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老了四年

      再一次有了写长文的冲动，再一次是因为国足。

      标题借用了国家足球队官微下面一条球迷的留言，说得太残忍又太准确。是啊，最后一分钟让多少人感觉承受不了！

      昨晚比赛补时最后一分钟发生的事实是，叙利亚对把握住了一个位置极佳的任意球机会实现了破门，而中国队坚持到最后关头将几乎已经到手的胜利放走。这是对简单客观事实的描述，但冷酷的事实背后，包含着每一个热爱足球、希望国足胜利的人情感的纠结和心情的无比失落。

      严格的说，这场球并没有输，输的只是整个预选赛结果，因为这场平局对于我们期待国足出线于事无补。可是悖论在于，难道这场球赢了，就铁定能够出线了吗？当然不是，甚至绝大多数人都坚信，早在此前一场、两场球，早在高洪波率队连输叙利亚和乌兹别克之时就已经断送了希望。那么，好像看上去这一场球是输是赢结果都一样。

      然而，看球并不只是看结果，如果只看结果，那么所有体育比赛都可以取消直播，反正第二天会有铺天盖地的新闻和评论。任何比赛都有一个过程，让人心情跌宕的只是这个过程而已。人们对中国没能战胜叙利亚的各种抓狂、各种遗憾、各种不能接受，关乎结果，又完全不仅仅关乎结果，更关乎比赛的过程，更关乎失去胜利的这种方式。

      几天前，詹姆斯和他的骑士队也遭遇了失败。失败的心情相似，但方式完全不同。实话说，我并不是一个铁杆篮球迷，对于NBA，除了最优秀的几个球员能叫得出名字，其他的球队战术、历史过往、恩怨情仇都知之甚少。不过，我想到一个有意思的对比。看总决赛G4、G5时，我都是看图文直播，双方比分变化不断刷屏，我心里会想：这场骑士终于爆发了，正在一步步拿下胜利，不错，骑士已经领先19分了！或者是这样：勇士已经会夺得总冠军了，骑士已经追不上了，没时间了！这，就是篮球。而绝对不会出现下面的情况——骑士和勇士的比赛进行得相当胶着，第四节还剩10秒，双方依然是0:0，哦，库里投进了一个三分,3:0，勇士拿下了三年两冠！更不可能是这样的画风——比赛还剩最后10秒，勇士领先10分，骑士队还在作最后的努力，勒布朗接到欧文传球，一个超远距离投篮，球进了！得了15分，不可思议，骑士完成了绝地反击！

     也就是说，足球和篮球，同样具有魅力，但比赛进程和方式又有极大差异。简单而言，篮球是一种回合制运动，我进攻投进或者不进，终归24秒后要转换为你进攻，由你掌控球权，取胜之道就是在尽量多的回合里保持我进球得分而让你不得分，这样的意图一旦实现，实现的回合一旦很多，那么一方就会逐渐扩大分差，以至于取得胜利。换句话说，篮球比赛是积累小优势实现胜利，实力差的队伍，每个回合都在输，你想它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逆转整场比赛，那绝不可能。

      但，足球就有可能。从理论上来说，足球也不过是一种普通的集体球类运动项目，也有各种球权转换，比如一方传球出界、射门被对方门将接住、犯规等，球权就会交给对方，也有由攻转守、由守转攻。但问题是球场面积太大、人员太多，更为重要的是，破门太难！加之没有进攻时间限制（对比篮球24秒）、没有传球次数限制（对比排球只有一传、二传）、没有人员站位区域限制（虽然有越位规则，但对比篮球进攻3秒则极为宽松），所有这一切，就导致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实力占优的足球队，尽管可以更好的掌控比赛主动权，可以在控球率、传球成功率、攻入对方30米次数、抢断效率等数据上各种领先，但这些优势不能必然转换为进球，全场占尽优势而迟迟不能破门最终平局的比赛不足为奇；我方射门20次没有进球，对方全场只有1次射门却鬼使神差射进的惨案也屡见不鲜。我想，这就是足球独具魅力的根本原因所在！遍观所有竞技体育项目，好像只有拳击也有类似特点，比如一方全场被动，点数明显处于下风，但是忽然抓住对方漏洞一记重拳将对手KO，不过这种偶然性结果发生的概率远远小于足球。

      说回昨晚的比赛，中国队表现值得称道，先是意外点球落后，但下半场打得很好，很有组织，扳平和反超也确实让人惊喜激动。毫无疑问，国足是昨晚比赛中表现更好更占优势的一方，按道理、按我们的心理预期上应该取得胜利。问题在于，足球比赛经常会发生不按道理的结果，不幸的是，昨晚就让国足赶上了。

      因此，我并不想去探讨具体的比赛技战术问题，比如：最后那个任意球是否是裁判误判？是不是曾诚指挥人墙布置有问题？曾诚此前没有选择拖延比赛时间而是草率地大脚发球给了叙利亚最后一击的机会是否不妥？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名中国队的球迷，我当然也和你们一样期待，最后那一分钟重来一次——重来一次就绝不会犯错。但世间的事没有重来一说，我们没有能力让遗憾的弥补，让失去的奉还，有太多比一场足球比赛重要千倍万倍的事情都不能重来。只是，当眼睁睁看着叙利亚射出的皮球直挂网角，瞬间心痛，呼吸难过，从理性上可以理解，从情感上无法接受。

      赛后队长冯潇霆接受采访时，强抑泪水，心情的崩溃程度不言自明，是啊，这种在最后一刻被杀死的比赛，对于球迷是诛心，对于场上球员，是摧毁。

     情感的问题，再强烈也终会归于平淡，而理性的分析，国足的失败绝不是无迹可寻。从昨晚的比赛来说，最后被绝杀固然让人唏嘘扼腕，但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们更强更好，在2:1之后的数次进攻中把握住哪怕一次，还怕拿不下比赛？更往前说，如果我们更强更好，怎么会在此前比赛中一输再输把自己逼到生死战的边缘，如果此前积分已经足够多，意外一场，后果也有钱埋单。所以，终归一点，实力不行。

      足球队实力的提升，是一个无比漫长而艰巨过程，那几乎要付出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心血，那几乎不可避免地要遭遇无数次屈辱的失败，那几乎要所有人在艰难困境中永远保持坚定的信心和不屈的斗志，难！难！难！国家队尤为艰难，职业俱乐部可以短期内通过金元政策大肆购买外援和名教，迅速搭建起球队框架，实现实力的快速提升，而国家队必须要依赖于整个国家足球基础的夯实，依赖广泛的青少年足球参与，依赖无数基层教练员的辛苦付出，依赖整个教育体制、文化体制的全力支持，真的是难！难！难！

      老生常谈般的责难“十三亿人找不出来几十个踢球踢得好的”，这早已沦为大众屌丝的一个段子，一笑而已。无数愤怒指出“叙利亚国家内战，球员无球可踢，居然都拿不下”，也可以理解为不懂为何职业足球。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球迷永远渴望胜利，永远不会觉得赢得够多。人生数十年，青丝易逝，白头不期，不要让人们等待太久。

图片发自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