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肆:
小镇上来了一个刺青师,在西大门附近开了一家店,名字叫南柯一梦。刺青师南柯是一个银簪挽发的年轻人,弱冠之年,唇白齿红,笑起来嘴角挂着两个浅涡,分外好看。店门口养着一只鹦鹉,叫七哥儿,因为它不会学舌。
不忙的时候南柯会站在门口逗鸟,喂的是七哥儿喜欢的红米。他细长的手指上粒粒分明的美食像细碎的红宝,这一立青衣的伫姿,是南柯一梦的活招牌——“从不人云亦云”。被小镇的人传的风光霁月,方圆百里无人不晓。
这一天,烈日炎炎,蝉鸣噪噪。小店迎来了一个女客,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带着一顶黑色的围帽,长长的黑纱几乎与裙摆同长,挡的其间的人儿,影影绰绰连身段儿都看不甚清楚,烟一般的黑色蒙着那明丽的红,丝毫没有沉重感,只让人觉得猫挠了一般得,急,切。
女客踏入店门那一刻,一阵香风便直袭七哥儿,小家伙陡然亮了亮眼,便从立柱上要摇摇欲坠地倒了下来,靠在金丝笼壁,吱吱唧唧地叫唤。
南柯摇着扇子打量着眼前女子,这项手艺可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接受的,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年头,光临一梦的多是江湖儿女或者风月——咳,咳。这香味实在太香了,南柯忍不住开始咳嗽。
“小……小姐,想……想纹个什么花样?”南柯忍着喉头的不适,艰难地说。
“这能纹哪?”女子好不客套地开口,沙哑的嗓音怔得南柯几乎没听懂她说了什么,“我是说,能纹哪?手?脚?背?全身都可以吗?”女子接下来的话很是直白,南柯更意外了,即便是那些坐轿前来的花娘也很少如此问话。
“可以的,可以。”省了一番口舌功夫的南柯立即陪着笑脸说道,“敢问小姐如何称呼?”
南柯无法形容眼前那张被描画的面目全非的脸,粗黑的浓眉大眼,酡红的胭脂脸蛋儿,粉色的口脂涂出了唇线,中间的咬唇处那点子桃红,就好像吃了樱桃污了唇齿。这——这可如何是好,南柯几乎流出了汗,才忍住即将破口而出的爆笑。
再看这名字,怕是哪家刁蛮的小姐不告而出吧。闭了闭眼,南柯垂着头走向窗边的案几,拿着一沓装订成册的画页,“这是小店可供参考的纹样儿和颜色,金小姐,请。”
“不用,我想要纹个名字。”姑娘推拒了画页,一眼都没看,继而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想纹在心口处。”所以,哪怕是家淫点也忍下了吗?南柯心道。但是嘴上却不敢吱声,他在犹豫要不要接这单生意,怕是烫手山芋,丢之不及。
“所以,这人名儿,是你的心上人吗?”
桃酌:
“不用你管!让你纹你便纹。”那姑娘脖子一扬,环眼一瞪,竟似男人的粗犷,她脸上刚泛起一点红晕,又很快隐去,“怎地?不像啊!”
南柯微微躬身致歉,随即示意姑娘躺好。她裹身的长衫如红云般水泄,现出略显壮实的身形。
难怪她来时全身遮挡的严严实实……正值炎夏,小镇民风又算开化,哪个少女不想趁机展露窈窕身姿,觅得佳偶良配。
胸衣被解开,那姑娘本能地身体一颤,紧紧抓住南柯的手,又慢慢松开,深吸一口气“来吧!”
不得不说,这姑娘确实算不上貌美,甚至身体也有许多不足。皮肤蜡黄,发干发糙,可能年龄尚小,胸部也未完全发育,像一对干瘪的笋尖。
南柯见过很多身体,或欺霜赛雪,或珠圆玉润,她们或纹一朵鲜艳的蔷薇,或在私密处纹一只翩翩的蝴蝶,像是云里开出了花,举手投足间若隐若现,更引的男人寻幽探秘。
而眼前这位当然称不上好看,更何况只是要纹个名字。
南柯心中暗叹:这姑娘年幼,不懂世事人情。男人多情好色,多半是因为喜欢那副皮囊,而非把自己名字一刀刀刻在心口。
南柯的手很熟练,但是当金针划破肌肤,那姑娘还是吃痛地皱紧了眉,把头偏向一侧,咬紧了手里的娟帕。
七哥儿不再叫唤,把头塞进蓬松的翅膀梳理羽毛。
这姑娘到底姓不姓金无从知晓,来店刺青想隐姓埋名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她要刻的名字,却已白纸黑字写好,“王贵仁”。
南柯来小镇不久,平常除了逗鸟画画足不出户,认识的人也只限于左邻右舍,对镇上的风土人情自然知之甚少。
这王贵仁,怎么听也不像是个公子,倒好像是镇上王员外的大名。
阮肆:
那方方正正的一张白纸,有一点皱,摊放在一侧支架上,还能看到折叠的痕迹,一个个小小的格子,只衬的正中那三个异形的大字,越发醒目。龙飞凤舞的草书,起承转合处却带着复杂的花纹。
震惊于这华美字体的南柯,心头涌出了一股子惺惺相惜的情愫,那奇异的感觉像是夏日里得碧湖跳起了一尾鱼惊扰了所有波澜不兴,从湖心开始荡漾,一圈一圈勾着天边的云。南柯的下手很轻却很稳,金针一点点勾勒着轮廓,王字的第二笔,扭笔成花,好似一个半个之部。
就手的矮几上,数十根金针浸在特制的颜料里,是带着一点靛蓝的墨色,和纸上的颜色很接近,是当下文访里最受欢迎的莹墨,只是这刺青所用的颜料,南柯还加入了几位中药,车前、白芍、何首乌还有徐长卿的根须,正是这淡淡的药香中和了姑娘身上扑鼻的浓香,混合着蒸腾而起的女儿香,倒是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旖旎。
贵字的起笔高高仰起,有岳上高亭的风骨,笔触里三分写意,七分凛冽。南柯换了根金针,刺进胸前的白皙,渗出一滴晶莹的血珠子,他拿起旁边备好的百绢轻轻拭去,继而持续着勾勒描画和填充。这是南柯学成以来,第一次如此充满激情和灵感地去铺笔和描摹,终究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去设计带有自己风格和特色的图案。
这也是南柯来小镇不久,却能成功将刺青二字从低贱的、甚至黥刑的阴影里拯救出来的原因。因为他笔下那些美丽的飞禽走兽,吉祥花纹,就好比一道道魔咒,带给人祝福和庇佑。大家早已改口说“纹”而不是说“刺”,镇上有几处富户甚至邀了自己入府,为女眷稚子纹上些辟邪的花样。看着白绢上那一点触目的红,其实说到底还是要刺破血肉,而在这一刻,刺青师本人和榻上的受体因为一根针联系在一起。
姑娘躺在那里似乎睡着了一样,习惯了那种细密的痛,就能无视它,这是刺青师熟悉的麻木,在冗长的时间和重复的动作里,双方都会陷入这样的一种思维空白,就好像写意画中大片大片的留白。仁字的最后一笔,略显嶙峋,只在末尾处重重一顿,好像下笔的人,万言一顾的心事。
耐不住,南柯一声叹息,榻上的人儿也悠然转醒。“纹好了吗?”
桃酌:
“好了……不瞒你说,这是我目前最满意的作品。”南柯顿了顿,“以前大多都是临摹画册,竟忘了其实单纯的字也是极美。”
那姑娘拿过一面铜镜,细细端详着镜面里的倒影,任凭不着寸缕的胴体暴露在外,“他会喜欢的,对吗?”
南柯并不确定姑娘说的这个“他”是不是名字背后的王贵仁,或者真的就是镇上的王员外,但他对自己的手法一直很自信,更何况今天遇上这么好的底稿。
“从不人云亦云。”不正是他信奉的创作法门么?
在同门也许还为纹出一朵花沾沾自喜时,他已经接触到了新的领域。
是自己的手艺,让这个容貌平平的女子多了一抹隐秘的惊艳,不过这种痛楚的痴情,也许只有那王贵仁才能看到。
“你骗我!如果真的好看,你为什么不占有我?”那姑娘忽然叫道,用她粗粗的嗓音喊出来,更像是压抑的怒吼。
南柯一愣,随即笑道:“你才多大?这都是听谁说的?”
刚才沉浸在一笔一划的勾勒里,竟是忘了细问姑娘年龄,因为看她的身板,也不过才十一二岁,只是刚来的时候,脸上拙劣的油彩,掩盖住稚嫩的年岁。
让南柯忽然想起笼子里七哥儿刚出生的时候,还没睁开眼睛。浑身皱巴巴,通红的皮包着骨头,瑟缩着扑腾。
“我妈说的,我妈不会骗我,男人都是这样,觉得好看的,才会上床。”
“我用了最好的胭脂,也找你刻了他的名字,可还是不行。对不对?”
“这是两码事。”南柯喉咙微微发干,因为他看到,姑娘站了起来,甚至挑衅地挺起了自己微盈的椒X,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碰到姑娘的头顶。更不用说,刚才已经无数次触摸过这块新鲜的画布。
“你是怎么知道我这里的?”
“还不是因为那个贱货。”她虽十一二岁,但咬牙切齿地说“贱货”二字的时候,竟是毫不避讳。
“她在你这里纹了个身,之后,我爹就再没碰过我娘身子。”
“你爹?”她虽然绝口不提,南柯已隐隐猜出大概。“你是王大小姐?”
小姑娘终是年幼涉世尚浅,三言两语便被套出底细,原来她就是镇上王员外发妻的女儿。
听闻王员外王贵仁虽早有妻女,但仍风流成性,隔三差五常去青楼歌巷,前些年更是豪掷千金为一头牌赎身,然后光明正大地娶过门做姨太太。
“大小姐有什么用,我娘说了,还不如一个骚婊子。”
阮肆:
南柯站起身来从塌上扯过一件长衫想为金枝儿披上,却不想这一扯之下倒是拉扯出一大堆令人哭笑不得长衣短褂,想起方才这姑娘看似丰润,但是自己刺青时却羸弱的肩膀,南柯摇了摇头,将那件绯色的长衫裹在了金枝儿的身上,她死命地挣扎,挥舞着手说,“不要你假好心。”
“莫要乱动,说到底这些都是伤口。”南柯的手微微用力,将金枝儿拉到塌前,拿来一卷白棉布,将那瘦弱的上身,包括那微微隆起一并裹了起来。“你做着奇怪的打扮,就是要去诱惑你爹吗?”
“是,我才不信我比不过那狐狸精。”金枝儿理直气壮昂起了胸,“我娘只是老了而已。”南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女娃确实尚未及笈,也许还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上床。
“金枝儿。”南柯喊住了她,“你知道碰身子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意味着喜欢,意味着不用看人冷眼,意味着好可以像小时候一样住在正房大院。”小姑娘很快地回答,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南柯愣住了。“所以,你认为喜欢就是要好看?”
“嗯,我穿了这些花楼女人都喜欢的衣服,还纹了爹的名字在心口。”金枝儿看着南柯的表情,忽然有点泄气地说,“我,我错了吗?”
南柯刮了金枝儿的鼻头,“那字是你画的吗?”
“是……也不是。”金枝儿犹豫了一下,“是我照着爹的印章写的,又加了一些好看的……”原来如此,南柯凝眸看着眼前的孩子,只觉得她细小的身体里藏着巨大的能量,而这一切放在那吃人的后院,也许有一天终会被消磨殆尽。
“金枝儿。”南柯说。“你有没有想过,对于你爹而言,有用比好看更重要?你看,你们家会用厨子,会找织娘,会请西席……而这些人一旦形成习惯,往往都很难被取代。”
金枝儿的眼睛睁得透亮,“有道理。你真是个好人。”话音未落便急急穿上了合适的衣衫,又喊着南柯打水洗面。
桃酌:
终究还只是个小姑娘,来的时候像只急切的猫,走的时候却像只畏缩的小鼠。
行路间衣服不时刮蹭到伤口,疼得她倒吸凉气。
她明显是瞒着家人偷偷来这里,全凭一股子狠劲,现在尘埃落定,反倒茫然失措。
棉布下的秘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揭晓,更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家风败坏,为人不齿。
“我喜欢我爹爹,和我娘一样喜欢。”
洗完脸后,除去了刺鼻的香粉,露出本来面目,虽不多俊俏,五官倒也周正,婢婢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本就是最好的年纪。
“爹爹小时候还抱着我,叫我的小名金枝儿,后来就愈发少了,对我也没有好生气……再然后家里又有了姨娘………我真的不会被取代吗?”
她抚摸着自己的胸膛,“你说的还是不对,我和家里厨子织娘不一样,难道我也只是习惯么?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你不理解那种感受,本来完全属于你的东西,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走远,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娘经常发我脾气,打完以后就哭,后来也乏了。”金枝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笼子里的七哥儿,“我想做的,只是把爹爹抢回来。”
南柯打开笼门,七哥儿很顺从地蹦到他肩膀,“想喂她吃点米么?她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很听话。”
“可以吗?”金枝儿眼睛一亮,“其实我以前也养过一只彩鸠,但是被娘弄死了,娘说,所有花枝招展的都该死。”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隔三差五就来这里,喂喂鸟,我再教你些好玩的东西。”
“教什么?”
“教你怎么把三个字变成一朵花。”
阮肆:
金枝儿从南柯一梦离开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南柯起初有点担心,不过小镇上的王员外家并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时间久了南柯倒也慢慢放下了心思,只是偶尔看到那张皱巴巴的画纸,就忍不住怅然。
一晃眼便是三年。正月之前就立了春,都说这一年不宜嫁娶,但是明眼人都看得见,出了名的冰人不断地行走在小镇的王家和五十里外的悦都,交换了庚帖后,成箱的聘礼便从悦都源源不绝而来,一直排到了城西的南柯一梦。
南柯知道是那一面之缘的小姑娘要嫁人了,七哥儿啄着他空荡荡地手心,南柯抽回了神儿,倒不怪他恍惚,早几日他在悦都为一富商的小儿“纹”福时,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城主家的独子新说的这门亲事是柳镇王家的女儿,那夫人甚至还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头脸,问到“那家闺女可是这里有问题?”南柯摇了摇头,心下却是大痛,那城主的儿子五年抬进门七房妻妾,全部一命呜呼。坊间传,他房事无道……
这一夜,雷电交加,大雨如泼。南柯睡得不踏实,总听着七哥儿的嘴钳叩着笼框,砰砰作响。他翻身起来,才听得清晰是那屋门被人用力捶打。
一道闪电滑过,南柯的心仿佛被捏住了一般生疼,他听得见七哥儿在笼中扑腾着吱吱地叫。黑暗里他踉跄着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灰白色的身影,雨水顺着下摆长流,那人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我,金枝儿。”
南柯让了让身子将金枝儿迎进了屋,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又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子,眼前的人发丝凌乱,贴在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娇弱不堪,只一双眼睛睁的很大,她说,“给……我一杯热……热水好吗?”她的上下牙关止不住地打战,南柯伸出手才发现那孩子的额头烫的可怕。
褪了湿衣的金枝儿锁在南柯尚有余温的被窝里,伸出的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南柯扫了一眼袖口,坐在了床沿。“我娘去世了……”金枝儿虚弱地开口,南柯不置可否,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万夫人,他并无多少好感。
“我娘去世半月了。”金枝儿继续说,“你,你听说我要嫁人了吗?”南柯点了点头。
“为了不让婚约有变故,我爹他们压住了死讯。只等我……”金枝儿话未说完变转过了头,暗自啜泣。
“你还好吗?”过了很久,南柯打破了沉默。“我不好,一点也不好。那一日,我从你这里离开后回家,便被我爹抓个正着。”
金枝儿开始陷入回忆,那些南柯不曾经历的故事终于隔着时间砸落在这雨夜里,“姨娘伸手就抓到了我的胸口,那厚厚的白布下是我的秘密。我拼命地摁着不愿被揭穿。”
南柯看着顿住的话头,并没有催促。他隐隐觉得这些事似乎和他纠扯在一起。“只是我根本不是那些老妈子的对手,他们全知道了,姨娘骂我小小年纪就学着这些狐媚男人的手段,更是骂我不要脸思慕自己的父亲。”
呵呵呵,金枝儿笑了,声音有点萧瑟。“天可怜我没有那么想!”
“后来呢?”南柯的心有一点痛,也许这一切是该怪他欠了考量。
“娘当时就气倒了,爹把我关在祠堂里禁足。后来么?”金枝儿停了下来,忽而问,“刺青师,你叫南柯吗?”
她并没有等南柯回答,接着说,“其实,我一直想着你的话,想着来找你学那将字写得像花一样。我在镜子里看过很多次,你纹的真是好看!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纹的名字是反的,为了糊弄我是个小孩子吗?”
窗外雨急,像南柯的心情一样,“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他的语气有点硬,“就说说你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
“我爹说,只要我听他的安排,他就不会来找你麻烦,不会让你背负侵犯我的骂名。”女孩的声音有点空洞,“我听话了,却是今年年初,才知道他要把我许给那郑城主的傻儿子。”
南柯无法回避话里的情意,他摸着女孩的头发,轻轻地问,“傻不傻?”
“你这是逃出来了,有什么打算?”
“我,我拖出了我娘的遗体,就早后院的湖边。”金枝儿声音越来越轻,“娘很臭,很臭……”
南柯看着眼前陷入昏睡的人儿,拧了把布帕放在她的额头。继而他开始连夜收拾行李。
三天后,柳镇的王府为发妻出殡,同时宣称大小姐痛失其母,一病不起,郑王二家的婚约暂时搁置。
月余后,千里之外的水乡新开了一家刺青店,店名叫锦瑟,店门口养着一只红嘴绿鹦哥,不会学舌。
而店内的软榻上,金枝儿正静静躺在那里,只见那人用针尖儿挑着朱砂在那半个之部旁,点点刺下,须臾琢出一朵桃花,在看那人的眼眸,那初具规模的丰盈之上,赫然倒影着“金枝”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