一个星期时间陪她梳理了她的过往,回答她的问题,带她看视频,看笔记,听录音,带她去医院做诊断,每天晚上临走前都要说一句,苏以念,你没失忆前找过我,说你要是又失忆了想去找笔记本以外的记忆,拜托我拦着你,所以你……还要不要找。

    苏以念不回答她。

    程小年又絮絮的说,你要是去找的话告诉我一声啊,一定要告诉啊。

    苏以念还是沉默。

    她不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但她相信身着警服的人民警察。

  她也是个很敏感的人,她看的见程小年的疲惫和眼里的担忧,听的出他语气里若有若无的主观阻拦。

    或许真实情况可能真的如她看见的第一个视频所说。她不回青阳城是最好的选择。

    连一个秉公办事的警察都为她担心,为她记不得自己而失落,那她又何苦去伤害至亲之人。

  况且,无数次的忘记和重头再来,最会消磨人之间的感情。

    笔记本的内容开始于2013年12月24日,平安夜,上面只写了很简单的几行话。

    “你叫苏以念,23岁,因19岁时的车祸后遗症,患上了间歇性失忆症,父母均于车祸中离开人世。苏以念,你要离开青阳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这一段话,也有公安局的查证,她的父母确实已经不在人世。

  既然连父母都不在了,还回青阳城还干什么呢?

    “不找了。”蹲在程小年面前的苏以念摇摇头。

    程小年笑了,似乎松了一口气下来,他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说,“那你慢慢看,我得回局里了,哎哟这两天看的我,腰酸背疼脊椎疼。”

    苏以念扯起嘴笑了笑跟他挥手再见。

    程小年走到门口的时候苏以念喊住了他,      “程小年。”

    “嗯?”

    “谢谢。”

    程小年愣了愣,然后笑说,“苏以念,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跟视频里元气少女似的样子很像,以后多笑啊。”

    苏以念愣了愣,恍然明白原来她是个不爱笑的人,视频里的笑容都是装的吧。

    毕竟,活成一个无根无伴无方向的人怎么可能笑的出来。

   

    苏以念回到家服下药,重新坐在电脑前,发现管理员给她发了封邮件,点开。

    “断章小姐,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以后就写短片吧,挺适合你的。”

    苏以念叉了它,点开了《青念》的文章页面。

    这是她第一次写短篇小说。

    她将自己的人生过成了短篇,她不想她的故事也如此,因此她对于长篇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炽爱。

    但为了生计,她能做的只有妥协。

    《青念》是她短篇的初试,她花了很多精力去完成它。

    她写了一个叫青阳的少年和一个叫苏念的少女在高中时期青涩懵懂且不成熟的爱情,过程温馨美好,结局天各一方。

  《青念》的灵感来源于一个梦,梦里一个朦朦胧胧少年朝她笑,看不清脸,看不清衣服,当她极力想靠近时,那少年却连身影都模糊了,远去了,而后消失了。

    可是那少年朝她笑的温暖感觉她却记的无比清晰。

    根据这个梦,她构造了《青念》,以家乡的名字作为男主公的名字,以自己名字里的两个字组成女主人公的名字。

    因为她总是隐约觉得这个梦与自己笔记本之外的记忆有关。

    她忐忑的将《青念》发送,没想到一举成功。

    短短的时间里文章下面已经有接近一万条评论了。

    “《青念》真的很感人啊,让我回到了高中时代。”

    “希望苏念可以和青阳在一起啊,断章大大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啊啊啊啊!”

    “看哭了,青阳这样的男孩要是现实生活中也有就好了。”

    “断老大竟然改写短篇了?!终于不弃坑了!”

    “断章就是没本事写长篇才会写短片的吧!”

    “楼上的说话注意点好吗?!!”

    “断章也就只配写这样的青春文学了。”

    “那些说断章大大不好的人,你们了解她吗?有资格说吗?”

    ……

    苏以念一条条的看下去,看他们夸赞她,贬低她,误解她,为她开撕。

    只有一条条看评论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是真正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她与别人的生命有了交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写文的,她只是根据笔记本的指示找到了自己的ID,看着自己原来写的长篇,她一阵茫然,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故事会怎么样开展,但她觉得,写这个故事的人似乎文笔不错,写文赚钱也似乎是最适合她的工作了。

    即使她似乎并不是中文系的学生。

    她的房间里有一把大提琴,一断两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琴被毁了,但她看着琴却有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或许她原来就是音乐专业的吧,还是拉大提琴的。

    但是为什么,琴断了,拦腰断下,列口刺目,却仍被她背到了异乡。

    苏以念将视线移回到电脑屏幕上,继续往下翻评论。

        待看完一轮,她又将评论拉上去,看到了最新评论,那里面有一句最高赞的评论窜如了她的眼里,猝不及防。

    “我老家的名字就叫青阳城,我在青阳金融大学上学的时候,认识一个音乐社的学姐,拉大提琴的,超有气质,叫苏以念,学姐还有一个男朋友,对她超好的。小小猜测一下断章大大是不是也是青阳人,或许还认识苏以念学姐呢。”

    苏以念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心脏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剧烈的跳动,又暂停,又跳动。

    她控制不住自己颤抖,手紧紧扣着鼠标,骨节泛白突出,指甲都被折断。

    “青阳金融大学”

    “音乐社”

      “拉大提琴”

      “男朋友”

      每一个字都如千斤鼎般砸向她。

      她颤颤巍巍的往茶杯里倒水,试图让自己平静,却怎么也握不住杯子,哗啦一声摔碎在地上。

    她慌忙伸手去捡碎玻璃片,颤抖中玻璃片划伤了她的左手,她捂着手,手心里的字异常醒目而刺眼。

    徽……

3.

  2016年12月24日晚,沪元。

  鹅毛大雪,车水马龙,华灯璀璨。几乎每一个商场的每一扇玻璃都贴上了圣诞老人。

  酒店门口摆了一棵圣诞树,缀着铃铛,礼物盒还有各色的小金球,亮晶晶的,浪漫又可爱。

  公司在这里举办平安夜的晚会,所有的外企似乎都特别钟爱平安夜,非得举办个什么来庆祝一下,却不来点实际点的,比如,放个假。

  夏苏徽坐在观众席,看着台上一哥们声嘶力竭的吼着“发如雪”,微皱眉头,作为部门经理,他还是有这个权力不上台去丢人献丑的。

  他刷了会微博,逛了会知乎,又上外网看了看,还是……什么都看不进去。

  他轻声起身离席,身旁的同事看他要走,好几个人都故意抓住了他,笑嘻嘻地说, “苏徽,太不给面子了吧,大家都在这呢,你可别想闪。”

  夏苏徽微微弯下腰,压低声音笑说,“帅哥美女们,我就去个洗手间。”

  这帮人互相看了几眼才慢慢松了手,“可别跑了,晚会之后约通宵啊。”

  夏苏微笑了笑,侧身在众多席位里穿行,离开了大厅。

  他并非是去洗手间,而是径直走向酒店门口。

  靠在门边,他从怀里掏出烟,点燃。

  门外车来车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还有不少对情侣,好些个女生都戴着红色的圣诞帽,挽着男朋友,边走边闹。

  他吐出一口白烟,烟头的一点点火星在其中闪烁。

  他瞧了一眼放在门边的圣诞树,烦躁的将烟头扔进圣诞树后的垃圾桶里。

  裹紧围巾,走入茫茫大雪中。

    在沪元这个经济迅速发展,寸金寸土的城市,夏苏徽比大多数来此漂泊的人幸运的多,凭借自己的文凭和能力,他被一家在沪元排名前五的公司看中,并且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部门经理,还买了个单人户型。

  而现在,他想做的,就是回到那个家。

 

  每年的圣诞节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圣诞老人,圣诞树,还有那一首本来应该跟圣诞节毫无关系的“发如雪”,这些都是他最忌讳的。

   

    2004年9月1号,青阳一中停车篷,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大眼睛,马尾辫,高高瘦瘦的,背着一个达到她胸口的黑色琴包。

    那个女孩嘟着嘴,表情不太愉悦,身边站着的似乎是他的父亲,正在跟另一个家长聊天。

    “报完名还要去上琴课呢,爸爸你快点啊。”女孩小声嘟嚷着,拽着她爸爸的衣服。

    夏苏徽正在锁自行车,离女孩很近,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女孩嘟嘴的样子很可爱,跟洋娃娃似的。

    他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锁车的速度,偷偷的看向女孩,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孩也看向了他,那瞪着的眼睛,难掩对于这个偷窥者的不满。

    夏苏徽红了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2004年九月二号,青阳一中高一23班,夏苏徽第二次遇见那个女孩。

    一个班的陌生孩子,对于新的环境或激动或害怕,但不消一会儿,年少的心就按捺不住,开始搭话,聊天,叽叽喳喳闹闹哄哄。

    一个中年男人走上讲台,还没说一句话,下面便刹时安静了。

    中年男人开始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李长峰,从今天起你们大家就都是23班的一份子了,我们这个班……好了,来上第一课,同学们把书翻到第三面。”

    “报告。”

    一个软糯糯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一个班的同学连同老师一起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脸跟红苹果似的小姑娘。

    “你这丫头还真是胆大啊,上学第一天就迟到。”班主任故作严肃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以念。”

    “为什么迟到了?”

    “琴坏了,早上把琴送去修,耽搁了。”

    班主任点点头,“理由还算过关,有新意。进来吧,自己找个位置坐。”

      那个叫苏以念的小姑娘环视四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最后一排——只有那里有座位了。

    夏苏徽看着苏以念万般不情愿的坐在他身边,并且投来了含嗔带怒的眼神。

    他咧在嘴角的笑卡住了,顿了一顿后,嘴角咧的更大了。

    “你叫苏以念啊,怎么写的呀,我叫夏苏徽,夏天的夏,苏州的苏,徽州的徽。”

    “后面那位同学!对!就你!穿蓝色衣服的,不要说话知道吗?”

    夏苏徽不情愿的闭上了嘴,苏以念却抿嘴半笑。

    夏苏徽看着她的笑,觉得这姑娘偷笑的样子也好看,得,被老师骂一顿值了!

   

   

    沪元的冬天真的很冷,夏苏徽拍了拍头上落下的雪,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快要被冻住了。可记忆却怎么也冻不住,如风雪向他扑面而来一般,不管不顾的闯进他的脑子里。

   

   

    2004年十月初,青阳一中高一23班。

    记不清具体哪一天了,只知道大概是开学一个月后。

    苏以念拎着书包轻轻的往他身上甩,“哎!”

    夏苏徽攥着书包背带,往肩上一甩,书包被甩在身后,他得意的扬头,“怎么样,我帅吗?”

    苏以念白了他一眼,拎着书包转身就走,扔下一句话,“姐这背影是不是特潇洒。”

    “……有点驼。”

    “……”

    一个月后调座位,夏苏徽被调到倒数第三排,苏以念被调到正数第三排。

    自此,两地相思。

    至少,夏苏徽是这么认为的。

   

    2005年,高二上学期,青阳一中篮球场。

    苏以念穿着篮球宝贝的衣服,挥舞着花球,跟身旁的女生一齐呐喊,“23班加油!23班加油!”

    场上,一群少年跳跃,穿梭,挥汗如雨。

    夏苏徽一跃而起,扣框入栏。松手落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场外一片喝彩。

    23班赢得了这关键的一球,也赢得了这场比赛。

    拉拉队冲上去围着23班的勇士们欢呼,球场上的队友抗起夏苏徽,将他抛起又接住。

    苏以念抱起地上滚来的篮球,捧在怀里。

    一群人闹了一番后才放过夏苏徽,他喝了口水,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他朝苏以念笑喊,“那谁,哥帅不帅!”

    少年的笑容温暖,却比阳光更璀璨。

    苏以念扬起脸,扬起笑,将篮球扔过去,“篮球,教不教!”

    围观同学心有灵犀的“哦”,二声的音调高高的扬上去,拉拉队的花球再次挥舞了起来。

   

    2007年5月31号,高三下学期,停课前一天下午,青阳一中高三23班。

    课间,班里的同学三五一窝,或聊天,或写同学录,有笑的,有闹的,也有哭的。

    夏苏徽赖在了苏以念同桌的座位上,“你要考哪?”

    苏以念写着同学录,头也不抬,“考青阳金融啊,哦,如果我数学可以发挥好的话。”

    夏苏徽璀然一笑,眼里明亮亮的,“我也准备考那儿的,放心,你也一定可以的。”

    苏以念合起笔盖,“借你吉言喽,对了,要不要我帮你写同学录。”

    “我不搞那个。”

    “为什么?”

    “我觉得不需要,是哥们就还会在一起,不是哥们就不需要写。”

    “我也没有,不过我喜欢帮别人写,练笔,还能让别人有一天可以想起我,别人帮我写,那就没意思了。”

    夏苏徽笑了,正欲答话,老班夹着书突然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他,“夏苏徽,回去,都给我回到座位上,快点!都什么时候还在玩,我刚发现了一题,很有可能考我告诉你们,我来给你们讲讲,都给我好好听!”

   

    2007年8月,酒店,谢师宴。

    夏苏徽戳了戳苏以念的胳膊,“出去走走?”

    “不去。”

    “怎么了?”夏苏徽看她不悦的表情,疑惑的很。

    “还没吃好呢。”

    班主任抿了口小酒,笑眯眯的看着他俩,突然有感而发,“你们高中的时候啊,我不给你们谈恋爱,因为耽误学习,但是校园时期延续的感情我相信是这世界上最纯洁,最真挚的感情,尤其是从高中开始的,你们……啊……”班主任拿出上课的腔调,四周指一指,“要珍惜啊。”

    排了五张桌子,坐满了六十多人的大厅里,一群人又像从前在班级里一样,鼓掌起哄,有指向的朝着好几个人。

    夏苏徽和苏以念也在那些起哄的视线里,苏以念埋头吃菜,夏苏徽拍了身旁的哥们一掌,“吃你的饭吧。”

    2007年8月,同一天晚上,KTV。

    黑暗的环境下,同学唱着阿信的“死了都要爱”,不停的跑调,破音,掌声倒是雷鸣般不断。

    吵闹黑暗的环境下,夏苏徽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苏以念坐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夏苏徽低头按着手机,qq页面上,他给一个备注为“我女朋友”的人发消息,“你想唱歌吗?”

    苏以念同样玩着手机,备注为苏徽,“不是很想。”她回复。

    “那无聊吗?”夏苏徽发。

    “有点吧。”苏以念回。

    “苏以念同学,做我女朋友吧。”夏苏徽鬼使神差般地,捣出了这几个字,点击发送后,是好几分钟的沉寂。

    他忍不住去看苏以念,见她低着头,黑暗中也看不清表情。那几分钟的停顿,简直不亚于高考时等待监考老师发试卷的焦灼与紧张。

    “好啊。”最终,苏以念慢吞吞的回复了。

    夏苏徽看完消息后欣喜的抬头,见苏以念在朝他笑,黑暗中他看着苏以念,合不拢嘴。

   

    夏苏徽打了一个喷嚏,感觉嗓子有点疼,可能是要被冻感冒了吧,他又裹紧了围巾,却也丝毫不能从这毛线上感觉到温暖。

    史上最失败的告白,竟然成功了。

    他想嘲笑自己一番,却发现面部肌肉都冻僵了。

    早就不是说笑,就能笑的出来了。

4.

    2007年九月七号,青阳金融大学,南门。

    又一年新生报道的日子。

    夏苏徽站在校门口打了一个电话,备注是“老婆”。

    接通。

    “喂,你在哪?”

    “回头,傻瓜。”

    夏苏徽回头,看见背着大提琴拖着行李箱的苏以念手机握在耳边朝他笑。

    他走过去,随手拿下琴包背在自己肩上。

    “走吧。”

   

    2007年十月,大一,青阳金融大学大学生活动中心,音乐社举办了一场音乐会。

    苏以念以一曲“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震撼了全场,雷鸣般掌声久久不歇。

    音乐会后夏苏徽调侃她,“你这高雅艺术者简直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望而却步,怎么敢攀附。”

    苏以念怼了回去,“那你脸皮还真够厚,敢来攀附我。”

    彼时,正值周杰伦的新专辑《十一月的肖邦》发表,一曲《发如雪》红遍大街小巷。

    当晚,苏以念坐在无人的舞台上,用她的大提琴拉了一曲《发如雪》。

    黑漆漆的台下只有夏苏徽一个观众。

    两个人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却一直兀自傻笑。

   

    2008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大一, 

    青阳,苏以念家。

    苏母一个劲的给夏苏徽夹菜,苏父晃着小酒杯,“来来,苏徽,再喝一杯。”

    第一次正式的见家长,夏苏徽的心态可用诚惶诚恐来形容。

    他双手握杯,又跟苏父喝了一口。

    酒又苦又烧,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醉。

    酒精冲入脑子了,混淆了神经。

    不顾苏母和苏以念的阻拦,他跟苏父喝了一杯又一杯。

    末了,趴在马桶上吐。

    清醒后他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见阿念的父母,趴在马桶边起不了身,真是丢脸丢到家,羞的不敢抬头。

  苏父站在洗手间外啧嘴,“哟苏徽呀,你这酒量不行啊。”

    苏母瞪眼过去,苏父闭了嘴。

    苏以念给他端了碗醒酒汤,蹲在一边看着他喝,又气又心疼,干脆捶了她一拳。

   

    2008年10月25号,大二。

    青阳大剧院举办了一场音乐会。

    来宾如潮。

    苏以念演奏大提琴名曲《殇》。

    夏苏徽因社团有事,没有前去。

    演出结束后苏父苏母与苏以念乘车一同回家,不幸遭遇车祸。

    苏父苏母抢救无效后死亡,苏以念住进ICU。

    夏苏徽彻夜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不曾闭眼。

   

    2008年10月31号,大二下。

    夏苏徽在苏父苏母的葬礼上晕倒。

    原因为低血糖。

   

    2008年11月15号,大二下。

    苏以念转入普通病房。医生告知夏苏徽,她可能明天醒来,也可以永远醒不来。

   

    2008年11月28号,大二下。

    苏以念醒转,哭到在苏父苏母墓前。

   

    2008年12月4号,大二下。

    苏以念在家中晕倒。

    一天后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

    医生诊断是车祸后遗症。

    夏苏徽疲倦的靠在墙边,不知该喜该悲。

    她不用再日日以泪洗面了,却也谁都不记得了。

   

    2009年1月4号,农历腊月十九。

    夏苏徽在假期给苏以念补习所有忘记的金融学功课。

    一个月的恢复记忆治疗无果,但夏苏徽惊讶的发现,苏以念记得大提琴曲谱,仍然拉的娴熟。

   

    2009年2月17号,青阳金融大学开学。

    夏苏徽大三,苏以念重修一年,大二。

   

    2009年10月28号,大三上。

    夏苏徽收到一条短信。

    “夏学长,我好像重新爱上你了。”

    夏苏徽兴奋的拉室友出去,两人喝了一瓶二锅头。

    距第一次喝酒,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了,现在他的酒量很大。

   

    2008年2月,大三下。

    夏苏徽决定考研。

   

    2008年5月13号,大三下。

    苏以念突然失忆。

    一觉睡醒后,再次忘记了自己是谁。

    医生诊断,是车祸后遗症导致的间歇性失忆。

    医生告诉夏苏徽,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发生。

    夏苏徽倚在墙上,半晌后强笑,“没关系,我能让以念重新爱上我一次,也能做到第二次。”

    医生叹了口长气。

   

    2008年5月18号,大三下。

    夏苏徽察觉,苏以念对于身边陌生却仍以亲密身份相处的他,很反感。

  招室友去夜市伤喝一杯,室友却有些担忧地说,“你不是在准备考研吗?”

    “我尽力平衡。”他说。

    ……

    “挺累的。”两人兀自喝了好久,室友突然说了一句。

    夏苏徽笑了笑,无话以回,只能将杯里的白酒一干而净。

    酒再烧肠,似乎都烧不走他他心里的失落……与责备。

    他打发走了室友又一个人在校外喝的烂醉如泥,彻夜未归。

    凌晨被冻醒,又在街边坐到天亮,回去后他决定,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重新追求她。

   

   

    2009年1月10号,大四上。

    研究生考试青阳金融主教楼考点前。

    苏以念向进入考场的夏苏徽挥手,“考的好我就答应你哦。”

  夏苏徽笑了一下,手心里却满是汗。

  2009年3月,大四上。

考研成绩公布,因分数不够,夏苏徽没能通过沪元大学的复试。

但好在,苏以念还在他身边。

2009年4月,夏苏徽大四上,苏以念大三上。

    青阳大剧院里苏以念正在演奏大提琴曲《沉思》。

    奏至中途,音乐戛然而止,苏以念坐在舞台高凳上,一脸迷茫。

  工作人员迅速出来致歉,拉走苏以念,下一场表演提前开始。

  观众席里的夏苏徽,整个人都停顿了下来。连呼吸都忘记,犹如时间被静止。

  半晌,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后台。

后台的苏以念瘪着嘴向他摊手,“怎么办呀苏徽,我刚刚突然就忘了我为什么在这了,也忘了我要演奏什么曲子了,造成演出事故了我。”

  夏苏徽身影一滞,似乎抓住了火星点点的希望,用干涩而颤抖的声音问,“你还认得我?”

  “当然认得了,我男朋友啊。”

  夏苏徽的笑容破冰,僵硬地表情终于松了下来,但他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睛。

  苏以念见他的脸上惊恐未定又欣喜昭然。

  那犹如劫后余生般的表情,让她心里面突然一酸。

  她搂住夏苏徽的脖子,喃喃地说,“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你考研那天,我开始写日记,我把我们的每一天每一件事都记录下来,我绝对不会允许我忘记你的。”

    夏苏徽也搂住他,紧紧的。

      次日,青阳金融食堂。

      苏以念小跑过来,向夏苏徽摊开左手,手心处有一个小小的“徽”字,周围的皮肤还呈现出红色。

    “昨晚去纹的,手心这么显眼,天天都能看见,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你了吧。”

    夏苏徽心疼的捧着她的手,“疼不疼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2010年1月9号,大四下。

    夏苏徽再次参加考研。

   

    2010年4月,夏苏徽通过沪元大学面试。

    彼时,苏以念大三下,经老师介绍在一家私企实习。

    病情稳定,却时常忘掉些小事,那家企业碍于老师的面子,给她掉到了人事部,总归也无大碍。

    两人分隔两地,电话联系。

    幸而青阳有苏以念的一些亲戚,还有熟悉的老师同学,夏苏徽还算放心。

    2011年6月,夏苏徽研一,苏以念大学毕业。

    她穿着学士服,举着手机,视频通话中,她朝夏苏徽大声喊,“夏苏徽,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夏苏徽正坐在宿舍的桌前,声音太大,他猝不及防,慌忙捂住手机。

    三个室友一起朝他扔枕头,“喂喂喂,欺负我们没女朋友是吧。”

    夏苏徽笑着插上耳机,视频里苏以念周围的同学都在起哄。

    犹如当年青阳一中的23班,一切好像丝毫没变。

    “苏徽,我想来沪元。”视频里,苏以念找了个角落,认真的说。

    “你不是进入青阳大剧院了吗?”

    “可是你在沪元啊。”

    “但是……”夏苏徽犹豫着,“沪元就业竞争压力很大的,你可能进不了沪元大剧院。”

    “没关系啊,做家庭老师也好啊。”

    “……这件事,再说吧。”

   

    2013年6月,夏苏徽研究生毕业,婉拒了导师为他在沪元提供的高薪工作,回到青阳。

    他不愿苏以念为他牺牲自己一直以来奋斗的梦想,况且他也是一个念旧的人,他怀念青阳的亲人,朋友,恩师。

    回到青阳的那天,苏以念来车站接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沪元水土真不养人,瘦了这么多。”

    夏父夏母在一旁相视而笑。

    夏苏徽朝他父母眨眨眼,夏父夏母忙借口说单位有事,让他们自己回去收拾收拾,他们先走了。

    待他们走远,夏苏徽抱起苏以念,咧嘴笑笑,“你做饭给我吃吧,我可想死青阳的饭菜了。”

    苏以念破涕为笑,“我手艺可不太好哦。”

    “没关系,我可以当你的试菜员,当一辈子都好。”

    苏以念轻轻捶了他一下。

    “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苏以念转了转眼珠,又抿了抿嘴,装摸做样的思考一番然后说,“好啊,把你喂成一个大胖子,就再也不担心你会被别的年轻小姑娘勾走了。”

        “那……签个试菜员契约吧,终生的,毕竟你得对我负责。”

        夏苏徽说完,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里跪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戒指。

      苏以念惊讶的捂住了嘴。

    “苏以念,嫁给我吧!”夏苏徽笑道,一如当年年少。

    人流停了下来,开始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苏以念笑着哭着,哭着笑着,却突然有几秒愣神。

    夏苏徽心里莫名的一慌,但看见下一秒苏以念重新露出的笑容,心里又定了下来。

    苏以念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他将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手上,跟她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只是,苏以念抱他,似乎更紧。

    5.

    2013年7月。

    苏以念再次失忆。

    片段性失忆,记忆截止到2011年六月,她大学毕业那天。

    索性,残存的记忆里,苏以念还是爱着夏苏徽。

    很爱很爱。

  下午,青阳大剧院的演排室里, 苏以念看着无名指的戒指,忽然举起大提琴砸向地面。

    一下,两下,三下……

    夏苏徽在走廊上听到声音,慌忙跑进来,看到狼藉的地面上,那把陪着苏以念长大的琴断成了两截。

    苏以念半手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如果连你都记不住,我还要记这大提琴干什么?我为什么只能记得大提琴?为什么不把它也忘掉!”

      夏苏徽知道她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他,却记得一把琴。

    他将苏以念揽入怀中,无话可说。

   

 

    2013年12月24日,平安夜。

    苏以念带着断琴和这几年的积蓄,不告而别,烧毁了所有日记,留下了一枚戒指。

  那一夜,夏苏徽满城找她。拨打那个备注为“老婆”的号码,却怎么也打不通。

   

  2015年5月5日,在夏苏徽调动了他所有的关系网,拜托了在全国各地的同学帮忙的一年后,仍然没有苏以念的消息。

  寻人多年未果的他逃离青阳至沪元。

5.

  夏苏徽刚到家里,母亲就打来了电话。

  他开着免提,到厨房到了杯热水。

“小徽啊,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啊?”

“小年就回来。”他喝了口水,暖了暖身子说。

每年平安夜,母亲都要打一个电话过来。

“哦……”母亲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东一句西一句的,“昨天你二叔发现你侄子在学校谈恋爱,你说这孩子,初三谈恋爱,真不让人闲心。”

  “你说你,那时候念书多乖呀。”

  “哎哟,那个时候那么小,现在过年你都28了。”

  “你在沪元那边有没有谈女朋友啊,有就带回来给我跟你爸看看吧,我们俩没啥要求的。”

  “妈!”夏苏徽打断了母亲,“我朋友喊我去唱k呢,不说了我挂了啊。”

    不待母亲回答,他按下“挂断”,心里很是愧疚。

    父母已年过半百,他自然懂他们的心,只是,他实在是忘不了一个人。

    不是他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而是无法放过自己去爱上别人。

  要怪就怪他的记性太好了吧,偏偏记得那碎玻璃地里开的花,记得每片花瓣的经脉。

苏以念离开他的第一年他就明白了这场猝不及防的离别的原因。

  苏以念不想耽误他的人生,不想伤害他,却选择了最血淋淋的方式。

  他后来想起来求婚那天苏以念的愣神,或许根本就不是犹豫,她只是突然又忘了自己身在何方,所发生的是什么事。

  但是这只是片段性的失忆,苏以念那时还记得他夏苏徽是谁,还爱着他。

  她很快的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的掩饰她的遗忘,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或许那时她就动了想离开自己的念头了吧。

  又或者是在她砸了琴质问她自己的时候,他没能说出一句话而坚定了她的决心。

  于他而言,不怨那把琴吗?不怨苏以念记得琴却记不得自己吗?

  肯定是怨的。

  但他以为他将这些埋怨隐藏的很好,可是当那天苏以念质问的时候,他却是真的,找不到任何话来宽慰她。

    而她那时也一定明白。

    倘若是完美的爱情有了瑕疵,美丽的水晶有了污渍,那这污渍便正来源于她。

    她似乎有了更坚定的理由离开,好让他找一个更爱他的人,而不是一个把琴放在他之上的人。

  所以后来,再一次失忆后,她将这一决定付诸于实践。

  自苏以念离开后的每个夜晚,夏苏徽都会悔恨自己的沉默,也责备苏以念的绝情,这些情感纠缠着他,让他夜夜失眠,用这失眠的时间来工作,他才能用2年的时间在沪元拼出一片天地。

 

6.

  2017年1月15号,农历腊月十八。

  苏以念在青阳城。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回来了,带着钱,带着药,带着笔记本。

去了青阳金融大学,寒假里校园空荡荡的,她看着那据说是她“母校”的地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一个上午她都在大学城里走,走至中午时饿了,找了家餐馆,随便点了两道菜。

  吃着吃着却哭了。

  兴许是从小吃到大的青阳菜吧,身体的每个部分都习惯了这样的味道,坦然且愉悦的接受“陌生”的烹调,炒法。

  喜欢它好像是本能一样。

  味道唤醒了味蕾,味蕾刺激了泪腺。

  苏以念觉得她从未吃过这些好吃的菜。

  和着眼泪吃的这一顿饭,让苏以念第一次找到归属感。

  2017年1月20号,农历腊月23,小年。

  上午9:25,夏苏徽青阳飞机场出来,以前大学的室友开车来接他。

  9:25,苏以念坐在火车站大厅,她买了10:15的火车票,离开青阳。

  眼见着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罗了起来,苏以念觉得她应该走了,总不能别人合家团圆的时候,她一个人走在街头,说不定连一家开张的餐馆都找不到。

  摸了摸肚子,在青阳这短短的五天,似乎让她张了一圈肉,应该还是赚了。

  她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在青阳发生的一切,写好后揉了揉脖子,听到旁边一直有音乐,她好奇的走过去看了看。

    应该是一个幼儿园在搞募捐活动,一群小朋友又唱又跳的。

  在高速急驶的私家车里,夏苏徽跟老室友聊着近几年的事。

  室友的车子里有一个粉色的抽纸盒,后座缝隙里还掉了一个蝴蝶结头绳。

  “我得先去趟火车站,可可她们班今天在火车站有个小募捐活动,老婆还在上班,我得先把闺女接回来。”

  “好啊。”夏苏徽说,伸出两根手指揉着眉心。

  老室友看着候车镜里疲惫的他,喉结动了几下终于开口了,“沪元那边消费水平那么高,你还不如回来,以你这本事,在这边找个高薪职位太容易了,再说,叔叔阿姨也在这边,你也好照顾。”

  夏苏徽闭上眼睛靠在车后座上,缓缓开口说,“过两年再说吧,这两年,不想回来。”

  室友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最后四个字尤为清晰。

  10:50。

夏苏徽从车子下来,跟室友一起走进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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