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您一起走人生（19）之护理

        放疗室位于这座医院的文物级老楼，这里是中国现代医学的发源地。里面有两个定位室和三个直线加速器治疗室。每天从早上七点开始放疗，一直到次日凌晨两点结束，三百多名肿瘤患者按约定时间依次有序地过来治疗。许多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患者都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每天我搀扶父亲来此，走廊里弥漫着射线的电离味道，这对我来说是如此熟悉和亲切，仿佛30年前我进入无损探伤室一样，不同的是，放疗室大门上贴着大红的“福”字，而无损探伤室的大门上是白色的骷髅，警告闲人勿进。

        静候在走廊坐位上的患者，有像我父亲这样的老人，也有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婴孩。大家神情肃穆，熟识见面相互点头也没有更多的寒喧。

       铅门打开，技师叫名，患者熟练地进入治疗室。里面都是从国外进口的直线加速射线设备，患者躺在滑环上一动不动，希望、失望和绝望都由射管发出的高能电子束决定。

        我对射线的防护是熟悉的，所以对老父每天放疗回家后的护理驾轻就熟。大清早就准备好赤小豆、红枣、枸杞、红衣花生米和红糖，倒进高压锅熬煮，放疗回来强逼父亲喝进肚；餐食经常做海带虫草炖汤，另外托人在法国代购回一支比亚芬涂剂，每晚涂在老父的腮腺和颈脖上，防止皮肤溃烂。

        有次技师轮换，我随两名新面孔搀扶父亲进入治疗室，帮他脱掉上衣，扶他上滑环躺下，等技师将面罩扣下，我请他们将铅服盖在身上，谁知这两名技师嫌我啰嗦，连说不盖没事，家属不懂，请速离开。

        我怔了一下，不对啊，我搞无损探伤时每天检验钢板发出的射线累计剂量足以满足这儿全部病人一个月的剂量。单纯从放射的安全防护上说，人体放射医学与无损探伤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我完全胜任这些博士们的导师！于是，“罗博士”开始现场训导这两名学生：你们知不知道电离辐射对甲状腺、性腺的危害？一两次没事，我父亲可要做50次！根据国家卫生部对放射室规范管理文件要求，防护铅服是放射室的标配，你们是想要我投诉？……两名孩子被“罗博导”训得一愣一愣的，其中一位赶紧从隔壁抱来一床铅被盖在父亲身上。“罗博导”这才放心离开，出门还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三个月治疗全部结束，父亲腮腺颈脖皮肤白晳如旧，特别是脑后的乌发仍骄傲地挺立不掉，精神也未因50次高强射线摧残而衰败。医生们都称奇少见。虽然病疾无法根治，但毫无痛苦的治疗延长有限的生命是值得的！作为儿子，能陪伴父亲一起行走最后的光阴也弥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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