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时叶

人到中年，时间渐渐现出威力。不同生活标记的凸显出来，身体上的一块疤痕，或某一事物的好坏，都能带来相对应的记忆，是“过去”表现出最直接的证据。无趣的生活里人总有偏好和任性，爱吃爱玩，好酒好色，有人偏执一些嗜好，有人沉迷一种形式。行为带来的改变微缩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叠加生长。爱好、特长、环境在之后的几十年里缓慢放大，终将形成人一生的格局，看似肆意而为，实际早有定数且不可逆转。至于现实的塑造制衡，更能让人在妥协与适应里把过去的印记雕刻在身体上，融汇到心。

艺术、政治、科学等顶层脱离劳苦的人有和我们是一样的肉体，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感觉、联想，似乎我们的理解和人生都是错的，都是低级生物的误入歧途，像无趣的笑话一样不值一提。这让人觉得羞愧和艰难，人们总试图仰视天堂，耻为凡夫俗子，可一场场帷幕落下，装逼也没雷劈的现实告诉自己，弱爆到几乎被忽略的屌丝们，该醒醒了，认命是多么好的美德啊！

这是我理解的生活。有时候真心要感谢那些误会，因为在那些误会里，遮掩了尴尬，自己显得多么重要。与好事不同，坏事往往有备而来，遂不及防的招架显得多么可怜加可笑。在一个个必然性结果里争自己的主张，只是求个舒服的死法，上帝都在啜着牙花子笑。

从来有一点我是清楚的知道，现在是过去的结果。不论活的怎么样，好好想想过去几十年的时间会有清楚的脉络能解释现在，只不过有些人还是不听也听不懂解释。我是认可属于宿命论的部分解释的，所以说部分，是因为照着它的说法我听着比较舒服，比较容易接受，比较能原谅自己的无能，就像现在说出来的诸多负数的观感，心里好受多了…

人都有这样的毛病，喜欢记住自己的好事、优秀与风光。所谓的逻辑伦理、道德品质在自己的喜好里得出合适的认证，这和普世价值没有关系，是私德与自我的闭环，改变也难，触碰也难。

为什么灰尘总是擦不尽呢？因为它每时每刻都在落，人不能保证每时每刻都在擦。哦，还有最重要的是，你只能擦到你看到的……

人所有的行为都有心理支撑，而心理的成因确复杂多了。一个想法的设定与埋伏几十年太常见了，就像现在的成像——面目可憎或平易近人，吝啬计较或开朗大方，都有内心的笃定和坚决做基础，且不说基础养成的各异，但可以肯定的是都由难忘的经历造就书写。全是有板有眼有根有谱的联系，有些的心理暗示是潜意识里的，没有清楚的形成记忆，只有遇到刺激与营养的时候才能显形，这就是困扰、是无法解释的无法自拔，会成为痛苦与不舒服的生活内容。

初涉江湖的经历会有最深刻的烙印，也会形成最为长久的反射。因为早年的经历是在填补空白，而老道以后是覆盖和擦除，总不如底板上的笔迹深邃。就如同我，在面对困惑的时候，往往在惯性作用下就会在记忆里找答案。希望追本溯源的找到初心，奉为操守，开脱现实的背叛，可是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幼稚，所谓的改变不过是计划如何同流。

我常常会对比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从履历上来说我是经事比较杂多的人，爱好也广。可在与现实的摩擦中，总是输多赢少，痛定思痛感觉到自己过于随意，在际遇里漂游，不理解方向是什么，不谋划全局怎么走，沉湎于见招拆招的自由，代价是得过且过的颓唐。2000年到南方时为了生存觉得做什么都行，站住脚了觉得可以自己做点什么赚钱才好，等到浮华散尽逐渐清晰，才知道活着是要给自己的心一个交待。兜兜转转一大圈下来，还是要和自己心里的想法对话，这，且让人难受，并痛恨这种清醒，从而为自己羞耻……

年轻的时候，没有阅历的深度，生活是平面的。如一块平地，均匀的播下了种子，收成看天时、靠肥料、在耕耘。那里长得好既先天的有运气，又有后天的干预。一茬茬的年轮摞垒出厚度，有了深与厚才能看出切面，命运的线条跃然而出，无数种可能里必然的命脉宛如天成。所说的不惑、知天命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无奈呢？

总的来说人这一辈子只有两条路要走，外在的是皮囊骨血历经生死，内在的是神思气韵欲求从容，相辅相成的纠缠中都以为占上风的是对的，习惯是倾向听信最近最响的声音的，我们信赖自己的器官与感知，而被自己过于信赖的东西欺骗输得也往往是最惨的时候。

网上常常有“再也不相信某某了”论调和感慨，统统一副过来人的老成与吃腻了的嘴脸，屏蔽了输不起的怨气，骨子里全是自己没玩好也不想别人好好玩的操行。这个有刺那个有毒的指指点点中，把失败推出去归因于外在，典型的酸葡萄心理。事后总结又喜欢把安全放在第一，把“怕输”的安全线上调成“输不起”，乞怜得个死有全尸的周全。照镜子看看吧，这都是我们干的好事——苦逼可怜的中年人！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生活总结自己书写。老司机总有立言立行的欲望，身体力不行之后，能量却在嘴里高速膨胀，掌控欲大增。躺在舒适区里指挥别人冒险是种乐趣，成了往自己身上加分，输了埋怨执行不力，说实话，我都讨厌我自己。试了多条路，撞了一头包，圆润得没了棱角像是种智慧。无所畏惧的快意是有代价的，壮怀激烈需要燃烧的东西太多，本来年轻时攒的就不多，底子薄，还是留些过冬吧。中庸之道能活的久一些，愤怒变成了讪笑，逐渐僵硬的身体会带着我们死去，来的晚一些，也是好的。

人和事不能底儿掉的通透，不然一定无趣到渣。譬如女神是欲望的集合体，但你不能在手术台上见到她，皮相之下都是会孱弱老病的血肉。可一局局的人为与天命的回合里，没人愿意留白，非得枯耗到憔悴无力才不得已放手。初心不得始终，死的透透的。仿若少年贪吃，总是撑到，虽得的多，终究难懂食之真味。而厌弃之后，回味之中，可与之仙合，才上心头。留恋、崇拜、信奉与皈依都是造梦者意淫，对方在你的口水和哈喇子里我行我素，而我们非得在其身上寻找能认亲的骨血，这样的牵强故事太常见了。总寄望根下有源源不断的营养输送快感，攀附与寄生的关系终会互耗到无，尘土两散各奔殊途。孤独的画面里最不缺的就是尘埃，风吹随风走，雨打顺水流……

常谈意境本意在驱走心魔，孰料个个看去人人中招，都有珍藏苦痛拿来展示。刨根问底前事推及后事的防备，就是为了活的更好一些，却一不小心弄成了笑话一样的作。好在提神醒脑的自我安慰无比强大，让人有了好中见坏坏中见好的神奇能力，嗯，来吧，我已经学会了脸不红眼不眨的撒谎与扒瞎还有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前与后，时空的维度弥散着唯一的通道，企望在穿越中领会那个曾经的少年是怎么想的，就死了这个想法吧！陈旧唯一的骄傲是面对破败，破败的骄傲是面对死亡，试错全是玩真的，谁他妈和你开玩笑啊？在拱手相让的解释权里过日子的人，不值一提。

我和你说：“色既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之后，即现在。之后，即未来。”

秦淮 沙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