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女人是可怕的,她们只需要一片叶子就能拼凑出整片森林。比如萧伊梦,团建回来之后,她就把陈米粒的朋友圈、微博等各种社交账号都扒出来翻了个底朝天,种种迹象验证了她的猜想——林升和陈米粒早就认识,并且,还有过一段恋情。
萧伊梦没想到,林升在拒绝她时说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原来那个人竟然是陈米粒!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他们是演员吗?一前一后进入MOBI市场部演戏来了?为什么林升偏要装出一副单身的样子?为什么他们要表现得像普通同事一样?
萧伊梦想着自己小心翼翼暗恋了林升半年,到头来硬生生被卷入这段三人关系,像个小丑一样,怀抱一往情深却被他们骗得团团转,她气得恨不能把手机给摔了。
难怪林升知道她经常晕车,难怪林升总是和她同进同出,难怪林升要主动送她回家……原来这些并不是正常的工作往来,而是另有隐情,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等等,那当时来机场接陈米粒的男人又是谁?那个人不就是陈米粒的男朋友吗?
“米粒姐。”陈米粒毫无防备地回过头,对上萧伊梦冷漠的眼神,她突然想起,那天在沙滩上看到的正是这个眼神,那个盯着她和林升看的人果然就是萧伊梦!
“怎么了?”陈米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萧伊梦看起来充满敌意,难道是要把表白失败的账算在自己头上?毕竟她可是目睹了林升在沙滩上和自己告白的全过程。无论她有没有听到告白的内容,但女人的直觉告诉陈米粒,萧伊梦这次一定是来者不善。
“你和林升哥在一起了吗?”
陈米粒吓了一跳,萧伊梦居然在公司问她这么隐私的问题,准确来说,应该是质问。她下意识地斜眼瞟了瞟周围,还好现在是午休时段,大家都休息去了,茶水间没有别人。
“你们不只是同事的关系,你们早就认识,对吗?”萧伊梦根本不给陈米粒思考的时间,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有权利不回答。”陈米粒在心里暗骂自己怂,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看看,人家萧伊梦都可以用这种语气来责问她了,结果自己还在这扯什么隐私权?
“我全都知道了,你骗不了我。米粒姐,你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为什么还要和林升哥暧昧不清?”萧伊梦这句话可算是把陈米粒给激怒了,她自己都没想清楚的问题,哪轮得到你这个外人说三道四?你以为你是谁啊?
“萧伊梦,我希望你搞清楚现在是什么场合,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公司花钱请你来不是让你来讲八卦的。你出于什么目的来问我这些问题我无意追究。同样,我和谁认识、和谁谈恋爱是我的私事,也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请你放尊重。”
“你知道我喜欢林升哥!”萧伊梦丝毫没有住口的打算,直接叫住了意欲离开的陈米粒,“你们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就这么看着我像个傻X一样喜欢他,有意思吗?看别人笑话有意思吗?”萧伊梦突然激动起来,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的确是打心眼里觉得委屈,从小两耳不闻窗外事,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学习上。林升是她第一次心动的人,她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格外珍惜,没想到现在不仅是遭到了拒绝,还发现自己的真心从头到尾都只是做了别人的陪衬。
“我没有和林升在一起,你听清楚了吗?”陈米粒也急了,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扣上了看人笑话的帽子?萧伊梦喜不喜欢林升关她什么事?林升喜不喜欢萧伊梦又关她什么事?现在的90后都怎么了,为这么点事就要跑来对领导兴师问罪,她就不怕丢饭碗吗?
“你们在干什么?”
陈米粒寻声望去,来人正是林升,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知道,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应该是听到了。
“萧伊梦你跟我出来。”林升说完转头就走了,萧伊梦跟着他走出办公室进了电梯。
还好林升解围,要不然陈米粒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萧伊梦倒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但自己毕竟有小辫子握在人家手上,总不能在办公室就撕破脸皮吧。
林升和萧伊梦出去谈了很久,快三点半才回到办公室。陈米粒注意到萧伊梦刚回来就收拾东西走了,估计是请了半天假,看她那一脸泪痕也是没办法继续工作的。
“别担心,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林升发来了信息,但是陈米粒怎么可能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她一整个下午都没心思工作,满脑子都是中午的对话,她气萧伊梦,也气自己。
当萧伊梦问她为什么有男朋友,还要和林升暧昧不清的时候,陈米粒竟然真的语塞了,即便是现在冷静下来,她依旧不知作何回答。
萧伊梦话里有话,她不就是想说自己三心二意吗?她心想:我三心二意?林升他来MOBI的时候告诉我了吗?朱生豪跳槽去上海跟我商量了吗?现在一切发展成这样,谁问过我的意见,你以为我想这样的吗?
陈米粒憋着一肚子气,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这时候真希望喝下去的是酒啊。
萧伊梦连着休了一周假,回来就递交了辞呈。临走之前,她把自己最宝贝的那盆多肉,悄悄地放到了林升的工位上,谁也没看见。
后来,陈米粒再也没见过她。
13
陈米粒坐在床边帮朱生豪整理衣服,从短袖叠到衬衫,从衬衫叠到外套,衣服上就像写了故事一样,她一边叠一边回忆,心里好像真的过了一个四季似的。
“床褥、被单什么的,都带了吗?”
“带了。”
“洗漱用品呢,我给你收起来了,你装进去了吗?”
“那些就去那边买吧,箱子实在是装不下了。”
“你那件羽绒服带了吗?哦对,还有秋衣秋裤,我给你去拿。上海很冷的,跟深圳可不能比。”
“嗯,我知道啦。”
“行,缺什么就去那边买吧,也不是买不着。”
陈米粒细心地检查着朱生豪的行李,生怕他忘带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突然感觉自己不是他女朋友,而是像他的妈妈。
她不知道他这一去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或者还会不会回来,不知道他预备让自己等多久,不知道未来两个人到底要定居在哪座城市,如果,有未来的话。
其实,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出口,朱生豪的犹豫和不确定她不想再经受一遍了,有些答案不说也罢。
陈米粒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说的不想结婚、不想被束缚都是自我麻痹,现在好了,眼见着未来失了着落,终于开始感时伤怀了。朱生豪不懂她,谁也不懂她,甚至连她自己也读不懂自己。
这房子一月份就到期了,陈米粒想着一个人住也怪浪费,便打算等朱生豪走了,自己搬回徐婷婷那儿合住。她环视着四周,想着这个曾经被唤作“家”的地方,马上就要和她说再见了,不禁觉得有些感伤。
房子是租来的,家电是房东的,整个屋子里竟没有几样东西是属于她和朱生豪的。临近分别才发现,原来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紧密联系的纽带。陈米粒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人们跌破脑袋也要买房。
租来的房子就算布置得再温暖、再美好,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家,说搬走也就搬走了,连道别也来不及。虽然在深圳已经呆了六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陈米粒此刻还是生出了一丝漂泊无疑之感,在这里她没有家,亦没有根。
朱生豪启程上海的这天,陈米粒陪他一起去了机场。前一天晚上深圳下了场大雨,气温一下降到了十二度,陈米粒冷不丁觉得有点凉,朱生豪忙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机场有点远,但今天却好像一眨眼就到了,两个人一路无言。
到了安检口,陈米粒看看表,“不早了,快进去吧。”
“等我回来,米粒。”朱生豪松开握着行李箱的手,轻轻抱了抱她。
“嗯。”陈米粒应着,却并没有走心,机场的道别总是款款深情,最后有几个人能信守承诺。
“好了,那我走啦。”朱生豪捏了捏她的脸,转身的时候却被陈米粒从后面一把抱住,他还以为陈米粒只是舍不得,哪里知道她复杂的内心活动。
这次分别,在朱生豪看来是自己实现梦想、大展宏图的难得机会。可是在陈米粒心里,却和诀别没有多大区别。对未来毫无规划的他们俩,又有多大的可能性能战胜长期的两地分居?
“你注意安全,登机了给我说一声!”
“知道啦,放心吧,你赶快回去吧!”
陈米粒望着朱生豪走进安检口,然后消失在视线里,眼角忍不住轻轻滑过两滴眼泪。她连忙抬手要擦,这才发现,朱生豪的外套还静静地披在自己身上。陈米粒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他好像也是穿的这一件……
陈米粒是在12月31日这天搬回徐婷婷家的。
徐婷婷打开门,看见陈米粒只提了两个中号箱子,吓了一跳,“我的妈呀,你就这么点东西?”
“那些乱七八糟的都给扔了。”
“可以啊米粒,潇洒!爽快!”
等陈米粒洗了澡、卸了妆,换上睡衣回到客厅的时候,徐婷婷已经把酒给摆好了。“今天咱们干了,没问题吧?”
陈米粒二话没说,拉开拉环就干了一听。
“喂你怎么就喝上了呢,我还有小菜没端出来呢,等我一下啊。”
“哟,你还做饭了啊?”
“我哪能自己下厨啊,中午吃剩打包的,嘿嘿。”
电视里放着跨年晚会,陈米粒和徐婷婷一边喝酒,一边跟着胡乱地唱,这顿饭吃得好不痛快。徐婷婷知道陈米粒心里难受,她没有问为什么,只陪着陈米粒一杯又一杯地干。
陈米粒并不馋酒,但今天也不知怎的就想那么醉一回,醉了就舒服了,醉了就可以把烦心事儿给忘了。但巧得是,她越是想醉却越是醉不了,反倒是越喝越清醒了,一着急竟埋着头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想哭就哭吧,”徐婷婷拍了拍她的背,“不是你说的吗,哭出来就好了,哭吧哭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陪你。”
“我想回家!我想看烟火!”陈米粒带着哭腔喊着。
“马上就过年了,这不只有俩月呢嘛,过年就可以回家了!哎,开始倒计时了开始倒计时了!快坐好快坐好,别哭了啊,现在哭了今年都得倒大霉!”徐婷婷把她给拽了起来,“六,五,四……”
陈米粒突然也来了精神,跟着徐婷婷一起倒数起来,“三!二!一!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个人跟着电视里的欢乐气氛装疯卖傻起来,你一句恭喜我一句祝福的,没完没了。
陈米粒还是醉了,她也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
好像两个人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堆满啤酒罐的地板上,漫无边际地聊着聊着就昏睡过去。
好像她在零点的时候,收到了朱生豪和林升的祝福短信,具体内容她给忘了,只记得自己一条也没有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