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Prada 荣宅照镜子

Prada 荣宅里有多少面镜子?


如果你去过荣宅,或许有留意到几个壁炉上方的镜子,具体数量估计从没数过。而刚刚开幕的“我曾为何物?”主题展览,展厅里无处不在的镜子和镜面,让这所百年古宅里的镜子数量更加成谜。


从相对论的角度看,“我曾为何物?”是人类永不止境的探索命题,即“什么是人类?”。就当下性而言,当我们把未来放进历史的场景里,去理解人类的存在模式,此次展览可以视为一次对于身份坐标的边界论道、一次关于记忆痕迹的艺术宣讲、一次镜像反思的自醒仪式。


简单来说,整个观展过程就像是照镜子,一边心里慌,一边心里美。



▲ 2019 年 3 月 22 日摄于 Prada 荣宅


01

身份坐标


2008 年入选英国特纳奖的波兰艺术家 Goshka Macuga 受邀为 Prada 基金会创造的说话机器人,2016 年在 Prada 基金会米兰馆展出之后,2019 年亮相上海 Prada 荣宅。


与大多数象征未来主义的机器人一样,该机器人可爱又友好,拥有逼真的脸蛋和仿生手臂,以及如幽灵般的神秘感。它在 Prada 荣宅里独白,独白的内容摘录自众多重要的人类演讲。


这个说话机器人就像是人类消亡之后的记忆存储库,看着他如真人一样娓娓道来,参观者作为还存在于世的人类,既能被人类文明的情感表达感动得痛哭流涕,又会诚惶诚恐想象人类在末世之际时的消亡场景,甚至脑补这个机器人会不会像《银翼杀手》中的复制人一样拥有自我意识。


故,说话机器人成了当代人类的镜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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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oshka Macuga 创造的说话机器人| 摄影:Alessandro Wang


与人相对立的非人——神仙、魔鬼、妖怪,在人类历史里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但机器人出现的时间却并不长。


1920 年,捷克作家卡雷尔·恰佩克(Karel Capek, 1890-1938)在其戏剧作品 R.U.R.(Rossum’s Universal Robots)首提机器人的概念,Robot 源自斯拉夫单词 Rabota,意思是强迫劳动。


而在机器人一词出现前,机器人的概念就已经出现了。


罗马尼亚雕塑家康斯坦丁·布朗库西(Constantin Brancusi, 1876-1957)于 1912 年创作的作品“波嘉尼小姐”(Portrait of Mademoiselle Pogany),很像一个拥有超大眼睛的外星人婴儿,算是早期科幻视角的机器人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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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stantin Brancusi 于 1912 年创作的作品《波嘉尼小姐》


1913 年,英国雕塑家雅各布·爱泼斯坦(Jacob Epstein, 1880-1959)创造了一个极富远见的金属艺术品——凿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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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ob Epstein 于 1913 年创作的作品《凿岩机》


凿岩机的长脸略带悲伤又让人略感恐惧,它的非寻常形态,给无数人带来了关于现代想象力的困扰和梦魇。很显然,它的形态属于未来的高科技时代。


最伟大的艺术机器人先驱是法国艺术家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 1887-1968)。


1912 年,杜尚在他的绘画作品《下楼的裸女》(Nude Descending a Staircase)中,描画了一个非人化的机械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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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尚于1912 年创作的作品《下楼的裸女》


1915 年,杜尚的后人类绘画中的非人类形体变得更加陌生,画作《大玻璃》表现最为突出。画作绘制在玻璃上,上半片玻璃以支离破碎的图形表现出新娘形象,下半片是光棍们的形象。不难看出,新娘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形态,活脱脱成为了让人难以捉摸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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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尚于1915 年创作的《大玻璃》


1920 年,德国表现主义电影的开山之作《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Das Cabinet des Dr. Caligari)上映,片中的卡里加里博士通过催眠操控搭档凯撒,使其成为自己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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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电影海报


虽然片中的凯撒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梦游者,但很明显他是一个人类形体的机器人,即被操控的对象。


那之后,第一批电子自动机器人于 1940 年代出现,1954 年出现了第一台可编程机器人……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机器人的身份和形体变得非常多元,从工业流水线,到小说、电影等各种文艺作品,几乎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


为何人类对于神仙、魔鬼、妖怪的态度,要么敬之,要么避之,但是对于机器人的态度却从没有敬或避?原因在于机器人从诞生第一天起,其名字就意味着被操控。


因此,Goshka Macuga 创造的会说话机器人,将其设定在一个人类已经消亡的后人类世代,无论是往回看古典的人类世代,还是往前看未来的后人类世代,都为当代人类提供了一个思考自身身份的绝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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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Goshka Macuga | 摄影:Francesco Pizzo


02

记忆痕迹


人类对于身份的确立,有了参考坐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记忆因素。


“我曾是何物?”主题展览现场,说话机器人确定了人类的身份坐标之后,一系列通过非常态化物质呈现方式的艺术作品,足以让参观者在记忆深处找寻到与艺术品相关的记忆,并反思自己的存在。


说话机器人所在的宴会大厅,多位意大利艺术家的作品被陈列在镜面展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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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左侧为Enrico Castellani 作品《黑色表面》


与机器人一面展墙之隔的作品是意大利艺术家 Enrico Castellani(1930-2017)的两幅浮雕画作《白色表面》和《黑色表面》,其创作手法在探索物质表面性方面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艺术家将拉伸材料嵌入有钉子的木框之上,继而得到有韵律感的压痕和凸起,而画布表面依旧保持着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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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右侧为Salvatore Scarpitta 作品《构成7号》


意大利裔美国艺术家 Salvatore Scarpitta(1919-2007)创作于 1958 年的作品《构成7号》,表面是是塑料硬化的带子和填充聚酯的松紧带横竖叠加,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带子,其材料性被弱化,反倒是张力和弹性呈现出来的姿态引人注目,并引发参观者对于战争创伤的记忆。


另一位意大利艺术家 Alberto Burri(1915-1995)的作品《裂纹》,画布表面运用了高岭土、树脂和颜料,然后在烤箱里加热烧制而成,这种创作手段和创作逻辑出现在 1970 年代,如今看来也是相当先锋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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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右侧为Piero Manzoni 作品《无色》


《无色》是意大利艺术家 Piero Manzoni(1933-1963)创作于 1962 年前后的作品,看上去是一幅绘画,实际上作品表面是鹅卵石。看似被束缚在一起的单色鹅卵石,却让人产生了一种无限性的遐想,呈现出纯粹、自由的能量。


离开宴会大厅,来到一楼展厅,策展人 Goshka Macuga 在 2018 年创作的几件“离散模型”系列拼贴作品让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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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shka Macuga “离散模型”作品之一


作品的背景和前景相互交替成碎片化图案,让不同的参观者对此产生不一样的好奇和共鸣。比如上图作品中的中间画面,一群少男少女在泡澡的定格片段,因为白色前景阻隔增添了些许私密感,有人会看到天真可爱,有人则会意淫到色情。如此逻辑背后,恰好是信息饱和时代,艺术家对于人类构建和重现记忆的分类体系认知的洞察。


此外,Lucio Fontana、Jan Schoonhoven、Luis Tomasello、Grazia Varisco、Nanda Vigo 等几位艺术家的作品也在这一层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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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左侧为Goshka Macuga “离散模型”作品之一,画面中间为 Nando Vigo 装置艺术作品《时空》


经由扶梯来到荣夫人卧室,可以看到美国雕塑家 Walter De Maria 创作于 1968 年作品《道林·格雷的银色肖像》,画作由天鹅绒窗帘围绕的银板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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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 De Maria 作品《道林·格雷的银色肖像》


银板接触空气时会变色,故它并不能真实反映照镜人的真实面相,而这恰好揭示和嘲讽了人类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来到二楼展厅,Rachel Whiteread、Mario Merz、Salvatore Scarpitta、Lucio Fontana、Richard Artschwager、Peter Fischli & David Weiss 等艺术家的作品,结合日常物件和功能性元素,暗示后人类世代的日常生活可能。


其中意大利艺术家 Turi Simeti 创作于 1970 年的作品《红色标识》相当抢眼,艺术家通过使用单曲面物体让画布中间呈现出弯曲的效果,这种实验色彩和光线的做法,让一整块红色变得活力十足,让参观者对于色彩的记忆大为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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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i Simeti 作品《红色标识》


来到莲花卧室,洛杉矶画家 Llyn Foulkes 创作于 1973 年的作品《几何老师#2》令人印象深刻,被几何图案蒙蔽掉眼鼻嘴等面部特征之后的人物肖像,可以让参观者更加关注作品本身,而不是肖像人物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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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yn Foulkes 作品《几何老师#2》


20 多件艺术作品看下来,似乎有点意犹未尽,好在 Prada 荣宅本身作为家庭居所提供的私密空间感,让人可以更换参观路线重新体会一番作品的精妙细节。


为了最大程度地呈现展品的特色,以及尊重 Prada 荣宅的空间布局及内涵,部分展厅里还故意放置了椅子和桌子,它们与空间及展品之间形成了完整的互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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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厅里放置的椅子


不难看出,“我曾为何物?”展览的大部分作品都在以实验性的方式探索物体的表面性,而任何表面都会产生镜像。从机器人作为人的实体镜像,到各种物理性表面可见或不可见的镜像,参观者实际上无时不刻都在和自己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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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ada 荣宅宴会厅展览空间 | 摄影:Alessandro 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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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ada 荣宅一楼展览空间 | 摄影:Alessandro 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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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ada 荣宅莲花卧室展览空间 | 摄影:Alessandro Wang


03

镜像反思


当观展完毕,来到出口位置,抬头看到 GoshkaMacuga 创作的展览主题霓虹作品“What Was I?”心里不免要思索一番“我曾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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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我曾为何物?”主题展览主办期间,Prada 荣宅成为了一处乌托邦,让身在后工业化和商业化高度发达的人类参观者,在追求无穷无尽的物欲之余,思考如何面对未来某天人类崩溃之后的世代,以及当下我们是否还有质疑精神,去打破眼前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镜子,行使自己的自由意志。


“我曾为何物?”这个关键发问,来源于英国小说家玛丽·雪莱(Mary Shelley, 1797-1851)于 1818 年所著小说《弗兰肯斯坦》主角科学怪人的独白。而弗兰肯斯坦科学怪人的形象恰好在 Prada 2019 秋冬时装秀场造型中有所展现,故此展览与 Prada 品牌形象产生了某种基于思想性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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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ada 2019 秋冬秀场“弗兰肯斯坦”印花图案造型


此时此刻身在 Prada 荣宅,发出“我曾是何物?”独白的主体是GoshkaMacuga 创造的说话机器人。某种程度上而言,Macuga 和说话机器人之间是母子关系,然而母亲却为儿子铺成了一个人类消亡之后的后人类世代,也就意味着在这位艺术家的逻辑判断里,科技相对人来说并非只有友好的一面,残酷起来同样让人措手不及。


因此,当我们拥抱科技带来的美好和希望之时,是否应该质疑科技能否给人带来真正的幸福呢?将此逻辑挪用到时尚语境,我们也可以发出同样的疑问:“当我们拥抱时尚带来的美好和希望之时,是否应该质疑时尚能否给人带来真正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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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shka Macuga

我曾为何物?

What Was I?

展期:2019.03.23—06.02

展场:Prada 荣宅

地址:上海市静安区陕西北路 186 号

门票:60.00/张(仅限线上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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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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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ada 杀死利维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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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验 Prada 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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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PiPiJu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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