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从来不信。
黎曼也不相信，但是她做了。
黎曼清秀孤傲，一股文艺范，是寝室里最安静的一个。我们叽叽喳渣打牌聊天的时候，她总是独自躲在墙角里看小黄书，比如王小波的黄金时代。
人如其名，她性情也慢。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的，就连插个话都总是后知后觉。可是有一天在大教室，她跟我指着一个男生说，每天都来这里学习就是因为他。
我说，哪个哪个？
就前边坐着的那个秃头？
阳光一射进来都直反光。
黎曼说，对，就是秃头旁边的那个。
他叫孙可，高高大大的，有点偏瘦。背着一个双肩包，和人说话时总是微微一笑，露出八颗整齐明亮的小白牙。
遇见黎曼时恰是一个黑暗阴沉的午后，他慑人魂魄的笑容照耀得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了。
于是从那以后，他出现在黎曼浅浅的梦里，辗转反侧的无眠里，青天白日的痴心妄想里。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
02
对孙可的一见钟情，估计是黎曼这一生中，唯一做的最快最果敢的一件事。
她为了说服自己不是外貌协会的，找到了很多理由。比如他除了笑容很可爱，其实长的也不怎么样，大方脸尖下巴。又比如说看看他的朋友，都谢顶了，估计他也快了。因为被老师天天逼着在实验室写论文，头发会大把大把的掉。黎曼脑补了一下，把他的头发都P掉。真的无比难看，可还是挡不住喜欢。
最后，黎曼说服了我们所有的人，她爱的是孙可的才华。孙可成绩特别优秀，是物理系什么专业的保送博士生。
可这不是黎曼在乎的，黎曼喜欢的是他的诙谐幽默，喜欢他龙飞凤舞的书法。喜欢你说，伤心桥下春波绿，他能对，曾似惊鸿照影来。
青春里文艺女青年在乎的是一个字，懂。你懂他的才情，他懂你的情愫。
03
黎曼原来喜欢散文，现在潜心研究唐诗宋词。黎曼原来不爱上自习，现在早出晚归比谁都勤快，发展下去也像要变成女博士的节奏。黎曼原来只是窝在床上看小说，现在竟然还跃跃欲试的说要自己写。
你看，喜欢的力量多么强大。
有时候不经意地一句话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就只因为那话是一个喜欢的人说的。
黎曼很幸福，时时刻刻都抱着手机。关注孙可的每一个动态，每一句话。把聊天记录都保存收藏，哪怕是个标点符号，都能琢磨半天。盯着那个模糊的，一放大就像打了马赛克的头像，春心荡漾。
黎曼很煎熬，时时刻刻都等着消息。每次都字斟句酌写了删，删了写。小心翼翼点了发送之后，就陷入焦灼的炼狱。会为他凭空设想出一万个不回消息的理由，猜想他是不是有别的心怡的姑娘。
没有回应是爱情里最残忍的迷局。 一个个无眠的长夜，数着带的刺儿的玫瑰花瓣，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喜欢。胸腔像被豁个口，心脏在里边悬浮着。
黎曼一下子瘦了，原来暧昧的折磨是这样的。
04
那天，“砰”的一声巨响，校庆的第一朵烟花在空中炸裂。可是黎曼顾不上，她顾不上欢呼，顾不上歌唱。她在上万人中穿梭，发现孙可一个人坐在偏远的角落。
她颤巍巍的说，我刚才好害怕，忽然间把你弄丢了。我喜欢你。
孙可转过头，会心的一笑。在烟花的映衬下，他比初见更加美好。
孙可说，我不喜欢凑热闹，一个人静静地也能看到。你看它们轰轰烈烈地随机绽放，然后默默无声的消逝。像一个姑娘肆意的闯进你的生命，燃烧了你所有的激情。
孙可有过一段像烟花一样的恋情，他这头小兽是受过伤的。
我劝黎曼，这样的男人还是离远点。爱过，痛过，经历过的人也许再也学不会全心全意的爱上哪一个人。再也没有哪段爱情，可以让他不管不顾，把自己推到鱼肉的案板上，任人宰割。
真怕单纯的黎曼做了那个无私奉献的摆渡人。可是理论说服不了爱情，也许爱情这个游戏，真诚是最高明的手段。
黎曼说，无论你是一张白纸，还是曾经沧海。只要在一段新的爱情面前，我们就同样都是新手。
只要爱，就用力爱。一扇紧闭的心扉，如果你都不去叩门，怎知道他就不会向你敞开。
05
黎曼走进了孙可的生活。她的温柔体贴像一缕清晨的微风吹开了孙可上锁的日记。
孙可的话其实也很多。讲大道理，讲科学时，黎曼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的充满了渴望与崇拜。这个男人在她的眼里是伟大的。吹牛讲笑话的时候，黎曼会乐得天崩地裂，用温柔的小拳头撒娇地砸他的胸膛。
孙可说原来以为爱情就是不停地迎合，付出和讨好。可是和她在一起说起话来愉快轻松，生活变成了最朴实的两个字“舒服”。
爱情真的很神奇，失恋心碎死不了人，但再一次爱上才能够使一个人真正复活。男人的心底就像有一口深不可测的油井，里面装满了不愿意示人的软弱和秘密。当你试着走进去，发现里面是五彩斑斓的。
他会激动的给你写情诗，给你讲他的前世今生。你会爱屋及乌，想知道你错过的一切，连他穿开裆裤，抱一把木头枪的样子都想非礼。
其实没有人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心死了的人也不喜欢孤独。只是怕了，曾经掏心掏肺为爱赴汤蹈火的付出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变得患得患失。裹足不前，虚掩门扉，不过是不想再一次被伤害罢了。
06
爱可以有很多种形式。爬到楼顶你不同意，我就自杀。单膝下跪，手捧玫瑰。酗酒抽烟，在胳膊上烫几道疤。这是青春里死缠烂打，山呼海啸的爱。
黎曼说，孙可何尝不是这样死去的呢。
所以我可能不能再一次让他大动干戈，比如花一整晚，就等一个电话。比如买一堆工具，DIY个情人节贺卡。
可是爱也可以让人成长，那些丢失的莽撞的激情，恰恰教会了我们什么是更正确的表达爱情的方式。不浪漫，却渗透在生活的细节里。
黎曼的厨艺并不精湛，可是她很努力笨拙的为他忙活，准备饭。跳着脚够不到放在吊柜里的盘子。
孙可跑过来，不用那么拼吧。手脚麻利的接过铲子，三下两下的一顿丰盛的大餐完成了。黎曼从后面环着他的腰，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以前总伺候她，天天给她做饭，所以我心疼，我不愿意你这样。孙可转身摸摸黎曼的头，傻丫头，你愿意给我做饭这比你会不会做饭重要的多。
黎曼很慢，吃饭也慢。孙可就陪着她吃，吃到中间停下，给她讲笑话。等黎曼慢悠悠的吃完了，他再把剩下的都吃了。黎曼心里都明白，只是从来没有说出来过。这个人是个好男人，爱上哪个女孩都会忍不住对她好的。
07
毕业，孙可去北京工作了。重要的是他的前任也在那个单位。我说黎曼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就这么放他去。
可黎曼说，这也是我们俩商量的结果，我支持他，北京的研究院更有利于他将来的发展。再说我也可以努力去北京啊。至于他的前任，若是死灰会复燃，那不是我能够阻挡得了的。我能做的可能就是默默地支持他，自己加油学习。
我们都在爱情中计较，计较自己的付出与回报。所以我们经常吵得面红耳赤，在大雨滂沱里，咆哮着，我有多爱你，你知道吗？
可是我们扪心自问，你又到底为了这一份爱真正付出了多少，努力了多少呢？我们也许都可以冲动的拿着一把刀说，我爱到可以为你去死。但是你可能做不到不懈努力，每日坚持把自己变得更好。
黎曼毕业时，还是没有孙可劈腿的消息，还听说干的不错，有了房子。黎曼签了一个北京报社的编辑职位，乐颠颠地跑去结婚了。
你看，爱情不只需要勇敢的表白，默默地相爱，大度的给他自由和放手。更需要执着地为爱努力和奋斗。
08
黎曼说，我从来没想过弄死他心里曾经住着的那个人。只要我来时，他为我打开那么一条小小的缝，我就能够钻进来。我可以用温柔默默地陪伴他共同收复那些为爱沦陷的失地。我也知道，经历过的就不可能都忘记，所以只要可以装得下一个我，他也可以剩下一些角落。
孙可说，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了那么多弯路，不知道还能有这样一个美丽，可以真正懂得自己的好姑娘。她的爱，绵绵的，不动声色，却如水滴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