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石印梯田的秋天（组诗）

温飞宇（广东）

我最初，以为石印的几垄梯田

只是刀耕火种留下的痕迹

那些弯弯曲曲的田畴、连同溪流

也不够是撑起存活的标榜

我真不知，它的骨骼、肌肉

一旦和水稻的耕种缠绵、融汇

竟然能演变成绝妙的一幅锦图

缘起这单纯的念想、我萌生好奇

如鱼穿透幻想天空、鹰在水面的威武

能把梯田堆砌与天交界的山坡

我没理由拒绝秋的邀请

拒绝探寻一个叫石印的村庄

包括那片神秘的梯田，犁铧下的随影

从心的向往、从我踏入石印的那一刻

我的心就没停下追问、就迫切寻觅

关于梯田的曲折、逶迤的沉淀

在粗糙的手掌、终老了多厚的茧

半山坡那一声沉重的叹息

就犹如睡在我梦里、凝结成一种风景

最后在远去的汗滴、开镰的线条

装订了一册用体力征服大山的村史

一片稻田、在秋的喧哗、鸟雀的顾盼

走完了它的历程、它弯弓着躯干

就如我在路上遇见的老人、背驼了

却依然以满口漏风的牙、动情地为我

讲走出大山的人、即便没有衣锦还乡

置身田垄、城里人正为稻穗染黄季节舞动喜悦的收成、流露的神态

等同于他们的果实、如同他们在收割

而我，自然想到镰刀过后的梯田

那散落光秃的稻脚、它面临的霜冻

如同空巢孤寂的母亲、数一粒粒谷穗

坐在汗渍鎏滑的门槛深情守望

我很难想象、远古留下的一片土地

一片山里人赖以生存的梯田

就因开垦划出的线条、种下粮食

竟能惹痛无数座城市的狂恋、追逐

还染上旅游的一圈圈光环、随性策划

是他们以推波助澜的魅惑、诱导石印方式，以火一样的烧酒接纳情的灌醉

我可以怀疑我的双眼、甚至思想

那些蜂拥而至的人流、忘返的客影

是和我一样的心情行走在秋天的石印

和我一样迷醉在金黄的田垄、山坡

他们用影像的方式、我则任意诗羽

力图将石印的梯田永久存放在时空

用赞美的光圈作语言、堆砌成诗与画

和我一样包装梯田、换上最亮的新衣

此时，我听到一种遥远的声音

是石印的先祖、追梦于他们的汗水

是他们磨掉的皮肉、以血流淌的梯田

如能浇灌成旅游、是一场久违的等待

是石印村的梦寐、梯田的荣光

看见了吗？鸟声早已覆盖养它的小巢

这那是收割稻子、分明是一场舞蹈

“农家乐”也在交头接耳、吆喝激情

秋天过后、冬季有雪、梯田同样美丽

待到开春、银光一片山水的石印梯田

美不美？山村不说、但流淌的是喜悦

2以一杯茶的宽度、栖息石印村委会

我始终相信缘分、相信牵引

假如没有梯田的蛊惑、那怕再美

我也不可能顺着蜿蜒小道

以寻求一种意境、为自由的诗句

来到石印、栖息在大山村的腹地

没有仪式、只有憨厚朴实的语言

但我如同感受一场盛宴的相邀

我能走进石印的心房、把拘束抛掉

用我的真心贴近山的纬度、水的轻盈以一杯茶的宽度、去丈量村庄的声音

聆听梯田在春天的晶亮、晚秋的高贵

这是我生命注定的承载、缘起的开端

我接纳氛围，那仿似烈酒浸泡的场合

它以激情的触碰、将山坡的梯田扬起

又把酣畅的线条释放、任柔和的动感

翻阅祖辈的传承、一袭绽放的笑容

我接纳，是一颗心交由旅游的呼唤

是山村破开厚茧、一只彩蝶的梦飞

选择零距离的碰撞、我不质疑

石印村民的智慧、是他们和梯田的情

几辈子血脉的眷恋、忽然擦亮的火焰

他们明亮的眼，流淌开质朴的期待

农耕、不仅仅是昨日山村的养育

它还有更深的内涵，一种文化的张弛如标榜立体的画、我穿越时空的诗行

3在高印村，有一间舒适的农家乐

任何事情总有开始

总要有人去触及不明朗的梦

面对门前那跌宕起伏的梯田

城里人可以如痴如醉

可以让时间凝固在高印的每一寸泥土但淳朴的小村、刻写高印名字的村庄不知会不会茫然失措

或者根本就不相信梯田的功效

甚至认为是一帮闲人在无事蛊惑

我如此没根没据去胡猜

却让莫姓老表的行为方式

击碎了那些荒诞不经的苦词涩句

那杯热茶、院内香醉的八月桂花

就悄悄藏在我的骨髓里

他要我记住高印，那叫淳朴的小村

是他诞生的第一间农家乐

正在引领高印人的市场新方位

他坚信梯田的魅力、坚信旅游的呼唤有他执着的恪守、坚毅的目光

远到的客人，你还在犹豫什么

来吧，在高印，有一间舒适的农家乐

4我和月亮一起醉在小高山

小高山，是山也是村、感觉崎岖陡峭

它背靠插入云霄的万时山、胸襟豁达

猜想地势高峭，才被赋予高度的大名

至于先祖为何依山繁衍、放在酒盅

村庄的故事如一条小溪、蜿蜒漫长

由它撑起的农耕，更迭了一部诗魂

那晚，月亮特别的清凉冰亮

我为能看见梯田倒影的月光而高兴

为一些昆虫的鸣叫听得入迷

就凭一天水色、当然不能跌落激情

我顺从小高山的善良、接纳了豪饮

我把一处迷醉的梯田、它的静与动

放在烧酒里浸泡、我让它滴出图片

滴写平平仄仄的唐韵、交由我放飞

即便有漂浮的禅云、有烦嚣的隐退

我依旧抱紧小高山的酒、为快乐醉饮

我如此迷恋小高山的夜、一弯银光

是它皎洁的诱惑、让我长出飘逸的梦

以一杯酒的诺言，握住层层梯田的手

他们的憨厚、再为古朴添上几许光彩

这是我的祈祷，我不能忘掉的醉月

5在坳下村，捻起片段记忆

这里的村民、不可能背叛土地

他们种下水稻、任由层层叠叠的季节醇化成梯田的骄傲、一朵五色图案

春之时，坳下村以水的灵动

鼓动阳光与月辉、蛙鸣与潺清

一步步引诱客人跌入艳丽的陷阱

秋临时，他们让熟透的稻穗

放飞一册册乡愁、直抵游子心扉

我来时，没受任何教唆与蛊惑

顺着似曾相识的小路、我垒叠想象

坳下村和梯田有几许缠绵、多深爱恋

尤其在秋天的感召、在垂挂的穗影

更让人想到开镰的笑朗、欢怡的曲线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农耕文化图

挂在深山半壁、数落了星辰飞瀑

却忽然如鹰隼翱翔、承载着旅游图腾

6坳下村邓氏古宗祠怀想

凝视邓氏宗祠的一段旷世亘古

吸引我，是流畅的青砖、斑驳的麻石

以及褪了色的门楣、硬朗的骨梁

再有，从四周怀抱的滴翠、涓涓细流

都是我要寻找的根源、给以感慨

至于距离、我力图透视几百年的风雨

去聚集我的文字、一册古老的史前

我在幽静里追随方位的布置

那座东向西的轨迹、紧跟太阳步伐

让祠堂以地球的运行保持一致

百年前，祖辈就已遵循科学的脉动

就已让山的雄浑、水的幽清

注入在每一块砖骨、每一片黛瓦

透过整体的布局、舒适是宽敞的注释

以客家人的意志、将照壁赋予木魂

静静守着露天的石池、采集水的精灵

又以拓展的眼眸穿越前方的山麓

这是何等的大气与洒脱、仅此一刻

我容易联想到王者的演绎、呐喊如雷

当我将凌乱的想象收集、搁置

就自然注视墙壁挂着的牌匾

我努力还原、当时一番仕途的景象

那是邓氏先祖、一段辉煌的画面

就刻刀留下的墨粒、它的凹凸与力度

就该成为我对飘逸书法的爱戴与赞许

我遵循时间逐年的倒叙

用虔诚的心、在神龛的桌台

我捕捉到了人杰地灵的一片祥云

它正随茂盛的香火缭绕

让我感触神秘的风水、只是一种文化

是人与天地融洽的特定空间

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繁衍符号

一座人才辈出的古祠堂

彰显了邓氏先祖的智慧、它如

宝石镶嵌在坳下、四时闪着光芒

它尽情为我讲述古祠堂的重量

是它的脊梁支撑了祖辈的荣耀

力挺着今天与未来的图腾

就如万时山盘旋的一只雄鹰

正放眼苍穹、搏击长空

7对话坳下村：三十亩油茶园

三十亩坡地、远远眺望

全部是青翠的乐章

天的蔚蓝、小溪清澈的笑烟

还有一片黄灿灿的梯田

靠在坳下村的古墙、心按耐不住喜悦

如一首唐诗的牵引

从远方带来的躁动、几许疲惫

就自然奔涌开向往的激情

就情不自禁走近三十亩坡地

和秀丽的茶园拥抱、亲近

茶树结实、叶片釉青

压弯枝的果在秋天的阳光

为客人的触及、讲述她扬花的华贵

油茶，让人记住叶片

更多是她一树的红果、包含的油香

三十亩坡地、荡漾三十亩茶魂

她以最天然的泥土、最纯净的空气

蕴养了一段情怀、前世与今生的矜持

它以健康的语言、覆盖了尘俗

有她仙子摇曳的舞姿、梯田更是醉人

8牛尾厥，石印梯田的一抹殇青

牛尾厥，很青葱的一种植物

亲吻它的根茎、立感舒经活络

以烈酒抚慰、更是倍感气朗神飞

如此绝妙的精灵，为何贴上土气标签

真是老农的一番传说、一株草的修行

让一场邂逅的爱、人与妖演绎的情

一株石印梯田的草、吸日月精华

却堕落情海、甘愿让情郎吸她骨髓

最终、草没修成仙、魂留在了梯田

草以浪漫的痴情留在了石印

以心、以根喂养了一代代山民

她的身影追逐梯田、是一抹殇的青

9一眼泉，溢满小高山的心事

我既然听信了传说、就要探访

看一眼泉的神奇、到底有多浓的色彩

仰望万丈高的一座万时山

我的心、为澎湃的山风抒写开赞许

为头顶暮归的倦鸟、落下的一片羽毛

油然而生了一丝丝乡愁

我是数着老乡的背影、以汗水的折磨

最后到达泉边的一个晚客、来不及

所有祷告被搁置、唯西隐的红头老人

映荒了我正在沸腾的欲望、水的蕴莹

来者几乎都很虔诚、他们轻撩水纹

仿佛倾情隐秘的私奔、以魂和泉接吻

泉水，以清甜韵律穿越我的干渴

它携带赏心悦目的意境、如冰恋的心

当肠胃满足了犒劳、大脑洗涤了烦躁

诗歌就偷偷伸出了翅膀、欲飞梯田

我追着层叠有序的田埂、听水的颂词

看它以柔克刚的矜持、一袭玉的风范

多么漫长的一段路哟，从小高山开始

经田垄、滞石印、穿锦江、再奔珠江

一眼清澈的泉，她应该是无忧的天使

应该是女娲补天留下的仙子、给梯田

画春天一叠叠透明、秋天一弯弯焰火

给心扉，寄语无尽爱恋、无瑕相思

2016年9月9日

(首发《中国新诗天地》。石印梯田，位于广东仁化县长江镇石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