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我的祖辈并不是竹山村人,我的太太公从庆元县城的姚家村搬迁到竹山安家落户的。在一百五十年前,诺大的竹山村却住着寥寥无几的几家人。我们村头的姚家和王家,村中央的周家,村尾的刘家和苏家,以及河对岸的黄姓一家。那时候,一家一幢房子,相隔甚远,真是冷冷清清。后来,越来越多的甘竹山村人搬下山到较为交通便利的竹山村来。竹山村人口最多的时候有近两千人呢!

我家的老房子虽然有一百五十多岁,却依然完好无损。泥墙黑瓦,冬暖夏凉,古色古香。每次回到竹山村,假如有空时间,我都要穿过那条由或青或黄形状不一的石块铺成的巷弄,到老房子转悠转悠。

一走进老房子,记忆的闸门打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老房子的大门前有几级圆弧形的石阶,大门有个高高的门槛。记得每次放学回家,一到家门口,总是充满欢喜,连声呼唤着妈妈,却忘了留意脚下的门槛,常常被门槛绊倒,有时摔得膝盖头疼得眼冒金星。住在大门口附近的叔婆赶紧过来扶我起来,说:“吁猫猫猫……,魂魄还我儿,魂魄还我儿!”后来因为叔叔们做香菇运输材料方便,门槛已经除去了。

大门进去走过一条较短较为宽敞的廊道。廊道左手边有一间房,有一扇窗通到廊道来。那间房是叔太婆住的,房子里光线黯淡,记忆里一直都是黑乎乎的房子。

经过一间房的廊道,里面就是宽敞的老房了。三堂房接连不断:下堂,中堂,里堂。房子呈对称分布。各堂之间都是宽敞的厅堂相连着,厅堂上就是屋梁屋瓦,因此厅堂显得气派亮堂。每一堂的左右两边都有两间房,而且都是两层楼。下堂和中堂中间有对称的两个天井,天井就是两个四四方方的池子,下雨天接从天空中下来的雨。排水系统设计巧妙,天井里的水都往外疏通了。常年累月,不见天井里有积水。那天井中用细小的鹅卵石铺着,总是清晰可见!天没有下雨时,小孩子们无聊也会在天井中跳上跳下或者横跨着跳。天晴时,太阳会照射到厅堂中来。一天里阳光在天厅堂里变化着照到,便可以知道一天又是什么光景了。从天井里白天可以仰望蔚蓝的天空,夜晚可以仰望天空中的繁星呢!

天井的左右两边有厢房,同样两层。中堂和里堂也是对称着两间房。因此,老房子的正房左右两边各有七间房,上下两层共有二十八间房子。大门的廊道比较宽敞,廊道的楼上成为一间房,那是叔公和叔婆的卧室。

上堂和里堂有一木板墙隔着。木板墙的里外都摆放着一高高的长长的神龛。

里堂的后面有一个小门通到后面一排长长的杂房。杂房七八间也分上下两层。最左的一间有碾米的石臼,石臼的身子埋在地中,口与地面齐平。石臼里有根粗木槌,连接着一根长长的方木。碾米时,踩在方木的一端压翘翘板一样,石臼里的木槌上下运动就会使木杵起落,脱谷皮,或舂成粉。我小的时候就没有见过碓米,那成为我们小时候的玩具。杂房也许最早的时候养牛放柴火的吧!杂房的隔壁还有一间大房放着漆得油黑老人们备用的棺材。

老房子有两处,在老房子盖了几年后太太公又在老房子前另盖了一幢独立的偏房。偏房只有一个厅堂,楼下有九间,也是两层共十八间。

我家的厨房不在正房内,是左手边厢房和上堂中有一条狭窄的廊道通向那。厨房里一边土灶,一边餐厅摆着八仙桌,也有一个小天井。厨房里奶奶和妈妈以及老爸三人合助做糖米糕的温馨情景还记忆犹新呢!餐厅的楼上房间放着稻谷,放着碾好的米,放着几个装炒粿片和米糖糕的洋油箱。过年时的糖和小方砖样的香糕、兰花根、高丽肉等等年货都储存在楼上。楼上是充满了童年的美味,令人向往的地方。像我家这样的厨房与正房同个墙壁,与正房紧挨相通的厨房有三个呢!也许因为太太公生了三个儿子就建了三个厨房吧!

记忆里逢年过节时神龛上插着香和燃着蜡烛的,摆放祭祀祖宗的各色菜肴和果品。记忆里过年、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姚家的各房媳妇都烧好菜准备好果品请过世的各位祖宗大人公公婆婆回家吃饭。媳妇们口中念念有词,请祖宗们吃好,钱也尽管用。供奉一段时间后又鸣炮请祖宗们走好!有时看到大蝴蝶翩翩飞舞,大家总是恭恭敬敬地不敢上前追赶,心中一直认为蝴蝶是祖宗有灵幻化而来。每次过节时的“请大人”,总觉得不曾谋面的老祖宗们又会回家团聚。

各房有喜事时也总不会忘记告诉列祖列宗。建伟弟弟和建勋弟弟出生时,叔婆端着菜肴供奉祖先,把家族添丁的喜事告诉祖先。那场景想起来好像就在昨天,现在他们都长大成家为人父了。

记忆里老叔太婆年纪很大九十多岁,牙齿也掉光了,笑眯眯,穿着大襟衣服,胸前挂着一个围兜,围兜的七彩扁带是老太婆自己织的。我们常常看着她织,就像电视里看到少数民族人织的方法如出一辙。老太婆看到我穿凉鞋,叫我脱下给她的三寸金莲试试,真是可爱的老太婆。老太婆没有牙齿,把梨子切片炖起来吃,我们小孩子觉得那炖梨绵绵没有脆感,一点也不好吃。老太婆最疼小菏妹妹,有什么好吃的都要藏起来舍不得自己吃而给小菏吃。

记忆里,小时候大家在这么一大幢的房子玩捉迷藏,玩得兴味很浓。哪儿都躲,房门后,杂物堆后,神龛下等等的各个偏僻旮旯里。后来太婆过世了,见到神龛旁边的油得漆黑的棺材就再也不敢玩捉迷藏了。

记忆里每次过年前厢房前的石臼抬到厅堂中,十几人拿着杵粿棒杵黄粿。厅堂很热闹,杵粿的人除了自己家人,还有左右邻居,各家各户互相帮忙。杵粿时热闹非凡,谈笑风生。

记忆里到了秋天,妈妈和叔婆和婶婶们都会在土灶里煮上一大锅的蕃薯和一块块或白或红的脚板薯,总是香飘四溢满房。到水分快干时,底下竟然有很多红糖样的汁液,一拿起底下的蕃薯有时还见到丝丝缕缕的糖丝。记忆里那种蕃薯最香甜可口最美味!

……

竹山村因为兰溪桥水库要扩建,竹山村和附近的上阳、八洋以及鸡窝半都要整村搬迁。大家都依依不舍,回到老房子拍照片留念。我也写篇短文把我们姚家的老房子记录下来。老房子里的一屋一瓦里有先辈们的汗水,也装满了美好童年的记忆和一大家族和睦相处、热热闹闹的温馨记忆。也许有一天,我们难以再走进老房,摸摸那历尽沧桑的灰色陈旧的木板墙。但老房子的记忆将烙印在脑海里永不磨灭!

老房子_第1张图片
我家的老房,左手边是正房有三个高而大的厅堂,三十多间房子,右手边是偏房有一厅堂和十八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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