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中期,在桦甸、蒙江(靖宇)、抚松三县交界地区的深山老林活跃着一股悍匪,匪首谢二姑。
据说,谢二姑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中期为匪,专门活跃在抚、桦、蒙三县交界的深山密林的松江两岸打家劫舍,匪众非常强悍,人数不多,六十多人,盘踞在双河口一个非常隐秘的山洞里。
谢二姑为匪不作歹,专门抢劫富人,从不欺负穷人。谢二姑还把打劫来的钱财,接济穷人,口碑非常好。有点劫富济贫农民起义性质。除了富人怕她,穷人都很喜欢她。
谢二姑对匪众管束非常严格,严禁部下外出调戏祸害女人,禁止匪伙闲下来赌博。有“上马不准嫖,下马不准赌”之说。
01 变故
谢二姑是蒙江县一个村子里,农民谢大拳头的女儿。谢大拳头的拳头很大,论起来力道很猛,据说一拳能砸瘫一头牛,一般人受不了他一拳。谢大拳头为人豪爽,喜欢打抱不平,在蒙江一代很有人缘。
谢二姑是谢大拳头的二女儿,秉承谢大拳头性格,为人正直、豪爽开朗。十九岁那年,嫁给猎户王昌顺。传说,谢二姑匪伙兴起,纯属偶然。
一九三五年冬天,在蒙江县一个叫椴木沟的村子里。下午四点多钟,谢二姑做好饭等待丈夫王昌顺回来吃饭。做的是狍子肉炖酸菜。
丈夫进山打猎,一般下午四点左右回来。冬天天短,山里黑天早,如果顺利的话,傍黑天丈夫能回来,有时不顺利会晚一些。
可是这一天,谢二姑等啊等啊等到深夜也没见丈夫回来。外面小北风呜呜吹着,天气很冷,谢二姑坐在明子火亮下焦急地等着丈夫,丈夫回来这么晚,是从来没有过的。
那时,山里人进山狩猎,最怕遇上大型猛兽。猎人用的土炮,一般搂一下火,就要向里装药填弹。这时如果猛兽打不死,或受伤,会向人拼命。如果遇上这种情况,处境非常危险。猎人的妻子,只要丈夫不按时回来,就会提心掉胆。
夜已经很深了,小北风依旧呜呜刮着。谢二姑在提心掉胆中,有些疲倦,和衣歪在炕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沉沉地睡了多长时间,谢二姑被一阵叫门声惊醒。
谢二姑醒来,并没有见到丈夫回来。进屋的是本屯另一个猎人孙二麻子。孙二麻子告诉谢二姑:“昌顺可能在熊瞎子沟被野兽祸害了,那里有昌顺被野兽撕碎的衣服和一些吃剩的骨头。
谢二姑本来担心着,这一听孙二麻子一说,立即脸色煞白,心突突跳。
昨夜,丈夫没按时回来,谢二姑就很担心,可心里不愿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谢二姑急忙喊上自己的大伯哥和孙二麻子一起,踏着没膝深的积雪来到熊瞎子沟。
在那里,果然看到雪地上到处是血迹,还有被野兽撕碎的昌顺衣服和咬碎的骨头。谢二姑眼前一黑,倒在雪地上。是大伯哥和孙二麻子轮流把谢二姑背回家。
02 复仇
回家后的谢二姑并没有为丈夫的去世嚎啕大哭。这个倔犟刚强的女人,发誓要除掉这个害人的猛兽。
熊瞎子沟是深山里一条人迹罕至的山沟,常有猛兽出没,一般情况下,猎人是不到那里冒险的,除非实在打不到猎物的时候,才到那里冒次险。估计,王昌顺是打不到猎物才到那里冒险遇害的。
几天来,谢二姑和大伯哥一起踏着积雪翻山越岭,去熊瞎子沟查看猛兽藏身之处。根据蹄印,她们判断出是一头野猪。
这野猪至少几百斤,蹄印足有半大牤子那么大。谢二姑和大伯哥非常小心,顺着蹓子,她们终于发现野猪藏身的山洞。
按照山里猎人躲避猛兽的规矩,谢二姑和大伯哥先到下风口找地方躲起来。因为人在上风口容易让野兽顺风闻到气味,所以,进山打猎的猎人发现猛兽首先要到下风口躲起来。
谢二姑和大伯哥躲到一个大石头后面向洞口观察,那畜生还是感受到异动,“哼哼”叫着出洞观察动静。
我的天!这野猪足有六七百斤重,这么大家伙,不要说人的那点力量,就是老虎和熊瞎子,与这头野猪相遇,谁输谁赢都不好说。那野猪身上厚厚的沙土,像一身盔甲,一般枪弹射不透,这样的野猪凶猛残忍,很难对付。
在森林里,泡卵子(公猪)野猪每天吃饱后会在松树上蹭痒,蹭一身松油,有时又到河里饮水,吃饱喝足之后,便躺到沙滩晒太阳,沾一身沙子。天长日久,日积月磊,野猪身上裹一层厚厚沙土盔甲,一般枪弹很难打透。
谢二姑见到仇敌,恨不得冲上去与杀害丈夫的仇敌拼命。但她非常清楚,她和大伯哥徒手不是这头野猪的对手。要除掉这头野猪,必须另想办法。
野猪憨呆呆地四处观察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回到洞里。谢二姑和大伯哥悄悄下山,回家商量除掉这畜生的办法。
野猪这畜生,表面看憨呆呆地,其实攻击起人来非常灵巧,它那两只露在外面的獠牙,是最锐利的攻击武器。打野猪,猎人首先要做好自身防护,搞不好会成为这畜生的美餐。像这种生存多年的雄性野猪,攻击经验相当丰富。
谢二姑和大伯哥商量很多办法,都觉得不行,唯一可行的是,迎面对野猪发动袭击,因为野猪攻击人时与其他动物不同,野猪攻击时会张开大口“哼哼”叫着向前奔袭,这时,可以迎面射击将枪弹射入口中。但是,一旦失误,不但打不到野猪,反而会成为它口中猎物。
谢二姑和大伯哥经过反复商量,决定冒着危险从正面袭击野猪。这是唯一除掉这畜牲的办法。他们决定,为把握起见,需要再约上一个人,三人配合,获胜系数高一些。商量妥当后,谢二姑约上孙二麻子,三人向熊瞎沟进发。
来到熊瞎子沟,三人选定各自位置,商量好一旦主攻失误,副攻立即射击,一般三枪配合,必定会除掉这个畜牲。
各自选好隐蔽位置,三个点,谁也不说话,但谁都感受到心情紧张,心怦怦直跳,心中只有一个愿望:除掉这畜牲!
一切准备就绪后,谢二姑大伯哥用牛铃晃一下,正在洞里的野猪听到牛铃声,急忙跑出山洞憨呆呆四下查看,谢二姑大伯哥又将牛铃晃一下,野猪看准了方向,“哼哼”狂叫着奔袭过来。
这时,谢二姑的心似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看看野猪越来越近,谢二姑对准野猪张开的大口,果断扣动扳机,一股铁蛋像扫帚一样,从枪口喷出,大半射进野猪张开的大口,一部分铁蛋扑向野猪额头,野猪的眼睛被打瞎。
野猪非常凶悍,在眼睛失明的情况下,向前奔袭十几米,原地打转,撞得树木“咔咔”直响,场面触目惊心!最后野猪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雪地上,苟延残喘。
三人见野猪失去攻击能力,不会再有危险,跑下山坡看野猪只有出气份,没有进气份,野猪口里的血冒着热气,像河水一样直淌,雪地上,被野猪血染得通红一片。
03 入匪
除掉这畜牲,孙二麻子回村套牛爬犁来拉野猪,谢二姑便和大伯哥一起,攻进野猪的“聚义厅”查看。这一查看不打紧,惊得谢二姑和大伯哥目瞪口呆!里面,竟横七八竖地放着十几支枪。有土猎枪,有钢枪,还有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原来,这野猪每杀一个人,就把武器叼进洞里“收藏”,只是它不会用,起不了作用。
其实,早在小日本还没占领东北全境之前,关东军就派出小股武装人员进入长白山腹地进行测绘,和矿产资源勘探。这些人员有好多在茫茫林海里莫名其妙失踪,这些枪支,除了几支猎人使用的土炮外,其余皆是这畜牲抗战“缴获”的战利品。可惜这畜牲没有“民族觉悟”,闯到他领地谁都杀,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谢二姑和大伯哥得了这十几支枪后,回村开始招匪伙。那个时代人的认识很朴素,认为有枪就是草头王,有枪就可吃绿林饭。
谢二姑对前来入伙的声称她拉的是“白帮”。
白帮就是专业匪股,一年四季专门为匪。“白帮”要在深山老林安营扎寨,是专业匪徒。那时,匪徒有两种,还有一种是“绿帮”,绿帮是在冰雪开花树长出叶子时,啸聚山林,利用树叶子掩护进行打家劫舍,抢劫路人。冬天落雪了,绿帮将一年抢来的钱财瓜分后各自回家猫冬。
谢二姑和大伯哥拉起匪伙后,六十多人,跑到双河沟一个山洞里安营扎寨,开始在周围打家劫舍绑票等勾当。但谢二姑打家劫舍专劫富人,绑富人的票,并不骚扰穷人。当有的穷人难关过不去的时候,谢二姑会派人送钱去救急。
谢二姑这帮匪伙,懂得要想在绿林里站稳脚根,必须苦练枪械使用本领。闲下来,这伙人就练习射击和攀涯等本领,架不住经常练习,这伙人练就一身好本领。
为了得到弹药方面补充和得到精良武器,这伙人经常袭击伪警署和鬼子山林讨伐队。他们来无踪,去无影,来时一阵风,去时如闪电流星,打完就走,鬼子看不清摸不着,非常恼火。
谢二姑匪伙跳蚤式的袭击鬼子,咬一口就走,让鬼子在茫茫林海中想找到他们如大海捞针,谢二姑他们从没吃过亏。也正是因为这样,谢二姑这帮匪伙搞的武器精良,从火力配备上说,并不比鬼子差。
鬼子明着打不到,便派出侦察人员冒充山里人,骗老百姓说是找谢二姑入伙。老百姓指引路线后,鬼子知道谢二姑匪伙藏身地点,偷偷派一个中队包围了他们。
谢二姑他们仗着武器精良和枪法好,又熟悉地形,杀开包围,跑到现在的白山镇以东一个叫碾子沟的崴子安营扎寨。
很快,他们就发现离他们营地三里多地是一条鬼子运输线。这条运输线是鬼子从大酱缸采伐的优质木材和矿产资源从这里运出。
谢二姑决不允许鬼子在他们眼皮底下运走长白山资源,于是谢二姑经常带领匪伙埋伏在两边山坡居高临下袭击鬼子运输队。时间不长,鬼子这条运输线瘫痪,后来废掉,改用另一条线路运输。
一次,有匪伙报告说:“讨伐队抓了三个中国人,看样子是抗联的人……救不救?”谢二姑果断地说:“管他什么人,是中国人就救!”
于是,带领匪伙打散鬼子,救下三个抗联战士。
后来,抗联去碾子沟收编谢二姑,谢二姑说:“我对这个义那个义不感兴趣,我只对我们这伙人有钱花有饭吃有意……”抗联没有收编成,但以后也没发生过冲突,一直个干各的相安无事。
一九四四年九月,谢二姑决定袭击一下大酱缸警署中心军火库,搞一些弹药和武器,没想到鬼子早一天加派一个中队到大酱缸加强军事管制。
那次袭击,谢二姑他们失利。由于不懂军事部署,被鬼子包围,力量悬殊,谢二姑中弹身亡。
她的部下拼力杀开一条血路,把谢二姑尸体埋在营地不远的一个山崴子里,并在坟边栽上九棵松树。
现在这九棵松树每棵长得高大挺拔,直径有六十多公分。六七十年代林业部门多次采伐,设计人员听说这是一个抗日女土匪头子的坟,手下留情,没有把这几棵树设计在采伐图里,让这几棵红松永远像谢二姑部下一样,守护着他们的女首领。
04 后记
《谢二姑》我只写了个故事梗概,围绕这个人物的很多故事情节都没发掘出来。现在更没法发掘,因为知情的老人大多已经不在了,即使活着的也很难找到。
这个故事,是我在上世纪80年代,做串乡焊锡匠时,听一些老人讲的。那时,自己对写作还不执着,对讲述这个故事的老人并没刻意深挖细节。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只是笑笑,没太当真,更没想到要把她写成故事。
一九八四年春,我与我们村一姓管老头说起此事,姓管老头说,那女魔头绑过他的票。
他那时六岁,一天下午,一个三十多岁汉子,拿一串糖葫芦,对他说:“我是你表叔,你爷爷叫我接你回家……”
他信以为真,结果被骗到山上,成了肉票。土匪给爹和爷爷下了票,让爷爷拿二千大洋赎票。
当时管家虽然日子富裕,可一下子拿出那么多大洋,实在拿不出来。爹和爷爷东拼西凑,凑足八百大洋,送上山来。女魔头嫌少,又把爹扣做肉票,让爷爷补齐余下的一千二。爷爷实在拿不出,只好变卖家产,凑足一千由爷爷送上山来。女魔头不信爷爷没钱,日夜折磨爹和爷爷。
我问:“土匪不打你?”
“不打不打,我是小孩,晚上女魔头搂着我,还拿着我的小手,让我摸她的奶子……”
老人说:“我家愣是让这女魔头折腾地败落,由江西搬到江东混日子。那女魔头折磨我爹和爷爷,看看实在榨不出油水,退给爷爷叁佰大洋让我们下了山……”
我问:“后来呢?”
“后来女魔头让小鬼子打死了呗……”老人向南一指:“这不埋在老蔡黄烟地上边崴子里,坟边长着几棵大松树……”
“哦,那就是谢二姑的坟?”
“不是那女魔头还是谁……”
“那松树是自己长的吗?”
“是女魔头属下栽那儿地……”
“哦,只听说那是土匪头子的坟,原来那里面埋得就是谢二姑……”
谢二姑匪伙活动在松江两岸,在桦甸境内打击日寇,死后埋在桦甸土地。桦甸的文史档案资料并没有记录一个字,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行为记录,实在令人遗憾。看来,这些名声不振的小人物,一切行为都随着历史久远,被历史车轮压进深深的黑土地中。这个不全面的短文也算是对这个空白补遗吧。
--The end--
作者:青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