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 Vol.1

“我感到精疲力竭,因为一切离开的、留下的、大吵大闹的事物,在我眼里都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周围人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对话都让我觉得自己付出的全部好像都没有意义了,每一次阅读、包括翻看微朋友圈都让我觉得自己不值一提,甚至怀疑自己试图接近他们的努力是否一文不名。我在想我吸收的东西和我写下的文字根本不能相比,我写下的每一句话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思想,那到底还有什么用?到现在为止,我思考过的和我下笔(也就是所谓产出)的都明白无误地显示出一点:我就是个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浅薄而洋洋自得的,我所不愿成为的那人群中的一员。相较而言,我得到的成绩和荣誉,他人的认可和赞许,包括这整个教育体系,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是我几个月前在笔记本上写下的话。现在看来,尽管过分焦虑,但事实如此。

前些时间读得手不释卷的那不勒斯四部曲,埃莱娜·格雷科也说她“觉得自己很渺小”,但她仍然可以在相仿的年纪对古罗马文学、计划经济、革命、亚洲、资本、警察的纵容和法西斯分子侃侃而谈,而我甚至听不懂她那些“没有逻辑,也没有节奏的激动混乱的话语”,就如同她不知道谁是提兹奥、卡伊奥、森布尼奥一样,甚至更糟,因为我甚至不可能像马丽娅罗莎·艾罗塔那样耳濡目染地听到任何有价值的话语和观点——是的,是的,我对这些一无所知,但我竟然把不满的情绪寄托到我生长的环境中去。

——我生长的环境!在三个星期前,我写:“……我走到落地窗前向下看,看到的只是一片红里透绿的椭圆形操场,一栋墙皮已经开始脱落的教学楼(这有夸大其词的嫌疑),还有高得千篇一律、窗户的形状复杂得毫无必要的居民楼,那颜色让人看久了眼晕。现在是一年到头最热的时候,所有建筑都晒得白得发亮,好像售房中介的展示楼盘。连一丝风也没有,寥寥几个人和车都很慢地移动着。我想象空气中有一些黏糊糊的东西,假如我出门,它一定会铺天盖地地笼住我,用这样的高温把我烤化掉,然后把我变成这楼盘的一部分。这一瞬间,我忽然喘不过气来地想要逃离,逃离这个地方,越快越好。”忽然间,我应该是再一次意识到我一直以来生活在一个非常局限的小地方,我的目光几乎无处可以聚焦——(一连串人名)还有我自己,以及其他的学生和教师,尽管有些人确确实实值得结交——而我带着忧虑眼光去看的是另外一些人,她们和我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我就是不由得胸口发闷。仔细端详她们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学校里很大一部分女孩子的形象。她们都很不在乎,同时又安于现状;她们校服的袖子松松垮垮地套在手上,只露出一小截最白的手指尖,领口向一侧斜着敞开不大不小,怀抱着几本书册,充满自然地谈论着一个男生或女生的名字。她们的身材都不很瘦,但又乐于穿着短裤,使劲儿地把裤腰往上提一提,上衣却又套着大一号的棒球外套,或者是在衬衫外穿一件毛衣背心,戴着镜片很大的金褐色框眼镜,和所有混在一起的男生女生称兄道弟,理出各式各样莫名其妙的辈分来,你永远也弄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大舅子,谁又是谁的娘亲或者姑姑。……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学着化妆开始吗?是从结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开始吗?还是从看辛夷坞和顾漫开始的?——而我呢?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学到的一切也都会被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消化掉,那些观点、思想、言行和生活方式,也都会被扔进这团漩涡里搅个粉碎吗?——就像赫胥黎那可悲的预言,越来越不在乎,越来越天真地幸福着,最后娱乐至死

《爱丽丝漫游仙境》里,柴郡猫对爱丽丝说:“Then it doesn't matter which way you go.”

——但我可不是爱丽丝,并不在乎自己往何处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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