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有岁月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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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学之前,我爸把我寄养在老家,华哥是我们家的邻居。

华哥比我大两三岁,我叫他华哥,他也随着我家人,管我叫安安。

那时候我和华哥在同一所小学里读书,我读学前班,华哥读二年级,我每天骑着四轮车跟在他的藏蓝色自行车后面去上学。

我记得那会儿门前有条河,蜿蜒看不见尽头,边上还长着苇草,河水清澈得很,有妇女会在河边洗衣服,华哥会带我下河捞泥鳅一类的生物。

华哥家有一大帮姐妹,特别喜欢看潮剧(潮州戏),然后玩角色扮演,华哥被点名演那个唯一的男性角色——被吓得尿裤子的驸马。我最小,总被分到一个特别糟糕的角色,这时候华哥就会拿他的尿裤子角色来安慰我。

当年有个商人进镇来卖土豆,我和华哥两兜空空两袖清风,便趁着人多,进去偷偷摸了四五个出来(小孩子切勿模仿),后来我们一起把那四五个土豆种进了我家地里。

可惜,我和华哥种下的土豆还没熟,我就被我爸接走了。走之前我还挺高兴的,像是每一个即将远行的旅人,心里充满期待。

我走了,甚至没来得及给华哥告别。

很多年后我回到老家,看到我和华哥种的土豆竟然还活着,突然想起了华哥这个人。

我向爷爷打听华哥的去向,爷爷说,他念不好书,早就辍学去打工啦。

爷爷又告诉我,我和华哥种的那个土豆,现在越种结出的土豆越来越小啦,不久后应该就绝收了。因为土豆自带毒素。

现在想起这句话来,不知怎的倒是多了几分感伤。

返程时路过一家繁华的购物中心,车来车往,人潮涌进涌出。爷爷指指高耸的大楼,说我可能不记得了,这里原来是一家电影院,后来拆了。时代变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当然记得这里。

初恋第一次带我去看电影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冬季的深夜,我们以前都是中规中矩的学生,那是我们第一次夜不归宿。

我们摸着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零钱,东凑西凑看了一部票价最低的电影。果不其然,是部烂片。我不太记得电影讲了什么,但我记得初恋偷偷握住我冷得发紫的手,然后塞进他的大口袋里。

散场后,我们才发现我们连搭公交的钱都没有了,他就这样牵着我的手,一直往前走。

我那时候也天真地以为,他能一直这样牵着我,走过我的花季年华,走过我的似水流年,最后再一起度过白发暮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世间免不了吹响一首首骊歌,来庆典这一场场无可奈何的离别礼。

我没有再见过华哥,估计此生也再无法见到门前那条小河里会有鱼翔浅底。

我也没有再找过初恋。那家电影院早已荒芜人烟,断壁颓垣之上,屹立起如今繁华的购物中心,而我更不会与我的初恋再旧情复燃。

我和过往就像是两片随波逐流的浮萍,有缘相遇,彼此做了片刻停留,尔后又会随着泥水而下,最终汇入两条不同的江河。

越走越远,不复相遇。

那时候小,对离别与感情的观念真的很淡薄。我们为世界无时无刻的更新而欢呼,恨不得抛却一切陈腔滥调,一头钻入那五彩缤纷的花团锦簇里一探究竟。于是,我们就一头雾水,稀里糊涂地送别了许多美好。

我今年二十来岁,在工作与生活的泥潭里挣扎,忙得不可开交,又怎会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捉泥鳅,玩角色扮演?谈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又如何再拥有初恋时那份青涩胆怯的羞涩?

所以浮生有六记,有些温存,仅仅定格在一个小小的时光里。

可尽管如此,往事历历在目,又岂是流光所能侵蚀?看王家卫导演的《东邪西毒》的时候,有一句话让我了然于心: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还好,我还记得华哥那个尿裤子的驸马,还有他永远骑在我前头的藏蓝色自行车,即便他不是我一生的领路人。

还好,我还记得手心里的那份余温和初恋宽大的口袋,尽管,他没有和我相伴一生。

我记得那时的欢笑,那时的心跳,还好,它们没有在时间长河中被冲洗干净。

《喋血双雄》里,周润发对朱江说:“这个世界变了,你和我都不再适合这个江湖,因为我们太念旧。”

这是一个高速发展、日新月异的互联网时代,我们被光怪陆离的迷雾蒙住了眼,简单诚挚的感情像是蚌壳中的珍珠难以寻觅,但还好,我们还能够铭记。当十年如一日沉淀,静心细想时,那些不变的真挚,才弥足珍贵。

当往事随风,记得就是最好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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