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转式学习》,这本书探讨的是学习和教育的革命。什么是翻转式学习?简单说,就是打破老师教、学生学的课堂模式,在自由的环境中让学生掌握学习的能力,老师只起到辅助的作用。
这本书的作者是两位成绩卓著的教育学家。一位是拉塞尔·阿克夫,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管理学荣誉教授,他还是伯明翰大学、里斯本大学等几个大学的客座教授,在咨询、教育领域有很大的成就。另一位作者是丹尼尔·格林伯格,在教育学领域有很高的地位,还从1968年开始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创办了瑟谷学校,实践翻转式学习的教育理念。采用这种新模式的学校现在在全球已经超过50所,分布在美国、丹麦、以色列、日本、荷兰、比利时和德国。
作者在书中反思了当今教育体系的问题所在,同时告诉我们应当怎样维持终身学习的状态。那么,他们的教育理念具体是什么呢?怎么翻转老师教、学生学这种课堂模式呢?这里我们先从六个方面思考一下学习和教育,在反思了这些教育理念之后,本书还给出了一个人从学龄前到退休后的终身学习规划。
第一部分
我们先来看看,从小学到大学这套我们很熟悉的教育体系,有多长时间的历史呢?其实非常短。所有孩子都参加的大众教育不过150年左右的历史,实际上是为了满足工业革命的需要诞生的。
在工业革命之前,东西方的教育都不是现在这样的。教育这个词,在英文里是 educate ,这个词起源于拉丁文,意思是领出来、带出来或唤起,这和学校教学的意思相差很远。可为什么工业革命让教育变成现在这样呢?因为工厂需要这样的工人。工业革命中诞生的机器效率惊人,人类手工劳动根本不可能比机器更快。可这些机器又非常笨,工厂流水线仍然需要工人完成关键操作,人类是作为机器的一部分去做那些不断重复、高度准确并且令人脑袋麻木的工作。既然如此,工业化的教育体系当然要把学生培养成标准化的产品。
那么当好一个工业化的螺丝钉需要掌握什么技能呢?作者说是读、写、算这三项基本技能。代表工业化巨大成功的工厂模式也被复制到教育上来,我们按照工厂模式来设计和管理学校,学生被当作等待加工的原材料,然后把他们变成就业市场上有销路的产品。
美国社会已经开始进入后工业化时代,但是150年前建立的工业化教育标准还没能跟上这种变革。在后工业化时代,这种类似兵营式的教育,效率越来越低,因为自动化正在代替机械化。这里说的自动化需要重新定义一下,作者认为计算机和互联网带来的信息革命,让数据可以很方便地加工为信息和知识,并且快速传输到需要的地方去。简单说,之前被当成机械零件使用的人力,他们的简单工作会逐渐被自动化代替。想要适应后工业化时代,恰恰最需要工业化教育体系不看重的创造力。
第二个,教和学谁更重要?传统教育认为教比学更重要,因为工业化教育体系中的教更像是一个传递过程,老师努力教一斤知识,学生努力接受八两。正是因为我们认为教比学更重要,才会认为“名师出高徒”,而且拼命想把孩子送进名校。
本书作者在一次大学讲座后,有人提问,你第一次讲课是多久以前?作者回答,是1941年,到现在已经60多年了。这位又接着问,那你最后一次把你在课堂上学到的东西教给别人是多久之前?作者回答,是1951年。也就是说,作者在50多年里教别人的内容,都是他自学而来的。大部分在课堂上学的东西在离开校园以后都没能真正得到应用。那么到底谁在课堂上受益最多?实际上不是负责学的学生,而是负责教的老师。想教会别人一件事,不仅需要自己真正搞明白要解释的内容,还需要站在学生的立场考虑怎样才容易接受。听到解释的人很容易就会忘记,而向别人解释的人却有更深刻的印象。
教和学只有在工业化教育体系里才是一前一后的因果关系。回想一下苏格拉底这样伟大的老师,人们来到他身边并不是为了学习一门有标准答案的哲学课程,而是来学习知识之外的思想。如果有人想成为苏格拉底这样的哲学家,掌握苏格拉底传授的知识远远不够,必须具备自己独特的思想。
这种学徒式的教育方式看似已经和现在的教育体系格格不入,但其实在各类高等学习阶段仍然存在。例如在大学本科阶段可能仍然需要按部就班上课考试,但到了博士阶段就需要像学徒那样参与老师的科研活动。如果人们去找建筑大师贝聿铭,也不是为了学习建筑,而是学习他设计建筑的方法。我们最终学到的大部分东西都不是来自课堂,比如孩子自己学会走路、说话和穿衣吃饭,比如成年人的工作技能也绝大部分来自课堂之外。所以,学生的主要责任是学会如何学习,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可以寻求帮助,但不能把学习强加在他们身上。教育的目的是学,不是教。结论是:学比教更重要。
第三个思考,我们要学习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本书把学习内容从低到高分为五个级别,分别是:数据、信息、知识、理解和智慧。
举个例子,假设你现在想从费城出发去纽约,一起来看看这五个级别分别是什么。假设我告诉你纽约的门牌号,对能不能去纽约没有任何帮助。门牌号是最低层次的数据,在处理成信息之前对我们没有帮助。信息是把数据处理后的结果,包括具体的描述。例如纽约在费城以北92英里处,这就是一条比门牌号数据有用的信息。掌握了信息之后你仍然没法去纽约,需要有人告诉你到底该如何做,这就是知识的问题,例如开车走新泽西快速干道,可以从费城去纽约。知识之上的层次是理解,只有理解了之后才能回答“为什么”的问题,单纯的知识点没法告诉你原因,需要理解和分析。所以,数据、信息和知识这三层内容是工业化教育体系的核心问题。学校大量传递信息,也会尊重关于“如何做”的知识,但是偶尔才考虑关于“为什么”的理解,对最高层次智慧则通常无暇顾及。
回顾一下咱们讲到的五个层次,前四个层次数据、信息、知识和理解讲的是效能,主要是如何正确地做事;最高层次智慧讲的是效果,换句话说,是如何做正确的事。
智慧的差别在哪里呢?来看看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情况。一战期间,受过高等军事训练的军队首领一心想把挖战壕和冲锋这件事做好,完全没有考虑到武器装备和防卫技术的进步,会产生多么大的人员伤亡。传统军事思维的正面战略已经成为一件错误的事情,把这件错事做得越好,军人伤亡就越大。仅仅在一个小战区凡尔登战场上,双方一年多就伤亡一百多万人。丘吉尔没有琢磨如何把现有战争模式做到更好,而是爱上了坦克,一开始这种没人见过的新型武器几乎受到所有军人的嘲笑。最后的结果当然很明显了,初期效果很差的坦克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并且彻底改写了军事理论。智慧不是一门可以教的课程,需要每个人自己做出价值判断,搞清楚自己和别人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要发现原本正确的事情有哪些做错了,而不是把错误的事情做得更好一点。
第四个思考,要怎么激发内在学习动力?无论老师教得多出色,无论学习机会多难得,一个人没有学习动力就学不到任何东西。美国一个贫民区的官员发现,这里的少数族裔儿童虽然上完了小学,但实际上是半文盲。政府请来的教育专家没有取得效果,最后请来一位和教育不搭边的教授。这位教授研究过这个贫民区的其他问题,他知道这些孩子不是因为太笨学不会认字,相反他们具备机警的生存头脑,原因恰恰是这个地区的家庭缺乏读书识字的传统。于是教授采购了一套卓别林的无声电影,在小学礼堂放映。很快,渴求识字的气氛在学校出现了,因为学生们都急着想看懂无声电影中的字幕。
那么学习动力从何而来呢?大部分人认为,学习动力一定来自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必须从外部对学生灌输,或者用有趣的事情引导。可是这种做法的失败率很高,如果想维持一种长期动力,灌输和引导都是糟糕的工具。能够保持学习的内在动力是效果最好的,但可惜的是关于内在动力,我们仍然不太清楚来源究竟是什么。有各种说法,比如有人说是基因,有人说是榜样,也有人说是父母和家庭影响。但无论如何,提供环境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之一。
来看一个书中的例子。一位印度物理学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父母给孩子买了电脑之后,几乎都会声称自己的孩子是电脑天才。如果仔细追问原因,无一例外是,孩子们在用电脑做父母都不懂的事情。这个发现促使他在印度贫民区做了一个古怪的实验。
他在墙上开一个洞,里面放一台电脑。这台电脑可以上网,但软件全部是印度贫民区小孩看不懂的英文。电脑上没有任何教学内容,这些小孩身边也没有可以教他们使用电脑的人。对他们来说,这台电脑就是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物。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不识字的孩子几乎瞬间掌握了各种基本电脑操作技能。这位物理学家问这些孩子是怎么掌握这么多电脑知识的,可他们其实连一个电脑术语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拥有探索一台电脑的内在动力。他们不知道电脑的每一个部件叫什么,就自己命名,比如当时的计算机在运算的时候,鼠标的箭头在屏幕上会变成沙漏的形状,他们就用印度神话中的“湿婆之鼓”来称呼这个沙漏。
这个实验启发的教育方法被作者称为“最少式扩散型教育”,它的核心是相信孩子知道自己如何把2和2加在一起。教育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基础设施和使用的便利性。从外部灌输或者用有趣的事情引导,都很难维持长期的学习动力。有学习动力的年轻学生和成年人可以无师自通,当他们需要的方法不存在时,他们就会自己创造新的方法。
第五个思考,为什么考试无法衡量工作能力?假设你在物理学考试中遇到这样一道题,你在一栋陌生的高楼里,身上有一个非常灵敏的气压计,该如何计算这栋楼的高度?对于学过物理学的学生来说,会立刻意识到正确答案是已经准备好的,必须用气压计来测量楼顶和底层的气压差,然后用学到的物理学知识计算楼层高度。有学生比较调皮,决定给出另外的解决办法。比如,把这个气压计当做礼物送给大楼管理员,问问他这栋楼到底有多高。尽管这个办法从经济学角度非常合理,也能解决问题,但这样的答案显然不会被接受。这些办法都能在实际生活中解决问题,但是,老师感兴趣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要求得到他规定好的那个解决方案。
标准化考试规定好了正确答案,但是只能衡量具体技能,没法衡量工作能力。我们可以测试一个人打字有多快,但没法测试他能不能成为一名优秀作家。一个人能够熟练使用工具,但没法保证他能成为手工艺人。在学校之外的现实世界里,我们很少用考试去判断一个人的能力,因为考试这种模式和现实中做事完全不同。依靠别人的帮助,在考试这种模式下是作弊,但在真正的工作生活中,我们却要尽快找到能够解决问题的任何资源。
第六个思考,有没有必要划分学科?带着这个问题,我们先来看一个故事,纽约一栋办公楼的租客们抱怨电梯等待时间太长,威胁说不解决问题就搬走。办公楼经理召集大家想办法。这些建议统统围绕提高电梯效率,比如增加电梯数量、换成速度更快的电梯,但由于大楼结构限制都没法实施。最后,一个心理学毕业的年轻人认为,电梯只等待几分钟就让租客怨声载道,是因为无聊,所以问题是如何在等待过程中愉快地打发时间。他建议多安装几面镜子,这样人们就可以照照镜子或通过镜子看看别人。这个解决办法成本低廉,效果也很好,现在电梯里外安装镜子已经非常普遍了。
这个等电梯的问题属于哪个学科呢?工程学、建筑学还是心理学?由于学校强调学科,大部分成年人根据问题出现的地方来对问题进行分类,然后从这个学科里找办法解决问题。把人类经验划分成学科的做法已经过时了,教育应当鼓励探索各种体验之间的广泛联系,让学生欣然接受学到的内容之间会有新联系。
但是对于接受传统教育的人来说,如果不提前设计好孩子们应该学什么课程,是非常令人焦虑的。我们的世界在不停发生变化,很多变化会让人措手不及。可是你仔细想想,这种飞速变化的世界不正是婴儿和青少年的日常状态吗?孩子们每天遇到的体验都是出乎意料而且无法理解的,不具备适应能力就不会有孩子存活下来。
大自然给予孩子的神奇工具就是玩耍,所有孩子从出生开始就知道怎样玩耍。玩耍不需要任何已知出发点或目标,可以是踢足球也可以是写十四行诗。孩子们无所畏惧地探索未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可以自信应对。成年人如果希望自己能像孩子那样自如地应对未知的将来,需要理解玩耍的意义在于自由探索,教育机构存在的理由应当是提供环境,而老师的职责则应该是支持和鼓励。
第二部分
在反思了以上这些教育理念之后,本书给出了一个人从学龄前到退休后的终身学习规划。
第一个阶段是学龄前的岁月。对儿童时期来说,一个人会进行一生中最集中、最全面的学习,这种巨大的学习能力在今后的岁月里都不会被超越。比如学会说话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想要说话,儿童需要先把语言的声音和周围的噪音区分开,并且把这个声音和成人世界联系在一起,还要理解不同声音可以代表不同东西。儿童的根本问题是交流,他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充满各种情绪和感觉,但是他们并不明白需要如何与外界联系,尤其是如何与他人交流。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是,要允许儿童以自己的方式和步伐去应对他们接触到的人和物。
儿童一有机会就会与外界发生联系。这种联系有时候会被认为是捣乱和浪费,例如弄坏玩具或浪费食物。但是不能因此认为儿童不关注细节,恰恰相反,他们关注细节的能力惊人,会意识到自己犯错,并学习如何与这个他们并不熟悉的世界好好相处。如果担心弄脏衣服或搞乱房间,不让做这个不让做那个,儿童就会成为他们自己环境里的陌生人,限制也会带给他们更多的沮丧和愤怒。作者在书里说,一个社会到底重不重视人们的创造性和好奇心,就要看这个社会以怎样的方式对待学龄前儿童。
接下来是幼儿园到中学毕业阶段。本书的一位作者丹尼尔·格林伯格创办了一所理想中的学校,叫瑟谷学校,专门针对这个阶段的教育,我们来看看理想中的教育是什么样子。
瑟谷学校是格林伯格在1968年,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弗雷明汉镇创办的,招收4到19岁的学生,毫不打折地实践了本书中所有的教育理念。瑟谷学校的自由程度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比如,学生有选择自己参加活动的自由,这条规定通常被理解为学校设置了很多课程,学生有从课程表里选课的自由。可实际上,瑟谷学校压根没有课程这种东西,也没有人设计学生们应该学习什么内容,瑟谷学校的活动包括玩耍、谈话、看电视、骑独轮车等等看起来根本不该出现在学校里的活动。
既然没有课程,学校里也没有班级和教室的概念。整个学校的设施和家里的环境差不多,各种功能的房间代替了教室,学生可以自由学习任何学科的知识,并随时与同学和学校工作人员讨论。瑟谷学校没有课程设置,并不是说学生没有要学的东西。他们学习如何讨论,如何索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如何思考伦理问题,如何集中注意力。而玩耍是瑟谷学校最严肃的追求,学生们都在学习,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学习。极少有成年人能像瑟谷学校的学生那样集中关注一件事情。
有人担心没有严厉的权威去管控,孩子们会失控。但是因为瑟谷学校的孩子们没有处于敌对的、充满学习压力的环境中,他们在一个有序的、尊重规则的社会里自由行事,所以完全不存在我们担忧的情况。学校的管理由师生们在每周校务会议上一人一票做决定,大到每年学校的预算,小到能在哪些房间里吃东西和听收音机都由每个人投票决定。如果有人认为孩子在这些方面不明智,做不出正确的选择,只要参加几次校务会议就会知道自己错了。
在这个阶段,作者认为,学生应当被看作是能为自己负责的独立个体,会主动去学习并且乐于努力学习。这些学习不存在科目等级之分,所有领域都被看作是同等有用的。这样的校园同样不存在班级,不同年龄的学生会根据兴趣分在同一个学习小组。在这样非标准化的学习中,自然也没法依靠外部权威人士来考试测验,而是根据学生之间的反馈来自我评价。
用作者的话说,瑟谷学校并不完美,但这里极其鼓舞人心,令人兴奋。40年来的毕业生中,80%都从大学毕业,他们选择的职业覆盖了学者、商人、艺术家、农民、职员、企业家等美国所有的职业类型,全世界也已经有超过50所这样的新模式学校。尽管理想教育和终身学习是一个完美的目标,很难彻底实现,但这些学校正在逐渐接近这一目标。
第三个阶段是大学阶段。很多17至19岁的年轻人不上大学直接进入现实世界,过着心满意足的生活,那么大学教育的价值是什么呢?
作者认为这个阶段应该继续学习如何学习的能力,并且把学习的内在动力一直保持下去。大学不该盯着实用价值,而是提供一种理想的氛围,让年轻人完成自己长大成熟的过程。那些感觉自己可以离开大学的学生,要么准备好投身现实世界,要么准备好在某一领域继续获取专门技能。此外,研究生教育阶段是培养善于实践之人,为各行各业培养合格的从业者,获得职业入门所需要的理论培训和实践培训。作者并没有把研究生教育当做大学的后续,他认为学生应当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选择。对于不需要大学成熟期的高中生来说可以直接通过研究生教育成为实践者,想更换职业的成人也可以来,进行再培训。由于新旧知识快速更替,工作之后的成人也需要继续学习。
最后一个阶段是退休以后。退休以后也不能停止学习。工业化对儿童和老年群体造成了隔离,儿童被剥夺参与社会生活的权利,老年人也被扔在一边。其实退休这件事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并不存在,工业化社会之前老年人一直被尊为知识宝库,在后工业化时代对老年人的限制则会越来越少,老年人也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位。
总结
以上就是《翻转式学习》这本书讲到的主要内容。需要特别提醒的是,这是两位美国学者基于美国的教育实践和社会发展提出的一种理想型教育模式,他们提出了很多我们无法回避的问题,给我们机会思考,但是,这个理想型教育模式是针对后工业化时代的美国,而对于还没有进入到后工业化社会的国家来说,是否适用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