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风时会痛,下雨时也会痛

    天空碧蓝如洗,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上海街边的法国梧桐迎风招展,正值炎热的夏季,十字路口仍旧是一片熙攘,行人摩肩接踵的,脸上挂着对头顶那轮耀武扬威的太阳散发淫威的屈服,楚晴手里端着相机,精致的脸庞上涂抹了一层薄如蝉翼的bb霜,脑袋上斜着一顶复古款式的鸭舌帽,站在人群穿梭不已的街道旁,举起相机对着这座城市的轮廓聚焦,刚要摁下快门的时候,突然从马路上窜出来一辆略显破旧自行车,撞在楚晴身上,楚晴踉跄退后了几步险些快要摔倒,腿上的黑色笔筒裤印上了一道儿自行车轮胎印,手中相机还好有挎在脖子上的鼠尾绿绳子系着,要不然就掉在地上了。楚晴低头看着裤腿上的车印子,脸上顿时怒容涌现,她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眸子似要喷出火焰,刚想说话,便看见自行车上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那人脸颊白得有些夸张,像是因为贫血导致的那样,浓眉大眼,额头上油光闪闪,眼角的鱼尾欢快奔腾,脸上,脖子都被岁月无情地雕刻出横纹。

     他是楚晴回忆里的惊艳了时光温暖了岁月的翩翩少年,那个在大学时代棱角分明让周遭人心生艳羡的文艺青年。

    楚晴怔然不语,而他弯着脊梁脸上陪笑着,曾经白皙紧致的脸颊被时光蹉跎成千楞万褶的衰老的模样。一时间,楚晴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x,胸口中隐隐作痛,她看着他,而他却没认出来楚晴,脸上的奴颜溢于言表,差一点就要给楚晴磕头认错。

    岁月带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楚晴不禁想起来了往事,想起来那个身上具备文青气质的昔日少年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楚晴摘下墨镜,把头向前倾,斜睛吊梢,眸子里噙着酸楚无奈,指着自己这张南方俊俏精致姑娘的脸,委屈地对着自行车上一直道歉的他说,你还记得我吗?

    这些年的千山万水霎时间如奔涌而至的洪水迅速蔓延到楚晴身体里,楚晴望着x错愕的神情终于明白为什么有很多人迷恋上那样一句歌词?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2     x是楚晴的初恋,独一无二的,也是楚晴至今为止唯一爱过的一个人

    楚晴上大学第一天就见到x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x即将是她的同班同学。那天x就站在她前面,因为开学第一天新生报道,必须要到报名处登记一下。

    x的声音很特别,就是那种一说话熟人就会认出来的那种,楚晴说怎么会有人嗓子沙哑成那个样子,吃了一团火吗?

   那天阴雨绵绵,开学头一天就碰到这样的天气,从大城市跑到小城市念书的楚姑娘心里更加地不是滋味,当她看到前面的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浓眉大眼,看起来漫不经的卷发以及右侧脸颊上烙一个浅浅的酒窝。楚姑娘出于好奇多看了几眼,那个男生登记报名后才知道他叫x,即将是自己的同学,一想到这里楚姑娘心里有一丝骚动,从小到大没有谈过一场恋爱的小女生当然对柏崇原这样长相的男生没有抵抗力。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x.x正在跟登记处的人说着什么,楚晴听到沙哑的嗓音从眉清目秀的x口中冒出来时,一下子差点没有摔倒在地。他不说话的时候像个翩翩的公子,说起话却像个电车上的怪大叔。

     时隔几天,在新同学第一次聚会的时候,楚晴距离x一桌之隔,偷偷瞟着在座位略有不自然的x,出于对x的好奇,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自我介绍,x是最后一个,当x站起来的时候,楚晴眼睛看着x,听着他那怪怪的嗓音从支气管中涌上来,她歪着脑袋,很疑惑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不幸,如果x没有那样的嗓子,他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听到x那怪异的嗓音说出性别男,爱好女的时候,楚晴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心里在想这个人真逗,坐在楚姑娘旁边的女同学问她怎么了,楚晴连忙遮掩过去,生怕那个女同学继续刨根问底。

      有些事只能深深掩埋在心里,楚姑娘自知少女情怀总是诗,平时看过很多书,上大学后买的书平铺在床上都可以当凉席夏天用了,而且楚姑娘古灵精怪,喜欢旅游,说话俏皮,赢得很多女同学的喜欢。

      就在楚晴慢慢要淡忘那个叫x的男生,x的才华逐渐展漏在同学之间,并且x的性格很讨喜,虽然不怎么爱跟别人说话,但是说出的话基本都是能让别人细细回味。他的手很好看,已经超出的男生本来应该有的宽大手掌的范畴,修长白皙像是被上帝精心裁剪过一样。小女生对手好看的男生本来就没什么抵抗力,再加上x的文笔非常好,好到让老师都惊叹不已的那种,文峰细腻柔情宛如名家雕镂那般精致。周围的女同学都很尊重x,只有还跟他不熟悉的楚姑娘每天只能坐在他的后面望着跟所有人没什么两样的后脑勺发呆,楚姑娘不知道自己对他什么感觉,只是单纯地认为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所以这个生性调皮的小姑娘总是有意无意地撩着x,x看起来有些笨又有些懒惰,所以楚晴总是想跟他说话,x总是爱答不理的,这让楚晴很受挫,可她不会表现出来,她把这种挫败感大口大口地吃掉,让后擦干了脸上的汗,重新调戏那个有些不解风情的x。

       下课的时候趁着纷乱的人群偷偷地撞一下x,然后头也不敢回地一路小跑到寝室,边跑边笑,如同小时候过年期间那些把鞭炮扔在大人们熠熠生辉的名贵羽绒服帽子里的熊孩子般,带着窃喜与顽劣。诸如此类这样的事情楚姑娘可没少干过,坐在x后边的座位手里拿着去教室路上随手从学校花园里摘的狗尾草,伸手小心翼翼心里揣着沉甸甸的欢喜挑弄着正在认真玩手机的x的耳朵,x回过头总会冒出一句大舌头般的话。你干什么?然后玩心甚是巨大的楚晴会麻利地把狗尾草撇掉,带着一脸的漫不经心与无辜瞪着眼睛盯着x看,像是岩井俊二正在拍摄《花与爱丽丝》的现场,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想让坐在楚晴前面的x回头,然后楚姑娘的眸子在准确无误地聚焦,最后锁定在面瘫的x身上,定格,咔擦。她要牢牢记住他,等以后老到再也走不动道儿的时候,对着爬在膝盖上的孙女或是孙子说,我当年遇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

       随着接触时间越来越长,楚姑娘对x的喜欢越来越深,他幽默人又好,同时才情惊艳,横看竖看各种看也应该是个名草有盆的主儿啊。怎么长这么大连个对象没搞过?楚姑娘有次厚着脸皮问x这件事,问完她就后悔了,根本说不过他啊。x这个人平时不怎么说话,一张嘴就是咄咄逼人的架势,简直是个行刑台上手持大砍刀凶神恶煞的刽子手。就这么来来回回跟x打着游击战,楚晴天真地想着什么时候跟我表白啊,然后自己佯装一副嫌弃x的冷艳高贵样,紧随着x又一乱猛烈的感情攻势还有穿透力十足的眼泪原子弹,楚晴再摆出勉为其难只好这样的逗b样,接受x,最后两个幸福美满地过着童话批量生产的美好生活。

     这才是楚晴的剧本,剧情应该按照她心里所有想那样上演着。可是尚在温室里小心翼翼生长的姑娘啊,你怎么会体会到世事的无常与人心的不古。心里十分焦急的楚姑娘显然是乱了方寸,她频频地接触x,又三番五次地捉弄着x,甚至在某次上自习中顽劣地拿着桌膛里不知是谁吃剩下的香蕉皮丢向正在埋头苦读的x,终于楚姑娘点燃了这跟导火索,滋滋冒火星的导火索迅速掠过楚晴与x之间横躺的警戒线,像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大火把x心里本来对楚晴姑娘的好感烧得外焦里嫩。

      x当时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距离他间隔一人之位的楚姑娘,楚晴眨巴着眸子,也看着他,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与愤怒,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下课之后x找到楚晴,天真漂亮无害公然的楚姑娘以为x开窍了过来告白来的,正在心里认真仔细编排怎么用最欲盖弥彰的方法先拒绝他。脑袋里装满的异想天开的楚晴就听到x那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粗犷地咆哮着,就像是楚晴抢了他用压岁钱买的奥迪双钻四驱车那样。楚姑娘也愣住了,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说x没能心领神会到她的心意?

      一切都像是无意间踩了埋有地雷的土地,楚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不是韩剧里拿着仅凭在美容院千刀万剐后的美女主角那样善解人意地为对方解脱,她就是一个脑袋里装满乱七八糟的思想的一个小姑娘,没有恋爱满是暗恋。x的声音嗡嗡地在楚晴的耳边缠绕,楚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因为熬夜却没有早起而饱受闹铃嗡嗡乱响之苦。x说想跟我说话就直接说,我又不是不想跟你说话,但是孤傲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楚晴一下子扳着一张稚气未脱的扑克脸,平平淡淡地对着x说了句你想多了,随后x像是受了刺激般胡乱来了句,那好,我以后躲着你,省得让你烦我!说完气哼哼地瞪着本来就大如铜铃的眼珠子看着楚晴,楚晴潇洒地转身走开,没有理会这个还是男孩的x。可走着走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很想大声哭出来,可是出于周围人多,楚晴憋着心梗着喉咙努力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今天刚买来的《薄荷日记》。

       可是,这世界有太多事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人们常常说事已愿违,命运太滑稽让生活在地球的人类都模棱两可。楚晴原本想对于x的美好愿望就这么随风而过的,一想到自己大学四级没过还有各种证没拿,心里就滋生出一团团油沥麻花的杂草,一时间心乱至极,每天上课不会特意坐到x的附近,下课也不会偷偷撞一下x而快速跑开了。感觉前面那些事就像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像是高高挂在珠穆朗玛峰腰间迎风招展的格桑花,人们只能目光中揣着爱慕远远望着却不能伸手采拮。

       等到大三的阶段,不考研的楚晴和x之间越来越趋于普通同学,课少的令人发指,一周基本4,5节课,每天都有空旷至极的闲暇时间。楚晴陷在这种无聊时光里快要发霉了,内心早已骚动成一片,天天盼望着早点毕业。突然某一天,x突然间一条短信让楚姑娘立刻绷紧了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短信是这么写的:楚晴,我喜欢你。寥寥几个字就像是被涂上了铅般,压在楚晴那颗活蹦乱跳的少女心上,都喘不过来气了。楚姑娘又一次无聊且脑瘫地回到:诚实还是勇敢?想都没想就给x发了过去,发完才反应过了自己真笨,多好的机会啊,还摆什么臭架子啊,赶紧答应得了吧。就在楚姑娘懊悔痛苦地反思过程中,x回复着:就算玩诚实勇敢,我也会选择诚实的。然后楚姑娘心满意足地回复一堆类似于耗子吃饱了撑得慌的叫声作为结尾。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电视里拿着反复用使劲儿用都快用吐露皮的桥段:xxx,我宣你~,你造吗?然后男女主角从此过上了你喂孩子我做饭你家里干活我在外挣钱的幸福生活。

    3

x愣了一下,脸上错愕瞬间变为苦涩,他扭着头,不好意思地对着楚晴小声说道:“不好意思,我骑车不小心撞到你了,你没有事吧?”

眼角的鱼尾疯狂撕裂着,下巴周围满是胡茬,鼻梁子上有明显被眼睛压出的印记,头发稀疏,几根俏皮的白丝顽强地支了出来,他的眼神不再空灵清澈了,取而代之的是酸涩与浑浊。楚晴很想知道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便开口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吧?现在干什么工作呢?”

“我呀,我在给一家饭店当厨师。”x自己笑了一下,楚晴捕捉到了他眉眼下的失落与不甘,嘴角轻微抖动着,像是做着对无常生活苍白的抗拒。

楚晴惊若天人,简直不敢相信,当初那个在班级年自信满满大声说自己的梦想是要当作家的少年现在却沦落为一个小饭店里面的小厨师。

这些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他的才华还有野心怎么会屈才当一名厨师,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注定是要写出惊艳时光的著作,楚晴印象中的x是孤傲的,是自命不凡的,可是现在的他随处可见的落寞与失落,白色衬衫沾满了大大小小的油渍,手背上满是烫疤,手指上的倒呛皮触目惊心,白皮红肉里外翻滚着,自行车破旧不堪,隐约能嗅出来车油的冰冷机械味。

楚晴弱弱地问道:“这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x愣住了,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楚晴。他无力地盯着楚晴看,像是一位卧床许久的病人看着医生般。

楚晴看着x大如铜铃的眼仁,看到了无奈看到了绝望。

4

大四的时候,心比天高的x为了证明自己而出去接私活,楚晴刚开始苦口婆心劝诫x,再等些日子,x当时心里像着了魔般,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执意要去那家在当地赫赫有名的公司面试去,楚晴没办法,只好让他去面试。

面试那天,楚晴陪伴在旁,那天x穿着漆黑的西装,肃穆气派,胸前的领带折痕清晰不显拖沓,皮鞋擦得亮铮铮的,都快把x鼻子上的细小黑头照得一清二楚的。一身整饬的西装,一脸自信满满的面容,还有那满腹经纶,就这样,x成功地从无数名面试者中脱颖而出。面试结束后,楚晴满目柔情挽着x的胳膊,x脸上充满成功人士的神情,在无数失败者睽睽目光之下带着一脸漫不经心却又如释重负的春风得意样一骑绝尘。

从那之后,x变得越来越忙,也变得越来越高傲起来。经常对楚晴大喊大叫,嫌弃楚晴要身材没身材,有长相却不出众。每次在校园里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跟楚晴吵架,x瞪着眼睛,眼珠子快要凹出来,脸上挂满鄙夷与不屑,楚晴很伤心,以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那时他温柔,即使嗓子不好面向也略显饥瘦,身体弱得来股风都能吹到姥姥家去,可他仍旧是饱含热情,眉眼柔顺得是那么善解人意,上天没有给他一个好身体好的嗓子,但却赐予了他惊艳的才华。可自从沾上了名誉与利益挂钩后,x整个人都变了个人似的,遇到一点不顺便横眉冷对,活像个浑身带刺的刺猬般。

楚晴觉得很累,但她始终相信x只是暂时被名利所蒙蔽了双眼,所以宁可每次吵架过后自己一个人伶仃地收拾残局。毕竟曾经喜欢过的少年,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撒手不管呢?

5楚晴跟着x的身边,周围是片破旧充斥着刺鼻味道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x盛情邀请她到家做客,楚晴不能甩脸走开吧?心里忐忑又带着对x这几年际遇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上海虽然是常年与国际接轨的一线大城市,但是像这样老态龙钟的拆迁楼和过时还没来得及施工的老楼盘仍旧是居住着很多人。满地狼藉,青苔舔着墙壁,楼梯上的石砖有几处略微松动,楚晴踩上去就是一赼趉,差点摔倒。走廊里乌黑一片,x伸手拉开灯,一只瓦数不是很大的枯黄色灯泡豁然映入楚晴的眼帘,楚晴鼻翼翕动,眸子微微有着酸涩,面前的景象让她想起来小时候住的老居民楼,几家公用一个厕所和同一个厨房,每家都是同样的单调乏味的格局,一居室,屋子里只够放下一张床和一间能够放衣服的大柜子,屋子外的走廊狭窄而幽长,地面是结实的水泥混钢筋,靠外的一面堆满邻居家的东西。

x摸了摸后脑勺,微笑着看了一眼楚晴,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屋子不大,一张双人床一间柜子,还有一个略显陈旧的沙发,床上铺着一层洁白如洗的单子,墙壁上赫然挂着张喜庆至极的结婚照,照片里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光彩照人,旁边身穿西服的x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那笑容隐约看上去略微苦涩,仿佛是在对生活做着无力的挣扎。x指了指照片里的女人:“那个是我老婆,漂亮不?”说完咧着嘴露出少有的笑容来。

楚晴望了望那个女人,心里百感交集:“挺好看的。”

“你话越来越少了,我记得以前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整天说得不停。”x递给楚晴一杯水,杯子是一次性的,杯身略微有着脏,不难看出这样的杯子主人很少拿出来用。

“我,我还可以,最起码实现了自己的梦。”楚晴指了指挂在胸口处的相机。

x自嘲地笑了笑,不再接下去。

一时间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怕说出来的话拉扯着各自不愿提起的往事。

咚咚咚,一阵急躁的砸门声犹如惊雷般劈在楚晴的耳朵上,她激灵了一下,好似如芒在背,x颤颤巍巍地蹒跚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

这时,门外传来尖锐的嗓音,像是一支穿梭时光的穿云箭直逼楚晴的胸口。

那声音虽然很陌生,但话却异常熟悉:

x!x!你在干嘛!为什么不开门?你到底在干嘛?是不是屋子里面有别的人?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过去。

6

大学毕业第一年,x因为有了丰富的工作经验与老练的文笔顺利地在上海一家杂志社当上了编辑,而楚晴因为整个大四一年的时光全部搭在了x身上,自己摄影师的梦想被搁浅。她傻乎乎地跟着正值春风的x来到上海。上海是座小资的城市,不光是它的棱角还有它的血液它的骨骼,每一分每一寸都渗透着纸醉金迷的气息。x自从进去那家杂志社后就变本加厉地对楚晴刻薄,时不时就因为一些小事吹毛求疵,楚晴比较善解人意,知道初来乍到的x在这座恢弘的城市里有着不适应,所以每次她都是把脸撇到一边不理乎大吵大闹的x,等到x吵完了也闹累了,楚晴会一如往常地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如胶似漆,仿佛刚刚一枪打响的冷战是隔壁年轻夫妇的般。

楚晴当时有个摄影师的梦,她在大学期间没事就端着相机满校园闲逛,咔擦咔擦一顿狂拍,现在到了上海,楚晴仍然没有放弃这个爱好,每天x上班后,无聊的楚晴就满上海逛,其实楚晴想去x的公司看看的,但是每次她揪着x整齐西服的衣角时,x都会摸摸她的头,哄着她,并且告诉楚晴晚上会给她带小礼物什么的。恋爱中的女孩智商为零,甚至情商也不会高,听到伴侣给带小礼物会乐得欢天喜地的。每次都是这样,x对楚晴总是推托,说自己工作忙,天天有数不过来的稿子要审阅,而且每次回来的时间学开学晚,有几次接近凌晨才回来。楚晴刚开始以为x忙,体谅他,可是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深夜回来身上混合着香水味与酒精味,欲盖弥彰,楚晴质问x,x仰头直呼了句好困啊就倒下入睡了,留楚晴一个人在深夜里独自饮泪含恨。

两个人的关系不复从前,甚至连争吵也渐变得苍白无力。x仍旧早出晚归,把一副久经职场身不由己的工作沧桑男演绎到底,楚晴的热情也慢慢散去,如退潮的洪水般再也没有当年的猛烈与奋勇了。那段时光是楚晴和x最尴尬的岁月,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就连当初惊天地泣鬼神的山盟海誓现在看起来也稍显稚嫩可笑。x心里怎么想的楚晴不知道,但是这段感情绝对倾覆了楚晴人生中最热忱最美好的年华,这可是她的初恋啊,人们常说初恋璀璨如花,早晚如夕拾的朝花,各奔前程如了。楚晴心有不甘,她不甘心自己就这么与x散落在人潮汹涌。

毕竟爱到深处是不忍,她太过爱他,都不愿意取悦于他。

某天楚晴出去跟几个朋友游玩,上海的郊区空气清新,一点都不想城市里商业气息那么严重,生活节奏如此迅猛的今天,原生态大自然给了人们可以松一口气的空间。楚晴出神地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绿色温柔的黏土气息扑鼻而来,她总是在想,为什么x会变成这个样子,想得脑袋生疼索性跟周围人聊聊天,朋友中有一位年纪不大却早已结婚甚至于前不久办完离婚手续的姑娘,据她所说她和她前夫总是因为一些小事情吵架,有几次大打出手,说到这里时,周围的人纷纷向她投来了亲切关怀的目光,楚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一提起前夫就滔滔不绝的姑娘,像是注视着未来即将步入后尘的自己般。那姑娘越说越起劲儿,说前夫以前很温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呵护有加,楚晴听愣了,天啊!这根本就是她和x的新版本。楚晴继续睡听,当她听到那情绪波动堪比老年心电图般的姑娘说起自己无意间看到前夫与小三在一起厮混的情景时,楚晴坐不住了,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发疯般的跑开。

楚晴终于明白了那么多天x宿夜的酒气与不知是何人的香水味到底是在谁来了,也明白爱情就是一条狗,终有一天会长大,终有一天也开始乱咬人。

一路上行人揶揄,看到楚晴火急火燎地往回跑,还以为奥运会新晋女将正在跑马拉松呢。她管不了这么多,现在她只想证明一件事,证明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当初在茫茫屌丝群中从中挑选到x是一件幸运的事。毕竟爱到深处是不忍,不忍放开手也不忍看着自己把他雕刻成别的女人心中的雕像。

回到跟x居住了一年多的房间,她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哐当!手中的钥匙掉在地上,楚晴踉跄了几步,脑袋中顿时一片空白,身体颤颤巍巍的,像是不小心触碰到了未被上锁的电门般,她慌了,心里直秃秃,用手使劲砸门,对着门大声喊道:“x!x!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开门!屋子里边有什么人!”

楚晴突然想起反锁了钥匙多拧几扣就能打开门,她哆哆嗦嗦捡起钥匙,努力对准锁眼,心中的委屈,不甘,悲伤,疑惑,焦虑,霎时间卡在喉咙里,像是一根金镶玉质的鱼刺梗在喉咙里,喝多少的醋仍旧能感觉到那刺骨的疼痛。

门一瞬间被打开,楚晴呆若木鸡,客厅里满是狼藉,空气中充斥着令人荡漾的荷尔蒙气息。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楚晴后悔了,后悔打开那扇门了,毕竟爱到深处是不忍,不忍让他难堪。

7

楚晴回过神来,想都没想径直走到x的身边,看着x此时皮皮虾一般的身姿,楚晴这么多年的对他的留恋与不忍烟消云散。她一把推开门,不理乎神情难以琢磨的x,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姿色不错的女人,虽然皮肤略显松弛,肤色稍显枯黄,脸上遍布着麻子,看得出来岁月在她脸上动过太多的刀子。

不理乎x和那个女人,楚晴穿过两个人,头也不回就这么走出这栋破旧的居民楼,就像是走出一条错综复杂的迷宫一样,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关于x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以及他这几年的际遇与他的雄心壮志他的梦想,楚晴已经没有兴趣再打听下去了。她只是有些遗憾也有些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头脑一热选择x,遗憾自己把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x。楚晴再也没有太多顾虑了,她解放了,也得到了新生,毕竟谁年轻时没有头脑一热爱过一条狗呢?

其实,就在楚晴在x家中坐客时,那个女人砸门的一瞬间,她就释怀了,那个场景她再熟悉不过了,相信门外的她跟当初哆哆嗦嗦拿钥匙都对不准锁眼的楚晴一样,都以为x在门内忍不住性的饥渴而胡搞瞎搞,只是不一样的事,楚晴当初很后悔,后悔打开那扇门,后悔看到了不该看的,就像是自己身临其境一场杀人案般,这才导致自己当场发飙跟x大吵大闹,往日的情分在当时看起来犹如纸上谈兵,脆弱得一塌糊涂。

这时天空突然变浑浊起来,一场大雨像是如约而至般。楚晴急忙躲到街旁一家咖啡店屋檐之下,双手抱肩,浑身发抖,脸上弥漫着悲戚与漫不经心的小心翼翼。

确实,任何人在丢失一段情感或是释怀一个人的时候,他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关于x的一切,楚晴再也没有跟身边的人说起过,但是她没有忘却。释怀不等同与忘记,在那场大雨过后,楚晴在一段时间总是会意犹未尽的想起x,想着想着就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再想着想着就会难以抑制地哭出来,胸腔中部偏左,那个温暖鲜活的地方总是会疼,吃饭时会疼,睡觉时会疼,刮风时会疼,下雨时会疼,仿佛x是融入楚晴血液里兴风作浪的隐疾,总是在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风里或是一场如约而至的大雨中,时刻提醒着楚晴,他曾是她心房里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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