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车上,我见到了一对母子。母亲的左脚有些瘸拐,枯黄的脸上布满了不该出现的皱纹,用颤抖的手牵着戴着破旧助听器的儿子。儿子仿佛有些抗拒,但只要是被庞大且温暖的手牵引着,好像就选择了臣服。
我坐在对面,久久地望着他们,就像望着几年前的我。直到他们下车,我的眼泪不停在眼珠里打转,低下头去,命运给我的巴掌还是那么响,回忆就封在我的脑子里,像寄生虫,只要一触碰,就随时都能爆发。
五年前,我来到了城市。这里并不像家乡偶尔能抓到青蛙,路上能碰见几只蛇,能和隔壁房子的小伙伴赤着脚在田里找蚂蚱。楼房比家乡大很多,很高,很壮阔,很亮。四通八达的马路比起土路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于城市起先我并不是很向往,而父亲是城里人,每年都会回一次家乡,每年他都会拍拍我的肩膀,诉说着来自城里的五彩绚丽。
父亲说,那里才是人间。
所有人都反对我去城里,只有父亲,他说他希望过的我更好。
于是,父亲接我那天,穿着我从未见过的西装,把我抱在怀里,抱在了城市里。我一路憋住的眼泪,终于还是喷涌了,父亲用温暖的手,抚摸者我的头,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来了,城市,父亲,美梦。
在城市的第二年,家中又来了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我用手指数着,第一,二,三.....一十二个。父亲让我闭上眼睛,听着那个女人挣扎的叫声,很痛苦呢。
“很快就结束了。”我睁着眼,提高声量。
“啊..啊..不要啊!”
“砰!”女人的手掉了,紧接着是头....身体..,尸体掉落。
“哈哈哈,哈哈哈”父亲笑的很愉快,血液一瞬间流动的很快,从头到尾,我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父亲不让我上学,却对我很好。在家里用一条够硬的铁链牵着我为了不让我迷路,我要吃什么都会给我,我可以随意在在房子内走动,再也没有人对我不敬。每个星期父亲都会带我出去两次,却不让我爬着,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城市真可怕。
父亲说,这是城里人的方式,让我乖乖的。之后便拿出一根吸管,在一个空瓶子里面很享受地吸着,还用针扎自己。我很心疼父亲,在如此空荡荡的环境却用自残惩罚自己,他却很欢快。父亲说,这是神仙气,吸了能进入仙境。我依旧不愿意体验,疼痛令我害怕。父亲没有逼迫我,给了我一颗白色的丸子,说是可以缓解压力。他太理解我了,给了我个大大的拥抱。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开始带女人回来,最开始用黑布遮住我的眼睛,然后和女人一起发出几阵奇怪的呻吟声。紧接着,女人尖叫了起来,房间里又响了不停的脚步声与抽泣声,我也渐渐害怕了,捂住了耳朵,世界又是静止的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瓷白的地板是红色的。我问父亲家里是不是粉刷了一遍,他揉着我的眼,把我的脸也变成了红色,很是好看。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可以吃到甜甜的肉,肥美的肉身冒出气泡,仿佛美人在碗里争斗,等待着主人的幸宠。我真是太爱父亲了,爱到不想离开他的眼睛与耳朵,还有那双始终温暖的手掌和铁链。
外婆打电话告诉我母亲回来了,想见见我,希望我回去一趟。母亲是在生下我时离开的,我对她并没有多大的感情,只知道是一个生育工具。
“我们相遇在一个繁花似锦的地方,我花了很多钱买下了她。我们有了孩子之前一直住在这里,我太爱她了,她的身体太美了,她就是我在人间最后的一道光啊。”父亲只要谈及到她就很奇怪。
我在电话里依照父亲的教诲将母亲叫到了我们住的地下道里,说我很想她,更想抱她。对于此我是很疑惑,父亲让我说了慌。不过父亲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也什么都会听的。
母亲慌张地喊着我的名字,我戴着铁链跑过去,碰到的是冰冷的身体。母亲把我抱得很紧,好像要掐断我的身体。母亲说这里不安全,要带我走。我脱开她的怀抱,大声地哭了出来,和父亲说的一样,母亲和外婆他们都不希望我过得好。
母亲这个坏人,只知道牵着我往前走,居然让我再回到过去,不过幸好,父亲会来救我的。
“砰。”
父亲问我,这是第几个女人。我掰着手指头,“一...二..三..六”这是第六个。父亲举起黑布时犹豫了几秒,我盯着他漆黑不见底的瞳孔,眨出了几滴眼泪。他还是放下黑布,揉着我的眼睛,温柔地笑了起来,父亲笑起来太好看了。
我的光明又放大了几倍,父母把母亲的手脚都锁了起来,我守在床边,仔细地观察她。母亲长的一点儿也不美,甚至几分丑相,鼻子,下巴,额头,脸颊到处都是黑点,好像被虫子啃咬。
我颤抖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向前去,眼前的人却更加丑陋的睁开了眼睛。好想撕烂这张脸。
“快跑...”她用力撕扯出两个字,肿胀通红的脸就像一个怪物。
我尽量镇定兴奋的情绪,冷漠地看着她的表演。
“怪物!你..”我没有让她说完,她的瞳孔缩小了很多,眼神的恐惧慢慢衍生到绝望,空气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随着眼前人的痛苦
逐渐熄灭。
我杀了她,用手紧紧地掐着她的脖子,感受着她的愤怒与哀怨,
呼吸着空气中的火焰,这大概就是天堂吧。她的手没了生气,眼睛瞪的丝毫不剩空间,手脚被磨的几根筋。
我呆滞地站了起来,在房间的内侧有一个隐蔽的暗道,我只进去过一次,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刀剑和武器道具。我的手从刀具上划过,从这头到那天竟有细小的摩擦声。父亲很喜欢生锈的刀,它可以折磨人到极致,也是最快活的一种武器。
我仔细地观摩着母亲,想着如何将她的血管一根一根挑断。根据以往记忆...从手开始。血沿着脉络透了出来,肢体仍然不协调地动着,神经系统..大脑。
切开了。父亲说过,摧毁神经是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白色的液体混着血丝流在了床单上,像极了加了糖的豆腐脑。神经...神经在哪。我迫切地寻找着,扒开一根又一根的线,怎么找都无济于事。
父亲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屋子内溅满了血花和脑浆,散落的手和脚,还有几根沾满头发的大肠。
我很高兴地看着他,手上握着一把绣了的铁锤与刀,骄傲地展示着我的成果,还未将神经完全清除的情况下。
啪。父亲的手印在了我的脸上,很清脆。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做的不好吗?再放眼望去,这滩尸体被大卸八块之后,我用铁锤敲碎了整个头颅,多完整啊。我眼前的父亲好像不是真的父亲,他流露出一种我未曾见过的悲伤情绪,缓慢地穿过我的眼睛,跪在了尸体面前,注视几分钟,捂住了脸,大声嚎哭。我第一次见父亲这样,不顾火辣辣的脸扑上去抱住父亲,我只希望父亲开心。谁知我刚开始碰到他的手,他却用极其大的力气把我推到了墙上,我感受到喉咙里的血腥味,父亲..第一次这样对我。
“你这个怪物!”父亲...为什么。
自此以后,父亲对我冷淡了不少,甚至谈及陌路。
保持每个固定的日子带一女人进屋,分尸,放血,割皮,把脑子搅碎,一个比一个残忍的手法。我只能在门外听着这一切所产生的美妙旋律,听着尸体掉落,在锅里沸腾的天籁之音。
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在一个很陌生的大厅里,我头顶的几个奇怪的人盯着我有些发麻,我站在父亲旁边,想着寻找些温暖,可是我们之间的栏栅就像一条河,隔开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机会。底下也聚集着很多奇怪的人,他们却不严肃,有些在抹眼泪,有些在辱骂,还有些在嘲笑。他们就是躁动不安的虫子,随时可以被碾碎。
“你父亲杀人吗?”
我努力思考着,摇摇头又点头。父亲是为了让她们快乐,我默念。
“你看到过吗?”
我点头。我又想起母亲在世时的惊慌失措与鲜血淋漓时的痛苦。
我头顶下的那些虫子反应更加大,有些甚至爬上来用柔弱不堪的手指击打父亲,而父亲依旧是冷漠的眼神,父亲才没有这么弱呢,父亲是英雄。
后来,我在孤儿院接受了奇形怪状的教育与太多满溢笑容的人,他们强迫地使我离开了铁链与暴力,使我在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中成长期。在他们的引导下,我当上了警察。
而父亲,自此以后消失了。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父亲不会再回来,我会变成与以前生活相反意义的人。警局里的人都待我不错,大部分前辈都知道以前父亲的案子,对我也是更加呵护。
毕竟,在他们眼里,父亲是多么可怕。可是他们不知道,父亲是一个英雄,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
在公交车上,我看到一对母子。在我的脑子里永远都有那么一段记忆,我把母亲的头切开,鲜血和痛苦进了我的心脏里,医生和警察告诉我这是正义,我本就应该是个正义的人。可是他们不知道,这种鲜血淋漓尽致,正在努力侵占我的大脑。
我找到了父亲案子的文件,到处都是杀戮,残忍,武器。警察找到了零落的尸体,但是并不能拼成一个完整的人,被告人杀害六人,死刑。
六个吗,明明是十二个。我有点兴奋。
与父亲一起居住的地下道已经废弃,大部分的东西被清理。通往那的门口被堵死,我只能在半夜起顺着井盖爬进去。
很浓的臭味袭来,老鼠混在死老鼠尸体里,撕咬着它们的肉体。黑不见底的隧道,早已经没有曾经的生气。踩在冰冷的水上,开始向前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感觉,父亲一定给我留下了东西。走到手和脚没有知觉的时候,头顶有一丝光线,已经天亮了。
手电筒的电量显示不足以撑过这一天,我正在犹豫今天晚上找到其他的井盖进去。上天没有给我机会,我终于在前方找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骨头。这是人的骨头,女人的。尽管只有一条腿,但我能明白,它在发光。水慢慢褪去,有些小碎骨和铁链的一小块。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珍贵的回忆,找到了。尽管这些目前对我来说,作用不大,但它鼓励着我,继续前进。
直到我看到了一把刀,生锈的,血红色的。刀把上面有一个缺口,我能明白,这不是父亲的刀。刀的旁边有一个塞口,我挖开泥土,是一个瓶子。
“我爱你。”瓶里有一张小纸条。
父亲的容颜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失声痛哭起来,老鼠们围着我好像在嘲笑,之后,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警察们都我旁边。他们仔细问询我的身体情况,我将我在地下道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们。然后他们突然摇摇头,没有骨头,刀子,和纸条,地下道理只有臭水泥和老鼠。
我被关在了神经病医院,恢复治疗,一切都是幻觉。
医生和警察告诉我,一切都是幻觉,不要乱想。
我不信。
父亲给我的,不只是生活,还有信仰。于是第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父亲睡在我的身边,抱住了我,安慰我。可是,一个浮躁的女人出现了,她开始击打父亲,我拼命阻止,我用锤子锤爆了她的头。我从梦中惊醒,只是个梦啊,为什么是真实的。
我杀了她,我将万劫不复。
我在院里的三年,警察会定时来看我。
我真的是一个神经病,可是,以后不会是了。母亲是我亲手杀的,他们都不信,我说,我把母亲的头割下来,把手指头砍断,鲜血流了出来,是一副美景。
然后,我终于不说了。出院的时候,我没有父亲,母亲是车祸死去的,我现在可以是一名优秀的警察助理。
我还是辞去了工作,打算去乡村种田,经济来自伟大的警察们。
我有了美丽贤惠妻子,有了孩子。
我去了城市,把孩子也带了过去,女人呢,恐怕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