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鱼永远活在一片海

(一)先森你好,先森再见

我从来没有想过,作为二十二岁的花季美少女,有一天也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

相亲啊朋友们,相亲,你们以为只有三十岁被父母拉过来让你和不认识的男人结个婚才叫相亲么?不是的!被闺蜜拉过来拯救被逼婚的少年也是相亲的一种。

“如果我表现还行,他要不租我回趟家算了,我打五折。”我漫不经心地翻了个白眼,撕开薯片的包装袋。

“我不是在逼你你要知道,”卢美月一脸的警告,“你就当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但是你要是故意给我捣乱,别怪姐姐我拔屌无情!”说着劈手夺过薯片,歪着头恶狠狠地盯着我,像极了逼良为娼的狗腿子。

喂喂,这里有人要拐卖妇女了,有没有人管啊。

于是现在,我的十二点钟方向放着一盘肥牛,和一个人。肥牛很美好,至于人……也还行,就是我怎么着都有种别扭感。

气氛有点沉闷,我看着鸳鸯锅上方的水蒸气认真地发呆,一个盘子突然怼到了我的面前,“来扒拉扒拉。”

很好,肥牛终于下锅了。

“你不太爱说话啊。”

“食不言寝不语。”

“是不是小月他们非让你来的?”他们指卢美月和她的亲亲男盆友,算起来这位是闺蜜男友的男友。

“我一个大活人既然不是被绑来的,就肯定是自己要来的,没那么矫情。”我潇洒地挥了挥手,夹了片肉放在调料碟,然后用下巴示意他也吃。

“我特别喜欢吃火锅,”我笑着看向他,“不过火锅比较适合和熟人吃,否则想到自己下的肉被别人捞走就很气。”

他伸向肉的筷子硬生生转了个弯,去夹了旁边的油麦菜。

这顿饭刷新了我对饭局的认识,原来有种状态叫尬吃。

吃完我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真诚地发问:“真的不打算租我?”

仿佛头上打了几万条黑线,他一脸纠结地回答:“不用。”

“哦,那拜拜。”还是不要说再见了。

“等会,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卢美月没告诉你?我不会见错人了吧?”

“不是,”他有点手足无措地解释,“你自己也该说一下。”

“孙小白。”

“我是林源。”

(二)请君怜取眼前人

那天的见面基本可以用乱七八糟来概括,吃饱喝足的我在最后一刻隆重介绍了自己,收获了林源一头黑线的表情包。所以我理所当然以为一切就这么到此为止,直到几天后的深夜,他发来一条微信:你觉得自己是个重感情的人么?

干什么这是?深夜尬聊?

“我看了你的朋友圈,你的感情很细腻。”

他是怎么看出一个每天在朋友圈写段子的人感情细腻的?

“我,还行吧。”

“你养的仓鼠是死了么?”

“嗯,暴毙。”

“你还给他写了首诗啊。”

“傻吧,我那天就有点无聊。”

“写的很好啊。”

我正准备夸奖他的品味时,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你以前谈过恋爱么?”

这个话题的走向有点偏离我的标准线,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回了一句,“你也觉得咱们俩不合适吧?”

屏幕那头有一段时间的沉默,“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一种人啊。”

“那是你来自火星还是我来自火星?”

“可能是我。”

“你是因为我是被介绍来和你见面的才抵触,还是本身就没看上我。”

你这,你这不是非逼我说真话么!想起卢美月那张吓人的脸,我只能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哥,你看,你呢已经工作了三年了,我连校门还没走出去,你每天看的是键盘代码,我每天看的是风花雪月,咱俩一没共同语言二没共同爱好,我又不是人见人爱和谁都好,咱俩有什么必要非往一块凑。”

可能是觉得我说得对,林源又沉寂了很久。卢美月恨铁不成钢想要数落我的时候,我总是一脸真诚,“真的,我真的特认真特当回事,可是你不能要求他必须喜欢我我必须喜欢他吧。”

这种话说多了,有一天卢美月突然一脸严肃地问我,“孙小白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对他念念不忘?”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水晶石,抬起头45度角完美地微笑,“我没有。”

“孙小白你醒一醒好不好,他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你懂吗?他要是有一丁点在乎你,会一声不吭说出国就出国吗?”

“也就是说你现在在可怜我?谢谢不用了!你尽管和你男朋友恩爱去,我不用你管!”我扬着头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卢美月气得在原地发抖了半分钟,摔着门扬长而去。我窝在小小的床上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好像又为了一个过去的人,得罪了眼前的人。

(三)我想我应该不会爱你

林源再出现时,已经入秋了,他跑到我宿舍楼下递给我两条珍珠手链。“我去秦皇岛出了个差,这个你和美月一人一条。”

我裹着毛衣外套,头发随意地拢在脑后,看见他还有些恍惚,直到他把手链塞给我才反应过来,“啊,好。”

“好?好什么好,你怎么不说你和美月闹别扭了。”看见他皱着眉数落我,我更是一头雾水,“你知道了还让我给她手链。”

“我,我就是想让你和我说……算了,你们俩为什么吵架,因为,我?”总觉得眼前的林源和第一次见面有点不同了,好像少了点沉稳,多了点,那个叫孩子气?

“你能少往自己脸上贴点金么?”我白了他一眼,“和你没有关系。”

“嗯……你朋友圈里分享的书我看了。”

“啊?什么?”

“我说,你分享的贾平凹的书,我看了。”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哦,那本书啊,”我移开了和他对视的目光,“那么长那么无聊,亏你看得下去。”

“以后你做的事,我都会慢慢去做。”很多年后我都记得,那天秋风微凉,林源在一棵叶子开始发黄的树下,表情很认真地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学不会感情中的迂回婉转,所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语塞,然后涌起了一阵浓浓的无力感。

“今天是咱们第二次见面……”

“是,所以一会去吃个饭么?”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我深吸一口气,“不去。”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走吧,去吃火锅。”林源强忍着笑,又补了一句:“就去你说好吃的那家。”

我挑着眉看向他,在碰到他了然的眼神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我愿意。”

“你看上我什么了?”

“才华与美貌。”

“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去换衣服吧,我等你。”

我转身进宿舍楼,走了几步回头对他说:“你知道,我应该不会喜欢你。”

“去吧,我等你。”他的笑容加深了一点,从嘴边氤氲到眼角,绽开一团柔和的光。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浑然不觉般展示着自己的柔软。

(四)米饭粒和白月光

我拿着手链去找卢美月认怂,她瞪着一双大眼睛静静看着我,我们一言不发地对视了很久,她突然叉着腰冲我吼:“等什么呢!还不快给老娘戴上!”

我忍着鼻腔里的酸楚,低头牵起她的手,像戴结婚戒指一样郑重地扣上手链的环扣,她还在我头顶念叨:“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我可还生气呢,孙小白你个没良心的,我……诶你哭什么?我还没哭……诶诶……你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那天我哭湿了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她一脸嫌弃地把衣服脱下来扔在我头上,说孙小白别的女人是水做的,你特么是鼻涕做的吧!

于是我十分乖巧地用头上的衣服擤了一把鼻涕。

“手链还不换啊。”等我终于平静下来,卢美月指着我的手腕默默发问。

我抚摸着那串水晶,摇头,苦笑。

她叹了一口气,终究没再数落我什么,只是俯下身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安慰受伤的小动物。

我说美月,我怕是,走不出这个坑了。

她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强烈的哀伤,紧紧握着我的手,半晌无比坚定地对我说:“孙小白,你爬也得爬出来。”

我叹了一口气,听她接着说:“我知道你喜欢有才华的男孩子,你觉得林源这个存在太平凡太现实,好像接受他就接受了生活一样。”

“可是小白,生活本来就是平淡的,你和苏芮在一起五年,我也像你一样期待过你们从校服到婚纱,我也像你一样想亲眼看到一段佳话,可是最后呢,他瞒着你准备出国材料,甚至不告而别,你坐在教务处外面哭得跟个狗一样你都忘了吗?”

卢美月喝了一口水,看着依旧沉默的我接着说:“男人,才情样貌都是个屁,什么最重要,就是他脚踏实地愿意陪你一起走下去的情义!咱们仨初中认识,中考没分开你们高考没分开你们,大学都快读完了,他拍拍屁股走了,这就告诉你他以后的计划里根本没有你,他根本不想再陪你走下去!”

习惯了卢美月粗糙外表下的细腻,我没有为她看的如此透彻表现出惊讶,只是低下头自嘲地笑笑,“他哪有什么才情样貌,只不过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都是白月光罢了。”

(五)前方有个坑,预备跳

我的前任叫苏芮,是我人生到目前为止最大的bug。初三两个小屁孩天不怕地不怕地走到了一起,我还记得被老师谈话时他牵起我手的温度,就好像一生一世也不会放开。我们一起经历了动荡的高中,一起携手走进大学,我从未怀疑我们会走到最后,我们怎么会走不到最后?可有一天他的离去都要我从别人口中得知,有一天我会因为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得一塌糊涂,有一天我成为教科书般的弃妇。我固执地等待着他的消息,我觉得他应该给我一个消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死在外头了,不然为什么连分手都不肯说

卢美月说我可以不喜欢林源,但是一定要去拥抱现实,现实就是没有人会给我交代,我必须自己连滚带爬逃出那个坑。我问她,你就不怕我爬出一个坑掉进另外一个坑?卢美月翻了个白眼,“林源的坑顶多是个茅厕,比你那个马桶浅多了。”

我真是爱惨了卢美月的肤浅。

我开始主动约茅厕先生,吃饭,看电影,甚至去他公司楼下等他下班。我把这些当成通往现实生活的任务,等我加上了足够的经验值,就可以接受残酷的真相,并对它报以傻叉般的微笑。林源是个好搭档,他会接我的梗,也会主动讲身边的趣事,更多时候,他都是微笑着看着我,他的笑容会让我忘掉一些东西,一些缠着我很久的,很沉重的东西。

(六)不要回头,我亲爱的村长

后来林源问我:“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了?”

我很坦然地点点头,“有一点。”

他笑着拍拍我的头,对我说你能不能快一点。

林源就像游戏里新手村的村长,带着我做任务,攒经验,他并不是卢美月口中所谓平淡普通的存在,他对生活的热情像一束光,照亮我不那么美好的过去,虽然,我在他身上,也并不能看到未来。

因为我再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相信,有人会给我未来。

我喜欢林源,就像喜欢卢美月一样,他们用不同的方式给予我不同的勇气,可我也知道,他们终究会离开。

所以我从不轻易说爱。

林源要走的那天,我是有预感的,他问我说小白,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看见我摇头,他垂下眼睛温柔地笑笑,“因为你写给仓鼠的那首诗。”

“我从来没见过谁的感情能细腻到这种程度,可能我是个理科生,我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做到了,就会觉得她很厉害。”

“你的朋友圈总是分享很欢乐的事,我突然好奇你不开心的事情都在什么地方,就去问美月关于你,她前前后后和我说过一些,我就从她的口中拼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你。”

“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可你总是防备躲闪着,不想让我靠近,没关系我觉得我还可以等,我等到了你靠近我,等到了你接受我,可我并不觉得我会等到你爱上我。”

“你不会爱上我是不是?”

我点头。

他释然地笑笑,说那我走了,趁我入戏还未深,我妈还等着儿媳妇呢,我还要抓紧时间。

然后他走近,用力拥抱了我。

我看着林源离去的背影,摸了摸手腕上的珍珠,突然微笑了。

阳光真美好,有现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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