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05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诗经运城（5）

 5.《魏风·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诗序》说：“《硕鼠》，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

河东是中华民族的主根，这里自然资源优越，农耕文明发展最早；唐尧建都平阳、虞舜建都蒲坂、夏启建都安邑，晋南一直属于王畿之地，因之也成为徭役赋税最繁重的地方，诗经里面最富于阶级觉醒的作品《伐檀》、《硕鼠》等，出现在《魏风》中是有其历史必然的。

运城舜帝陵

运城盐池

这首诗，将剥削者比作硕鼠，窃食我黍，窃食我麦，连未长成的庄稼苗也不放过，开启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硕鼠”意象。唐·曹邺《官仓鼠》：“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唐齐己《耕叟》：“春风吹蓑衣，暮雨滴箬笠。夫妇耕共劳，儿孙饥对泣。田园高且瘦，赋税重复急。官仓鼠雀群，共待新租入。”都是硕鼠意象的延续，揭露了官府、贪官对农民盘剥的现实。

面对不堪忍受的重赋，老百姓的反抗其实是无力的，他们只是吁请——“无食我黍”，他们只是想到逃离——“适彼乐土”。吁请是没有效果的；逃也无处逃。孔子见到的那个妇人一家，真逃离了，逃到了无苛政的泰山之侧，结果“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即使如此，其仍不愿离去，引发了孔夫子“苛政猛于虎”的感慨。

乐土只存在于梦想中，于是有了“桃花源”的梦想。

 西方人的乐土梦想是伊甸园，里面有河流，有金子、珍珠、红玛瑙，有各种奇花异卉、各种长满果子的树木，人却只有两个人，过着不劳而获的日子；这个伊甸园，是封闭的，多欲的。中国古人的桃花源，有河流与外界相通；这里没有赋税和徭役，一群人男耕女织，凭着自己的劳动自给自足，生活安乐；桃花源里的人只求温饱和安居，没有更多的非份想法。看来中、西方的乐土梦想是有区别的。

中国古人的这种梦想现在可以说是实现了，农民种田不再纳粮，相反，国家还给予补贴。当然，我们还要看到，农民的温饱问题解决了，但是城乡差距依然很大，农民对幸福生活有着更高的追求。

鼠在本地有两种：一种叫禾鼠，生活在田地里；一种叫老鼠，生活在家户中。

“八月十五，禾鼠赛膘猪”。中秋时节，庄稼渐熟，禾鼠有充足的食物来源，养的肥肥壮壮。一场雨后，我们便相约去地里灌禾鼠，就近在雨后形成的水洼取水，找准禾鼠洞，顺洞口挖几铣形成漏斗状，半桶水灌进去，禾鼠在洞里呆不住便往出跑。禾鼠快出来时，水面就会动，这时两指作钳状在洞口做好准备，禾鼠一露出水面，就被掐住脖子。这一掐要掌握时机，要稳准狠，不然的话，要么禾鼠缩回去了，要么窜出去跑了，要么没掐准脖子被反咬一口。这是个需要胆量和技术的环节，想一想，一个毛茸茸、湿漉漉的头突然颖出水面，没有一点胆气干不了。一晌下来，往往收获颇丰，一律用铁丝穿着嘴串起来，回来煮一大锅肉乡邻一起改善生活。自己是素食者，只享受过程，不享受结果。秋后，则是挖地三尺找寻禾鼠贮藏的粮食，算是一种秋后清算。现在，旱地变成了水浇地，地里不种庄稼种果树了，再加上农药的使用，禾鼠已经很难见到了。

老鼠在本地是不能食的，只有交给猫去收拾。记得小时候，父亲上山时抓到一只小猫，那是山里的猫，野性的，自带虎威，很小就表现出特别的捕鼠能力，每每叼住老鼠后不下死口，总是游戏一番。先松口把老鼠放开，假装不注意，老鼠借机逃窜，山猫并不着急，在老鼠已经逃出三四米外时闪电出击，再次叼住老鼠；然后再次松口放置一边不顾，老鼠再次逃窜时已受尽惊吓，速度减慢，山猫让它逃出更远的距离又一次抓回来；第三次放下后，老鼠已经浑身酥软，左摇右摆着逃跑，山猫上前用爪子拍住老鼠又一爪掀翻，老鼠已然不抱逃走的希望，只是本能地挣扎着还要逃，被山猫用爪子抓来拨去，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是山猫锻炼自己的一种方式，对于令人可恶的老鼠，山猫那气度和能力真让人解气。长成后，山猫昼伏出击，从村里家户抓老鼠到村外地里抓禾鼠，从本村征战到周围邻村，很有“好汉护三村”的雄风。

上世纪60年代前后，全国开展除四害运动，我隐约记得村民们上交老鼠尾巴、死麻雀换取火柴。我们上中学时，除四害运动已经过去，宿舍里老鼠太疯狂了，晚上在被子上窜来窜去，有时候还窜到自己脸上。

诗中的黍子，稻、黍、稷、麦、菽五谷之一，我们这里现在还有种植，植物形状似水稻，子实似谷子。谷子的子实叫小米，黍子的子实叫黍米。黍米与小米的区别就像糯米（江米）与大米的区别一样，在于蒸熟后颗粒黏与不粘。麦子就不用说了，运城是有名的产麦区，因而成为面食之乡。

麦收时节的晋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