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

 阿冰说他已经戒了网瘾了,并且走上了阿水所说的正途。与其说它是一条光明大道,还不如索性称之为卖煎饼的。阿冰向来性格愚钝,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当时,天还是黑的,阿水给阿冰打了个电话,说她上了一天的班,累了,想吃点东西,要阿冰陪她。天光黑压压的,路旁的灯亮着,像是静谧中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发着光亮。

 阿冰从他家出来后,觉着有点冷,又回家拿了一条围脖。但他只是拿在手上,并没有裹住他冰冷的脖子。随后,他发现了一只猫,藏在绿化带的草丛里,像是冻着了,正在瑟瑟发抖。阿冰想起朋友给他开的玩笑,说猫很容易就会被冻死,别看它们有九条命,但受了寒气,命里的热度没了,就活不了了。                                                              

 阿冰觉着他们说的不无道理,仔细一想,如果生命没有了温度,灵魂也会因此变得冰凉吧。想着,想着,他就把猫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像是要分一点温度给它。猫温柔地喵,喵叫了几声,然后就睡了过去。小猫的心脏有节奏地弹跳着。阿冰感到几分亲切,微笑了起来。

 这时节已经是深秋了,风一阵一阵地吹着,阿冰感到了几丝寒意,他抬头看了看远方的黑暗。他看到了山的形状,一群穿着黑礼服的人围着它,仿佛在开一场舞会,音乐从幽静的山谷里发出,流过一道芳香。从他所站的位置到大街的尽头都寂寥无人,空虚得好似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阿冰记起他与阿水爬山的那段经历,那时的他过得浑浑噩噩。并且毫不夸张地说,他的人生没什么亮头了。要是非要找出什么能够给予一些安慰给他,那也只能是阿水了。阿水那几天工作上不顺心,整天都愁眉苦脸的,像是得了某种怪病似的。阿冰很担心她,就提出了爬爬山,散心的想法。        

 他们出发的时间是早晨,天空鱼肚白的时候,太阳还未出来奉献温暖。因为天气很凉,阿水就多带了一条围脖。她知道阿冰是没有这些东西的。那条围脖是黑色的,上面长着几朵红花,还有一条绿线做茎,纹路成网格状。阿冰戴上后觉着很温暖,他微微笑了一下。

  清晨的空气很新鲜。因为天凉的缘故,山里只有他们两人,显得异常安静。树叶落了,是枯黄色的,没了生命的色彩。落叶在风中飘了一会儿,翻了几个跟头就倒在地上了。从他们那往远处眺望,就会看到漫山的红色。如果太阳出来了,色彩会更加明亮,光滑。那片红像是一段段丝绸,包裹着生命垂危的沧木。

 他们一直走到了日出。大半个红气球从山的后面露出头来,红气球的外围闪耀着金光,晃人的眼睛。阿冰和阿水都感受到了好似从篝火里发出来的热量。原本灰暗的天空被照亮,但这种亮光异常朦胧,好似不存在一样。

 阿冰看到了阿水的身影,她孤零零地坐在一条仿佛结了冰的长凳上。他熟悉这个地方,也同样熟悉这里的老板。他和这里的老板打过交道,算是互相认识了。他看到阿水的餐桌上摆着好几个空酒瓶,但没什么下酒菜。他还看到阿水从身上摸出一根烟来,点上,一股白雾就从阿水的口中迸发出来。

  阿冰将手中的围脖递给她,并且招手示意老板再上些酒来。这时的灯光已不再是明亮的了,变得昏黄,不清晰起来。灯光在他们头顶上默不作声,静静观察着他们。阿冰手里的猫也醒了,努力地跳到地上,然后将身体蜷缩在一起,眼睛盯着他们。

 它看到两人喝起酒来,昏黄的光将酒的颜色染得像饱经时光摧折的纸一样。但他们满不在乎,只顾喝。阿冰总会比阿水多喝一些。这样惹得阿水很不开心。但没过一会儿两人便都笑了起来,笑声很响亮。小猫看到这股笑声流到了大街的尽头。

 阿冰卖起了煎饼。那只猫会窝在炉旁取暖。它也常看到阿水会来照顾他的生意,他们总是要说上几句话,然后微笑着分开。直到有一天,阿水没来,阿冰接到电话便抱着猫跑。小猫心里顿时慌了起来,阿冰跑得越是快,它的心跳得就越厉害。它知道,阿冰跑得这条路已经冰得刺骨了。

 它看到阿冰卧坐在阿水的病床前,阳光从窗外透过树枝照射进来,它跳上病床,想握住阿水的手,试试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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