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男神第三

      我们学校所在的城市拥有神奇的天气。在这座城市有三个不可信之物：天气、天气预报，以及该省的广电中心。神奇之处就在于这里的雨。伟大的维克多雨果说，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这话乍一听简直是不明觉厉，特别是在饱受突发性暴雨侵袭的城市，下水道往往是夏天最大的槽点，夏天看海是很多内陆城市别致的景观。

      直到有幸拜读了《悲惨世界》才知道，雨果并没有任何通过下水道水平评价城市领导者的意思。雨果的意思是说，下水道为城市的流浪者、盗贼等等不被地上世界尊重乃至接纳的人以最后的栖身之所。这就是城市的良心，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她的一份子，城市就应当以母亲的慈悲和怜悯为其提供至少可以生存的土空间。良心不是让境况不错的人过得更好，而是不抛弃任何境况最差的人。

      所以当我们说男神是泡妞届的良心时，并不是说他的技术有多么好，而是他在得手后能始终如一地将泡妞的精神继续发扬下去。

      然而，纵使是男神也有失手的时候，男神拯救世界的努力也有失败的时候。

      宣传是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对我们学校就是如此。平心而论，我们学校的名声和实力是不太相符的。所以，有必要通过宣传来吸引纯良少年入坑。几乎任何事情都是投入越大效果越好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最贵的宣传就是拍电视剧了。于是在某一天，我们学校顺理成章地进驻了剧组。也就是这一次，男神拯救世界的努力失手了。

      唐璜以睡遍各种人的老婆为毕生追求，终于还是在上帝的妻子修女那里折戟沉沙，而那个女子正是对他用情至深的初恋。实际上这反映出来的到底是作者对宗教和爱情的神圣性的敬畏，也反映了一个天道轮回的道理。但是，正如之前讨论的，当男神的爱情，或者说，妻妾体系的存在已经关乎宇宙存亡和人类社会安危时，爱情，就显得无足轻重了。然而此时，天道仍然运行着，发挥着它的威力。

       有必要说明，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听说没，咱们学校要拍电视剧了！”在我们身边，有一个爱好摄影的同志，对这种事情有着异乎寻常的热诚。我们都叫他马导。然而从马导的脸上我们丝毫体会不到他的感情。对于学校有人拍戏这件事，马导的内心是很复杂的，既有同行相轻的蔑视，也有惺惺相惜的尊重，更多的还是被砸饭碗的不爽。然而这一系列此起彼伏，相互交织的感情都如同暗流一般深深的隐藏在马导冰冷的面孔之下。

      “拍什么？拍那些老不死的教授领导？”对这种事，我们的本能反应就是这个。在一个行政主导的学校里，一切首先都应当是为领导服务的。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妥。所谓的革命，就是没有权利的人去革有权力的人的命；所谓的改革，就是有权利的人自己革自己的命。我们要改革，不要革命，毕竟如鲁迅先生所说，这是“坐稳了奴隶的时代”。为领导服务的好处就在于，说不定领导一开心，就去革自己的命了，而不开心的领导是绝对没有这个觉悟的。所以说，唯上、唯领导是大大有利于社会进步和人类发展的。

       “不是，是青春校园偶像励志XX剧！”这里，有必要省略那两个字，虽然那两个字是核心，但是诚如维特根斯坦所说，“不可说的，只可不说。”我们都知道，标签对一部影视作品是至关重要的。比如贴上抗日的标签，不管这个剧拍成什么样子，那都是没有问题的。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其实是很有害的。因为我们的后人，如果他们只能依靠影视作品来了解那段伟大而又不堪回首的历史，他们很难形成正确的认识：这到底是战争片、动作片、武侠片、爱情片、科幻片还是特么的爱情动作片呀！然而，我省略掉的那两个字足以保证这部剧在各种审查中受到礼遇。

       那个导演也是颇有名气，执导过一些堪称优秀的作品，虽然格局比较小。但是选角这个问题却十分关键。毕竟在我们这里拍戏，展现的东西多少与我们是密切相关的，由我们的学生来演是很合适的，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现代人往往会陷入一种迷信，我们可以把它叫做“专家迷信”。现代性的后果导致人们显然无法在多个领域同时保持精专，这使得我们必须有选择的成为某一个方面的专家，而在我们不熟知的领域，我们就只能选择相信那个领域的专家。就好比说一个再牛逼的芯片专家，对飞机制造也是无能为力的。当他乘坐飞机时，他也只能选择相信航空业的专家，此时，航空业对他来讲就是“屏蔽”的。换句话说，现代人在自己的专家领域之外的其他领域都是被“屏蔽”的，他们看到的是那个领域的专家想让他看到的东西。对于现代性和它的后果，吉格斯有相当精彩的论述，这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

      我想说的是，影视剧演员到底是不是专家。

      这里引入“脱域”的概念。我觉得，就表演来说，只有现场表演才称得上真正的专家系统。很显然，影视剧拍摄脱离了现场这个“时间域”，它的专业性就大打折扣了。我们会轻而易举的被话剧、京剧、音乐等现场表演的高超技巧所折服，却不太会被影视剧表演所打动。因为当脱出“时间域”之后，演员所能发挥的空间已经很小了，导演、编剧、摄影、灯光、剪辑乃至场记，都要比演员重要得多。说到底，影视剧是光影的艺术而不是表演的艺术。当然这也有例外，比如某些类型片，单一的场景、狭小的空间，几乎无法施展光影技巧，镜头的主体就是男女演员的身躯。这一类电影的演员毫无疑问配得上专家，乃至老师的称呼。这种影视剧是真正的表演艺术。所以，它被深爱着艺术的男人们广泛传播，配合着身心的愉悦一次又一次的欣赏。

       所以，在我看来，由我们来演这些东西是最合适的，而在导演看来，必须找专业的演员才好。专业演员的问题就在于，他们真的不专业。大家都有感受，但凡贴上青春标签的影视作品，基本上，它的表演是可以忽略的。观众不在乎，他们只要看脸；导演不在乎，他只需要演员的名气；发行商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赚钱；审查机构不在乎，这种片子撑破大天就是堕胎，不会有任何问题。或许有人在乎，可惜没人在乎他们。当每个环节都没有错误的时候，结果就是没有错误的。这逻辑虽然荒谬，却也合理。

      于是，一批俊男靓女入驻了学校，拉开了故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