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儿何处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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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入内陆的台风，为这个地区献上两天的阴雨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第三天早上，太阳照常升起。

最美莫过于雨过天晴的乡村。将近两天的雨水滋润后，干枯发鄢的水稻舒展开来，又是绿油油一片；干涸的河床恢复了往日的水位，重新哗哗啦啦地流动起来；远处的青山、蓝天也被清洗干净，变得更加青翠、蔚蓝。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迎着清晨凉爽的微风，村民们开始了新的忙碌的一天。

经过外婆的允许，凤翔和晓燕跟着大表哥去水渠里捉泥鳅。说是说捉泥鳅，其实只不过去凑个热闹而已，大舅家里有专门的工具，完全用不着两个小家伙动手。所谓的工具是一个容量很大的电瓶，将电线从一根空心竹竿里穿过，一端连着电瓶，一端连着特制的铁棒，再选根同样长的竹竿装上小网兜，就是一台实用的捕鱼小机器了。现在刚下过雨，学校又放假，大表哥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背上那台机器出发。今天先到水渠里试试，过几天河里水位降下去，就可以背着它下河了。电瓶装在专门的塑料箱里，配了一个手摁的开关，安上了双肩背带，大表哥背上它，一手拿一根竿子，小燕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拉着凤翔，就这样，他们像三个小战士一样出发了。

目的地就在不远处的农田边，那里有许多水沟水渠。把带铁棒的竹竿深入水底，用大拇指按住开关，沟里的水生动物受到电击四处逃窜。有蝌蚪、泥鳅、黄鳝，运气好的话还会有鲶鱼，当然，运气不好的话会碰到水蛇——连大表哥也有点怕它。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泥鳅，表哥对付泥鳅很有经验，基本上被他发现的就很难逃走。有时候他把一条泥鳅电晕了，任它翻着黄色的身子躺在那里，然后叫凤翔或晓燕去抓，两个小孩子一伸手过去，它又醒了过来，哗地一下翻起身逃走了。尽管自己抓不到，他俩还是很兴奋，“啊，这里有一条，呀，那里有一条”，激动地大喊大叫。忙活了一上午后，桶子的泥鳅已经不少了，还有几条凤翔不敢碰的大黄鳝，于是他们转身回家。

“傍晚哥哥带你们去钓甲鱼好不好？”，回来的路上，表哥问道。

“好啊，我要去。”

“我也要去。”

“好的，但是你们不可以告诉奶奶啊，要是她知道我带你们去河边，会骂死我的。”

“晓得啦，这么怕奶奶干嘛！”这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

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有三个未成年人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去，那便是凤翔和他的表哥表姐，他们在寻找适合放钓的地点。那是当地一条中等的河流，比小溪大，比大河窄，河中央有不少奇形怪状的黑色大石块，许多沙土围着石块堆积起来，形成一片片水中小高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里的杂草丛中长了几株萱草，现在正是它们开花的季节，凤翔看着那橙黄色的花朵在晚风中摇曳，觉得这条河特别美。

“这里的水流比较缓，就在这里吧。”走到一个凹岸边时，大表哥停了下来，“晓燕把袋子给我”。

袋子里装着钓鱼的饵料——泥鳅，表哥抓出一条泥鳅并狠狠地摔向地面，然后捡起来用特制的钓钩钩好，随着表哥用力一甩，钓钩拖着长长的蚕丝线跃入河水中。蚕丝的另一端紧紧地系在一根削尖的小木棍上，捡起一块石头将小木棍钉在岸边的灌木底下，一个钓钩就放好了。之后，他们又选了几个水流较为平稳的拐角，把剩余的六个钓钩都放下了。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凤翔想明天一早和表哥一起来收钓钩，可是晓燕劝他死了这条心，奶奶绝对不会答应。

果然，外婆对他们跑河边去的行为非常生气。“我的老天爷啊，你们不知道现在河里的水好大吗”，得知他们去了河边后，她被吓到了，好像眼前两个小孩子差一点就被大水冲走了似的，多年前女儿被水冲走的事情她一直不能忘怀。凤翔是没被骂，可小表姐就被骂惨了。

晚上，凤翔和晓燕在大表哥家里饱餐了一顿丰盛的泥鳅宴，舅妈不仅煮了美味的泥鳅粥，还将一些泥鳅和着面粉煎制成了喷香的佐粥菜肴。临走的时候，她还叫两个小孩子给外公外婆带了一些，是做的时候特地留下的，端上桌的早被吃了个精光。外公外婆怎么也不肯下来，因为觉得这点东西大舅一家人吃尚且不够，两个小孩子去就行了，自己何必凑这个热闹。这倒让凤翔的大表哥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奶奶会跑下来骂他呢。

回到外婆家，凤翔又想起妈妈来——基本上每天睡觉前都这样，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不停地大哭。他哭的本事可非同一般，亲戚和邻居们无人不晓，外婆更是深知这一点。因为哭，他曾经使自己命悬一线，使父母近乎倾家荡产。正是由于这样，外婆家所有人对他的哭不敢有丝毫反感，有的只是担心和害怕，他哭的时候必定是所有人用尽各种方式讨好他。

“阿翔听话，不哭啊 ，外婆找东西给你吃。”

“看外公给你拿来了什么，很好玩的。”

“走吧，舅舅放歌给你听，带你去看彩灯啊。”
……

往往得一家人出马，费好大的劲才能哄住他，让他上床去睡觉。

夏季天亮得早，凌晨五点多，公鸡就开始鸣叫，然后太阳从东边山上探出头来，村子里升起缕缕炊烟。李家老奶奶在厨房里准备早饭，锅里的汤已经烧开，她把自家做的粉丝放入锅里。这时，他的大孙子，提着一个黑色小塑料袋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奶奶，我钓到了一条鲶鱼，你把它弄给阿翔吃吧！”，他带点得意地说。虽然没钓到甲鱼，但他还是很高兴，而且他竟然不害怕会挨奶奶骂了。李老奶奶接过袋子，看到里面是一条个头不小的八须鲶鱼，大概六七两重。

“你有没有吃早饭？”她问道。

“没有。”

“就在这里吃吧？”

“不了，我要回家，还没刷牙呢！”说完，他兴奋地跑出去了。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在湾背村盛行的却是简单的烹饪方式，尤其是对于肉类。逢年过节，村民们通常是整只鸡鸭放在锅里煮熟，切成块加些调料后直接端上餐桌，猪肉大多也是大块煮熟，用盐腌着，想吃多少就切多少。李老奶奶在烹饪那条鱼时也采取这种方式，去了内脏后她把鱼直接切成了三大块，先用少许油煎了一会儿，然后加些水和生姜焖熟，最后放入调料和几片蒜叶就行了。吃早饭的时候，她把最大的那块夹到了凤翔碗里。

中午，晓燕的妈妈从长渠村的娘家回来了。

“四凤准备初六烫粉皮，她叫你有时间的话就过去帮忙。”她喝完杯子里的茶后边扇扇子边对婆婆说。

“初六啊，今天是初三，还有两天”，凤翔看见外婆掰着手指自言自语。

“妈，我说你要不别去了，她自己有公公婆婆在家，而且现在又要照看阿翔，哪能每年都大老远去帮她呢！你是不知道现在外边有多热，你看我从那走回来，衣服都湿透了！”

广陌乡和周围几个乡镇的村民，基本上每年夏季都要烫一次粉皮，用来制作粉丝和另外一种小吃。粉丝是当地最受欢迎的早点之一，用粉皮制作的粄干则是村民们招待客人少不了的食品。

李家老奶奶还是决定要去趟女儿家，在别人看来这像是她每年的例行公事，但她知道四凤其实更多是想见见自己而已。每年去那她都不让自己干多少活，自己反而被照顾得挺好，“帮忙烫粉皮”其实是母女俩联络感情的一个借口罢了。这次她准备把凤翔一起带上，不然她实在放心不下。

一天后的早上，她拉着小外孙走上了通往长渠村的山路。

“外婆，我们要去哪里啊？”凤翔边走边问。

“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为了让外孙跟她走，她只好骗骗他了。

“好啊！”阿翔笑了起来，“外婆，你拔到那个草来干嘛？”

“这种草叫海金沙，可以用来晒粉，它的粉好值钱呢！”

“我妈妈曾经用它给我编草帽。”

“是可以用来编草帽，外婆给你编一个好不好？”

“好啊，我要用它来遮太阳，今天的太阳好大啊！”

“外婆。”

“嗯。”

“你给自己也编一个吧！”

“不了，外婆这么老了，被人家看见会闹笑话的。”

“为什么人家会笑，难道老人不可以戴这个吗？”

“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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