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可愿跟随我
沉沉黑夜里，程鸢暗中找了专门传信的黑鹰暗卫命人快马加鞭将图纸送到燕洵手中。
景阳王造反，最先派兵镇压的便是原州和汾州驻军，原州北防柔然，东御燕国，因此平叛的重任一开始是汾州都督李偲粱负责，后来蒙曜率领的平叛大军到达以后，他才撤出此次战事。但毕竟兵家出身，李偲粱十分谨慎地在离城安置了重兵。因此，要想从离城城西的巨石桥上穿过，直达河西，每日便仅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供同行。
得到斥候送回的关于离城城西布防的消息，穆宁珺和程鸢商量了一番，将随行的三千人马再次做了删减。一千人扮作平民留守离城，一千人从离城撤出，往西河郡方向退去。而余下的一千人则分批依次进入河西。
此次三千随行护卫，皆是从燕洵的黑鹰军中选出来的，而都是燕北人士，因此穆宁珺也放心地让程鸢去部署了。
“离潇！”穆宁珺唤道。
“公子有何吩咐？”离潇从帐外大步走了进来。
穆宁珺听着声音略微有些不对劲儿，而一抬眼，看着眼前已经快要和自己一样高的少年，眉清目秀，清俊非凡，而嘴唇上边隐隐显出的黑须，暗示着这少年正在徐徐长成一个青年。
细细一想，离潇也十六岁了，当年她把他救下，带在身边的时候，他好像才只有五岁。
这么快，就已经过去了十一年！
离潇见她把自己叫进来，却又迟迟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了半晌，顿时脸颊微红，忍不住小声问道：“珺姐姐，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穆宁珺回过神，笑了笑，说道：“没有。我只是刚刚发现，我们离潇变声了！”
离潇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羞涩一笑，乌黑发亮的双眼看着她，吞吞吐吐地道：“那......珺姐姐觉得，我现在的声音好听吗？”
穆宁珺笑着点点头，“好听，而且变得越来越有男儿气概了！看来我们离潇长大了，要迷倒好多姑娘呢！到时候可怎么办呀！”
“哈哈！”少年笑得更加灿烂，带了一丝得意。稍后脸却不争气地红了几分，看着穆宁珺温柔的样子，说道：“珺姐姐，其实……离潇就想一直陪着珺姐姐。”
穆宁珺笑意更浓，轻轻帮他捋了捋凌乱的几根发丝，笑道：“等一切都结束以后，姐姐就带你们离开。”
“嗯！”少年点了点头，“长羽哥哥说过了，姐姐答应过他，办完事情就回去。”
陆长羽？穆宁珺愣了愣，她好像好久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
“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我这儿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穆宁珺收回方才的思绪，接着说道：“昨天被你刺了一剑的那个人，今天侍卫告诉我，已经醒过来了。性命无忧。你这几天派人盯紧他，不要让他逃了。等我们过了离城，进入河西以后，你再找个机会，让他自己溜走。记着，一定要做得小心些，不要让他察觉是我们故意放他走的。”
离潇点了点头，笑问道：“这一招叫欲擒故纵吗？”
穆宁珺一听，赞许地说道：“聪明！”
离潇拍着胸脯自十足地道：“珺姐姐放心！离潇一定办好这件事！”
穆宁珺点点头，接着道：“还有，那两个姑娘现在在哪？带我去看看！”
“在另外一个帐篷里，我带你去！”
“嗯！”穆宁珺点头，提醒道：“但是要记得改口。”
离潇嘿嘿一笑，“是！穆公子！”说完眨了眨眼睛，笑呵呵地往外走去。
穆宁珺随着他的脚步去了王婼和王婵的大帐，离湘则刚好给她们看过伤势。
“见过公子！”离湘十分懂事地对着穆宁珺行了一礼。从前，她们游走在外的时候，也经常扮作男子，因此她对于转换称呼这件事，已经算是得心应手了。
“拜见恩公！”王婼和王婵一看见穆宁珺，两人再次齐齐下跪，匍匐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穆宁珺点头示意离湘退到一旁，目光转向身前的两个姑娘，说道：“起来吧！以后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多谢恩公！”
穆宁珺看着二人稍稍恢复了些气色的脸庞，面如桃花，眉似远黛，加上曲线玲珑的身姿，姐妹俩实在可堪比飞燕合德了！
穆宁珺清了清声音，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说道：“你们姐妹对以后有何打算？”
王婼、王婵二人相视一眼，却都不知该说什么。帐内陷入了沉默。
穆宁珺看着两人为难的样子，眉梢微不可查的向上扬起，过了片刻，忽然道：“我救你们，也是见你二人可怜，被那恶霸欺负。忽生恻隐。我们乃是燕国使节，正欲前往河西。现在大燕和大魏战事连连，景阳王又在陇西造反，到处兵荒马乱。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外面只怕会遭遇先前一样的事情。所以，现在我只问你二人，愿不愿意跟随我？”
两个姑娘听了后心中欢喜，抬起头来望着穆宁珺，相继点了点头，王婼感激地看着她道：“公子重情义，我们姐妹愿意跟随公子。”
穆宁珺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但我这儿不养闲人。你们既然是官家出身，想必是多才多艺之人。可有什么擅长的技艺？”
姐妹二人一听，相继答道：
“我善歌舞。”
“我会弹琴！”
“很好！”穆宁珺赞许道，看着王婼又问：“婼姑娘，你的歌舞如何？”
王婼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本想谦逊回话，但又觉得眼前的人要想得到恐怕并不是什么谦虚的空话，于是只是微做低伏态，答道：“回禀公子，曾经作为伴舞姬妾在宫宴上献过舞。”
“哦？”穆宁珺眼中一亮，显然很是惊喜，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她正愁这一路上买不到一个合适的美人，想不到竟然捡了一个回来。她看着王婼曼妙的身段，赞道：“姑娘纤腰细柳，歌舞定是不错。”
“公子谬赞！”王婼的双颊微微泛红。
穆宁珺淡淡一笑，“既然你们二人愿意跟随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等有机会，定会帮你们找一个好归宿。只不过，我这人喜欢丑话说在前头，跟了我，就得遵守我的规矩。没有我的允许，还请二位不要随意走动，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不该听的更不能听！不然，我可说不准我哪天受不了了就把你们随便卖了。我的话，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两人一起回道。
“嗯！那你们就暂时住在这儿。等程管家安排好各项事宜，就该启程了。”穆宁珺边说边起身，离开了大帐。离潇和离湘二人也跟随离去。
三天后，并州南郡城内。
图纸很快送到了燕洵手中，诸多将领一看到地图，顿时都大喜过望，周晋、楚风、余立新、徐子扬等人都建议燕洵即刻发兵，攻占汾州。
这几日，大魏派出汾州守军与大燕交战，对峙多日。汾州都督李偲梁却不顾长安派来的监军要求进攻的命令，只是一直死守城门。而燕洵好几次让他们带人攻城，却都只是让他们浅尝辄止，就让鸣金收兵。大魏顿时常常嘲笑燕军都是一些胆小如鼠之辈。惹得他们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恨不得立刻带兵攻进城内。
燕洵目光如炬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图纸，轻轻摇了摇头，道：“发兵不急在这一时。我们还需要等。”
众人不解，余立新问道：“殿下，难道是要等我大燕使节跟景阳王结盟成功的消息么？”
燕洵依然摇头：“不！我在等一个人！”
大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发声。自从楚乔彻底离开燕北之后，燕洵似乎变得更加冷漠寡言，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越来越有帝王的风范，还在，谈论政事时，燕洵的态度还算温和。
见其余人都不再说话，燕洵淡淡地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就先退下吧！一切按我之前的命令行事。”
“诺！臣等告退！”
大厅里的人纷纷离去。
这种情况下，众人知道燕洵有自己的打算。若非有十足的必胜把握，他一定会跟众人继续商量的。
而第二天，待斥候将前方汾州的消息传给各军主帅时，他们都明白了燕洵在等什么。
汾州守军的主帅，由李偲梁被换成了赵家门阀的赵阳。
少数几个看出其中端倪的幕僚之人见此情报，顿时大笑：“天助我大燕啊！”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条不起眼的情报，但却主宰了整个局势的走向。原本元彻是不想做出这个决定的，但是朝堂上的内斗一直不停歇。
而由他派出的蒙曜率领的平叛大军三个月就将陇西的叛乱稳住，支持元笠的一些官员十分清楚，若是让蒙曜成功平叛河西的动乱，那么这个军功最终的获益者就会是元彻。起初他们反对让元笠为主帅出征，是害怕元彻趁机加害元笠，而现在，却也担心元彻因此掌握军政大权，到时候，元笠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碰巧汾州李偲梁又一直不肯跟燕军正面对战，因此，赵家联合诸多官员上奏魏帝，请求更换征燕大军的主帅。
赵阳曾经跟随元彻出征，元彻对他的能力还是有几分信任地，因此也就没有反对，把赵阳派去汾州做了主帅，李偲梁改为副帅。
而燕洵，等的就是这样的决定。
大燕初立，百废待兴，虽然军事力量强大，但是经不起长久的持续战。只要元彻回过头来联合南梁、怀宋断了大燕的粮草供应，一切就都完了。
好在，燕军经过训练，如今的斥候能力很强，加上有穆宁珺的天机楼势力暗中相助，情报十分准确。李偲梁虽然是老将，但是善守不善攻，而他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知道燕军经不起持久战，索性就跟燕军耗上了。
这也是燕洵这些日子没有强行攻城的原因。强攻的话，不仅十分费力，还容易让李偲梁这个老家伙看出怀州兵力不足、燕军缺乏作战经验的弱点，死守城门不出，联合别处驻军偷袭怀州，到时候说不定损失更加惨重。
而潜伏长安的密探传信来，元彻和元笠一派在朝堂上斗得死去活来，加上燕洵之前写的那封议和信，大魏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燕洵推测，大魏主战，就一定会换一个善战的元帅来。
不出所料，李偲梁果然被剥夺了元帅的大权。而派来的赵阳，又的确是一个善战不善守的人。
但凡善战的人，绝对不会甘心死守城门。燕洵不怕大魏迎战，就怕他们龟缩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