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沉默，以眼泪。相较于纪伯伦的靓丽、济慈的纯真、叶芝的柔美，拜伦的诗总是带给人一种奔放的感受。
没有想过会跟那个人再见面，毕竟隔了偌大的城市，隔了五年的时光。
1.
将车停好，我找到停车场的电梯等待上楼，耐心地看着眼前的数字一层一层递减。包里的手机已响了多次，再不到达指定地点，估计电话那头的炸毛小姐真的要炸了。
我前天的飞机落地N市，回到这片长大的城市。爸妈过来接我，我看到他们眼里闪烁的光芒，似乎有一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不孝女儿迷途知返的欣慰。 母亲更是夸张地从后备箱递给我一捧香槟玫瑰，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大概是我决定回来从此便不走的消息太让他们振奋，于是她为此导了一出如此煽情的接机戏份。 一年前毕业的时候，决定留在读书的城市，母亲学着八点档电视剧里的桥段痛心疾首：“臭小孩，你不要我们俩了吗？你不要这个家了吗？”其实两个城市的距离，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航程。大概是她太过爱我，总是强行给自己加戏。 坐在车后座，我看着道路两旁熟悉的法国梧桐，延伸着相同方向的枝桠，倍感亲切。终于，回来了。炸毛小姐得知我回来的消息，乍乍乎乎嚷着要给我接风洗尘，紧接着故作娇羞女儿状地说：“其实，我还想把我对象介绍给你认识。”
很想知道是何方神圣收服了这位炸毛小姐，于是欣然答应赴约。
母亲的车我开得不是特别习惯，加上周末路上车流量很大，我以30码的速度不疾不徐地前进，被后面一辆接着一辆的车超越。 目光所及之处，看到前方一辆车熟悉的标志，耳畔仿佛传来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一个小女孩清甜的嗓音：“我们以后就买这个车。” 我对车没有太多的概念，品牌、性能、动力一概不知，只是偏执地喜欢那个标志，觉得很酷。当时说完这话，面前那个眉目含笑的男孩子宠溺地看着我，温柔地说：“好。” “还要养一只秋田，你要是欺负我，我就放狗咬你。”那时候仗着有人宠总是有恃无恐。 他忍俊不禁地笑了，而后说：“那就再养一只英国短毛吧，希望可以把你养得跟它一样温顺听话。” 我听着不自觉羞红了脸。这五年，隐隐期待可以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却又害怕听到他的事情，害怕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感情。也设想着再见面的场景，会不会真的像电视剧中演的桥段，他已经微微发福，跟我介绍手上抱着的小孩：“喏，这是我儿子。”便再不敢想下去。
2.
李陈曦初识夏东方，是2010年的夏天。那一年，我们步入一中正式成为一名高中生，为了三年后那一场重大的考试，展开了与时间的赛跑。 第一次班会，按学号做自我介绍。他是3号，我是4号。 一个清瘦的男孩子走上讲台，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他说：“我叫夏东方，因为出生在朝阳从东方升起的清晨，遂取名东方。我的姐姐叫西子，我的东恰好与她相对应。” 我略微有些怔愣，这个人抢了我的台词。恍神的功夫，他已经回到座位。来不及多想，我只能走上前去：“我叫李陈曦，因为出生在黎明后薄雾散去的晨曦，遂取名晨曦。我的陈是耳东陈，来自我母亲的姓氏。” 话落，我听到班上同学欢快的掌声和诡异的哄闹声，眼光无意扫到他的座位，却迎上他略带玩味的笑容。后来，夏东方和李陈曦的名字总是不经意间绑在一起。他是数学课代表，我是英语课代表。任命当天，班主任把我们召集到办公室，对我们耳提面命，大意就是要做好本职工作协助学科老师的教学工作云云。
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学生，在笔记本上一条一条认真记录着班主任叮嘱的话。反观旁边的那个人，他也是埋着头在本子上勾勒，但是凑近看才发现，他已经画出了一个生动形象的Q版老师。 我看得入神，并对此嗤之以鼻。他的头顶仿佛长了眼睛般，忽然转过头与我对视数秒，将我的表情尽收眼底。我撇了撇嘴，像一个做坏事被老师抓包的小孩，尽力表现得坦然。我看到他的眼里有一丝笑意，那是第二次我看到他那种捉摸不透的笑容。 结束之后，我跟着大家陆续走出办公室，听到他在身后喊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以为他要跟我探讨一番他的画工。却听到他说：“李陈曦，你的名字很特别。” 我仰起头回望他，看着眼前那个白衣消瘦的男孩子，说道：“夏东方，你的名字……也很别致。”不出所料，他紧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3.
口语课上，外教Fred按学号分组，他成了我的partner。那位外教第一节课给我们布置的任务是：了解彼此的搭档。通过自由提问的方式了解对方，并且最后将自己的搭档介绍给他认识。
这种自由提问的方式于我而言，着实是个不小的挑战。我极其不擅长对着一个不算熟识的人问一连串的问题对其进行深入了解，也不习惯接受一个陌生人试探的盘问。 暗自纠结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李陈曦，你摆出这样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做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回看他，却看到他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当真存了壮士断腕的心，问就问吧，谁怕谁。
“我们还是各自介绍自己如何，我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作为交换，告诉我你的故事。”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提议，这真是一个再安全不过的建议，彼此不触碰隐私，告诉对方我愿意透露的信息。作为一个男生，难得他存着这样剔透的心思。 惊讶于他还有这样洞察人心的能力，我笑了，对他说：“夏同学，那就让我们重新认识彼此吧。” 他也释怀地笑了：“很好，女士优先吧。” 这一回，我没有推拒。我告诉他：我的英文名叫Sunshine，我来到这所中学，希望三年之后可以考上N大的高翻学院。当然我也不是只会啃书本的书呆子，我爱狗、爱美食、爱音乐剧。陪我一起长大的金毛在初一那年去世了，为此我难过了好久。周末会去文化宫学小提琴，然而受爷爷的熏陶，我最擅长的乐器竟是二胡，毕业典礼上我的一曲《赛马》连校领导都拍手称赞。最爱的美剧是《老友记》，我这个人不喜孤独，我很喜欢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 我喋喋不休说了许久，他很有礼貌地倾听并没有打断。我竟不知，我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向他敞开心扉。 他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亲爱的Sunshine，我们一起努力，考上N大。” 他的发音是英英，抑扬顿挫，保守严谨。这句话由他口中说出，倒像是一位年轻的绅士给出的承诺。 我友善地提醒他：“Dear partner，it's your turn." 不知哪一个单词取悦了他，我看到他的嘴角上扬了许久。 柔和的音调从他的口中发出，我听到他悦耳的声音：“我的英文名叫East，在此之前我没有想过三年之后的理想大学，不过现在我突然有了目标：N大。” 我觉得气氛有丝尴尬，不觉偏过脸躲闪他的目光。 他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的兴趣很多，跟很多男生一样最爱的运动是篮球，最崇拜的运动员是科比.布莱恩特，他是当之无愧的MVP。他身上有一股韧劲特别吸引我，年少成名，却抛下豪言不想成为乔丹第二，只想缔造属于科比的传奇。” 夏东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折射的光芒温暖阳光。我见过这个少年在篮球场上肆意奔跑的身影，自由狂妄，意气风发。 受他的影响，后来我竟然也会热血沸腾地熬夜观看赛事，执拗地感动于曼巴精神。科比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然而传奇终将谢幕，他宣布退役的那一天，全世界聚焦洛杉矶，致敬传奇，再见青春。最后三十秒的那一记绝杀投下，我已经泪流满面，他离开时说的那句“曼巴out"也仿佛带走了我的青春。那一刻，我唯一想到的是那个带我走进篮球的男孩，不知道他怀着怎样的心情告别传奇。 那一天，我们互相介绍对方给Fred认识，西方人的表达方式总是直接了当，听完我们的介绍，他开心地说：“中国人起名真感性，你们俩的名字般配极了，日出东方，first sunshine from the East." 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身后同学们起哄的声音让我的脑袋有点发懵。他似乎也有点措手不及，良久，听到他说：“谢谢！”天杀的，他这句话还不如不接。
4.
后来，我们的交集更多了一些。
“李陈曦，去英语老师办公室取讲义。”
“李陈曦，你盯着这道物理题太久了，你需要让大脑休息一下。”“李陈曦，为什么你连这道数学题都会做错？”
我正埋首于物理书，有些烦躁地研究物体之间的摩擦力，终于不能忍受：“夏东方，你这是滥用职权，怎么可以利用你数学课代表的身份偷看我的试卷？”
他无辜地看着我：“冤枉，我去办公室的时候，你的试卷刚好放在最上面。” 看着他无辜的表情，我嚣张的气焰渐渐退散，埋头继续研究两个物体之间的摩擦力。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李陈曦，分科的事情你怎么打算的？”
“物生吧。”那个时候已接近第一学期的期末，原来不经意间，便要面临分科的抉择，那也意味着我们会分开。
我专注的看着物理书并没有抬头，忽略了他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他顿了一会儿，慢慢道：“李陈曦，今天下课之后你能不能等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我终于不得不抬起头看他，那个做事一直游刃有余的男孩子脸颊略微发红。我试探性地发问：“你就不能现在说吗？”
“你确定要我现在说，当着班上同学的面？” 我直觉有些事情会发生，及时打断他：“五点半，我等你一起出校门。” 心不在焉地上完最后两节课，故意磨蹭到最后才出教室，夏东方跟在我身后慢慢走着。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被路灯拉长的两道身影偶尔会撞在一起。 这样的氛围实在是诡异，我们俩之间第一次出现这样安静的时刻。再经过一排梧桐树就要到学校正门，他走上前止住了我的脚步。 深吸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他说：“李陈曦，我们要分班了，你会不会也有一点不舍？” 他比我高出一个多头，我需要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的唇紧抿，整个身体似乎都紧绷着，相识半年，我大致能摸清那是他紧张时才有的表现。 我试图组织了一个再安全不过的说辞：“我会想念大家的。” 正当我暗自庆幸自己的机智时，听到他反问：“那我呢？” 我知道该来的事情终究是来了，即便我一直装傻不去面对。他说：“李陈曦，你难道一点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 那一刻，我的心跳仿似漏了一拍，全身的血液沸腾着涌向脑海。懵懂年少的青春岁月，也收到过同龄男生的小卡片，但那些卡片最终都会被丢进路旁的垃圾桶。 我的感觉告诉我，这一次不同了。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生，我对他，并不是没有心动。 我盯着地面的树叶，手脚不知该如何摆放：“夏东方，我妈妈不让我早恋。”真是蹩脚的借口。 “我妈也不让。可是我喜欢你，你呢？你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我沉默着却迟迟不肯点头。 这个男孩子有最明朗的笑容和极好的修养。对待学习他看似漫不经心，却能在每次考试中名列前茅；对待朋友，他真诚良善，重情重义；对待感情，他敏感细腻，步步为营。出现在我十六岁雨季中的男孩子，确实很让我心动。 他没有再逼我开口，只是无奈的叹息着说：“李陈曦，你不需要有太多负担，也不用急着给我答案，即便是拒绝，我也……可以接受。”我们都有些局促不安。快要出校门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信封。我心虚得像个做坏事的小孩，迅速接过放进书包。我甚至忘记了跟他说再见，便仓皇逃离。
5.
青春的悸动，是古旧的梧桐树下，两个少年各怀心事。 不曾想过，他会放下自己的骄傲在我面前手足无措，也会不可免俗的写小纸片。夏东方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的字体流泻于白皙修长的指尖。五种语言的我喜欢你，简洁明了地罗列着，一如他做事的方式，干净利落。
年少的我们，用这样稚嫩的方式青涩地表达着感情。那一晚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我看着那简短的五行字，久久无法入眠。不知写下这字的人是否也有着同样的思绪。
要拒绝这样优秀的男孩子似乎并不容易，我坐在书桌旁思考着该如何回应。我的储物架上闲置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这些物什都是我平素收集的。平日里家中有小朋友做客，我都会紧紧看着这些宝贝，生怕被那群小鬼打乱。
我找来一个长型小木盒子，摘下花瓶里的两枝干花摆在里面装饰。我对飞行棋有一种偏执的喜欢，搜集各种套装的飞行棋是我乏味生活的调剂之一，所以我有很多花式的骰子，这一喜好一直延续至今不曾变更。我挑了一个颇为满意的骰子，配上一根细长的红绳摆在盒中。厨房有母亲前些天买来的红豆，随手抓来几粒放进盒子里。这样的摆饰着实单调，但似乎也是我能想到的最恰当的李陈曦式的回应。毕竟，让我站在夏东方面前正义凛然地说“我愿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个男孩子局促不安地问我“李陈曦，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夏东方，其实我对你的喜欢似乎也不只是一点点。
第二天当我把这个单调的手工作品递给夏东方的时候，少年眼底明朗的笑容我永远都无法忘怀。阳光绚烂，微风不燥，那个男孩子难以掩饰脸上的喜悦，微笑着说：“李陈曦，既然已经允许我开始了，那就不要轻易放弃。”我回望他的目光，坚定地说“好”。
那时候我们对未来无所畏惧，怀着一腔热忱的憧憬和希翼。
6.
他在物化班，我学了物生。每天忙碌的课程积压，我们也只有在放学的时候才能见面说上几句话。
他会试探性地发问：“李陈曦，今天你想我了吗？” 通常我会调皮地回复：“你猜。” “我猜你是偷偷想我了，害羞不说出来而已。”他存心逗我，得意发笑。我面颊微微发红，无奈地撇嘴，却看到他眼底的笑容愈加明朗。随后听到他略微得意的声音：“李陈曦，你为我脸红的模样可爱极了。”
我的伶牙俐齿似乎在夏东方面前都消失无存，但也会不服气地怼回去：“夏东方,不是每个人的脸皮都像你这样厚。”
后来那些天真打趣的时光都成了我们最美的珍藏。 周末闲暇的午后，我练小提琴，他练书法，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我仿佛可以看到那个男孩眼里的溪水和春天。他会追我推荐的美剧，跟我讨论剧情走向；我会关注体育赛事，跟他一起热血沸腾。两个人在一起，逐渐适应对方的兴趣，慢慢走进彼此的生活，后来我们都成了越来越像彼此的人。
我们对未来怀抱着满腔热忱，对当下无惧也无畏。
我们一起走过了两个春夏，高二那年的小高考我们都遭遇了滑铁卢，辜负了师长的希望，也破碎了我们彼此的骄傲。
母亲关切地问我：“曦曦，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这个暑假妈妈抽时间陪你出去散心好不好？”
我想告诉母亲：妈妈，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他。
从小到大，父母从未因为成绩的事情责备我，而我也很少让他们操心。老师与家长眼中品学兼优的乖女孩，我一直是他们的骄傲。在距离高考仅剩一年的节骨眼上，小高考的成绩另他们大跌眼镜。那一刻，我和夏东方都明白，我们小心翼翼呵护的这段年少懵懂的感情即将画上不完满的句号。
那一天，我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表情。阳光和煦，一如我们初见那天闪耀，可我的身体冰冷到了极点。我沉默，他亦不语。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啪嗒落下。在最无畏的年纪，我拼尽全力喜欢的男孩子，我就要和他分开。因为我们都太年轻，我们还不曾强大到有能力承担起这份稚嫩的感情。分开，是我们给彼此最后的温柔与尊重。 他的手轻轻托起我的脸，有些颤抖，温柔地拂去眼角的泪。我看到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终于开口：“李陈曦，真是抱歉，明知道不可能有结果还是拉着你陪我一起疯。我父亲跟我谈责任，他告诉我要为你的未来负责。李陈曦，怎么办？好像真的要分开了啊。”眼泪似乎像开了阀门一般，怎么都擦不净。我一直记得他揽我入怀时胸口的温度和加速的心跳，最后那个拥抱，似乎是用尽了彼此最后的力气。“夏东方。”终于有勇气喊出这个名字。
“李陈曦。”他看着我，叫我的名字。
“再见。”
“好！”
在没有彼此陪伴的岁月里，希望我们都能成长为更好的人，希望我们的肩膀足够宽阔到承担未来的重量。夏东方去了N大，留在我们长大的城市读大学。我没能考上N大的高翻学院，要去其他学校继续我的翻译梦想，那个城市距离N大两个小时的航程。结束了一段兵荒马乱的高考，我们即将展开新的征程，去向中国外国不同城市。有一次聚会，无意听一位朋友提起夏东方，心跳不自觉加速起来。听说，夏东方拒绝了国外一所大学的offer，毅然选择留在了N大。我只是听着不置一词。依稀记得他玩笑又认真的口吻：亲爱的sunshine，我们一起努力，考上N大。
父母陪同我去学校报道的那一天，我站在机场大厅，有些伤感地与这个城市告别。目光所及，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有些消瘦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广播里温柔的女音在提醒登机，我转身走向登机口。再见，我爱的城市！再见，我的青春！
7.
我想事情想得出神，竟然开车一直跟着前面那辆车。待那辆车停下，才发现这里正是跟炸毛小姐约好的地点。心里暗自庆幸，感叹跟前面那位车主真是有缘，否则人家该误会我是跟踪狂了。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打开后座下来，看不清她的面庞，可是却给人一种知性优雅的感觉。随后她从后座抱出来一个小男孩，小短腿胡乱蹦跶，模样可爱极了。想必是一家人出来聚餐。
我将车停好，准备下车。待看到驾驶座上下来的有缘人，竟全身不能动弹。五年的时光，他成长得更加锋利，棱角愈加分明，身上不复年少的稚嫩，而是增添了一丝成熟。女人，孩子，夏东方。我好像不能再想下去了，车内的空间太过压抑，压抑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夏东方就这么径直走过来，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我，很想立即启动车子离开。车门被他打开，夏东方止住了我启动车子的手，他俯下身，与我对视：“李陈曦，还想逃到什么时候？”“出来！”他替我解开安全带。我像个木偶般被他拉出驾驶座。
“李陈曦，你跟踪我的车做什么？”
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大脑似乎这才清醒了一些，当即替自己辩解：“谁跟踪你了，我也来这地儿吃饭。”
听到他不满的哼声，我无心与他纠缠，转身便走。 “李陈曦！”他的语气有些生气，有些用力地抓着我的手臂。 “夏东方，你干嘛？”我也有些生气，想着夏东方娇妻幼子在怀，还跑这儿跟我纠缠个什么劲。 “李陈曦，你别闹。” “东子，怎么了？”知性女士关心的询问打断了我跟夏东方之间僵硬的场面。她温柔地看着我，转而又微笑着看向夏东方。 她真的很迷人，看着她温柔的微笑，我竟忘记了挣脱夏东方的手。 “舅舅，她是不是小舅妈？”夏东方还未曾发话，倒是脚边的小男孩兴奋地扯着夏东方的裤腿发问。舅舅？我原本瞪着夏东方的瞳孔瞬间放大。是啊，夏东方才毕业一年，哪里来这么大的孩子？夏东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脸不打算搭理我的神情。
“西子姐，她是李陈曦。”原来她就是夏东方的西子姐姐。“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他的姐姐真是当之无愧配得上西子这个名字。 西子姐姐听到我的名字似乎并不惊讶，她的笑容很温暖，她说：“陈曦，久仰！” 我笑着回望她：“西子姐姐，你好！” “东子，你跟陈曦聊，我带南南先上楼。”她牵着南南离开，随即跟我说：“陈曦，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南南挥着胖乎乎的小手说“小舅妈，再见！” 我一时无法反驳，硬着头皮跟小家伙说再见。我听到夏东方的笑声，有些羞恼地瞪着他。
他说：“李陈曦，终于回来了啊，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很想你。”
“夏东方，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回来？”
“不确定，害怕极了。” 我印象中那个做事总是游刃有余的少年，告诉我他害怕极了。 眼前的这个人，是我十七岁喜欢上的少年。原来，再次相逢，我依然能听到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原来，五年的光阴，从不曾将他从心里抹去。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夏东方，我回来了。” 他回我一个安心的微笑：“李陈曦，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