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政——谁动了我的钱包
【一】
我花了一个小时又十分钟来接受我的钱包已经丢了这个现实。
这个结论是我把整个宿舍掘地三尺以后做出的。我坐下来静静地回忆，最后一次用钱包，是吃完饭以后在学校超市门外的报刊亭买了一本最新一期的《科幻世界》，然后就直接回宿舍睡午觉了。路上遇见了我们班的两个女生，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把手插到裤子口袋里装酷，记得那时钱包还在的……一点五十被叫醒，慌忙收拾书包去上课，三点五十下课了又直接杀回来，显然，钱包应该一直在宿舍才对。我记得我第一个回到宿舍，推门发现门没锁，还挺纳闷的。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小时数学分析作业，就在大脑快要崩溃的危急关头，宿舍长花椒同学回来了。我说我最后一道积分积不出来了，他看了看，给了我一点提示，然后我搞定了数学，高高兴兴决定要吃猪脑壳肉大补一下阵亡的无数脑细胞，然后就开始找钱包。书包里没有，书架上没有，床上枕头下没有，桌上柜上没有，床下地下没有……书包里没有，书架上没有……找了一圈又一圈……
坐在床上的我，虚弱地蜷缩着身体。仿佛头皮钻出千万只蚂蚁，奇痒无比，浑身冒汗……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我的钱包丢了，现金十七块七毛，身份证、学生证、饭卡、银行卡、电脑机房上机卡、科幻协会会员卡、图书大厦积分卡、百货公司优惠卡、备用手机SIM卡、某女的大头贴……全没了……
我的视线在屋内游移，像一只撞了树的兔子，漫无目的地巡视周围的一切。这时，我看见了那个之后被称为“冒烟的枪”的证据，两个脚印，泥乎乎的，就在桌子靠我这侧的边缘上。我意识到……我回宿舍的时候，门没锁……一个可怕的事实呈现在眼前，230宿舍遭受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盗窃……
截至周一晚九点，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宿舍共损失一个钱包，两个MP3，一个随身听。可以想象，那个可爱的小飞贼从门上的通风窗翻进屋内见到贵重物品时眼里泛出的绿光以及打开大门大摇大摆离开时那种不虚此行的满足和得意……
“覃政，这可太恶心了！”我的舍友搞笑同学对我如是评论道。
【二】
“大哥……我钱包里就十七块钱，你何苦呢？”
在我的阵阵叹息中，楼管准时断电了。黑暗中，我思念着我的钱包，犹如失去了至爱的亲人一样悲痛万分……大家都还沉浸在被盗的震惊与愤怒之中，本来今夜卧谈会的主题是“关于宿舍防火防盗问题的若干决议”，结果被搞笑跑题跑到了灵异事件上……我说反正睡不着，搞笑你讲个鬼故事吧，于是他就讲了一个女生如何成为女鬼再荣归母校祸害人民的故事。水房那一段特别精彩：
“一天晚上，一个女生去上厕所，发现水房的镜子前站着一个人，把脸紧紧贴着镜子，很是奇怪，这个女生没太在意。等解决完个人问题，出来看见那人还在那儿站着，就问了一句……突然，那个人转过身来，原来是那个死去的女孩！煞白的脸上布满裂纹和鲜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故事的结尾是那个上厕所的可怜女孩子死掉了。我就纳闷，既然死掉了这个故事是怎么传出来的呢？难道还有别的目击者？就像小时候我看到雷锋叔叔的照片总觉得记者仿佛无处不在。还有我想告诉搞笑，据不完全统计，鬼是没有脸的，更不会有眼珠子……
可此时有比这更严峻的问题等待着我，我睡前喝了几大缸子水指望明早不至于赖床，可没想到现在大自然就开始召唤我了。
“老大？陪我去上个厕所吧？”
“……”
“小利？你陪我去吧？”
“……”
他们都在装睡，我只好自己去。
我们楼的厕所跟搞笑故事里的差不多，水房跟厕所是对门。不久前，水房里两面相对的墙上装了两块大镜子，两块镜子相互反射，构造出深邃的“隧道”，白天也会让人不寒而栗，何况是晚上……
我一个人抱着枕头出了门，平时走廊上总会有几个坐着小板凳借光苦读的同学，可是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走廊上的灯比平时昏暗了许多，可能是由于电压不稳吧，我想。
一阵寒风袭来，让我彻底清醒了，也让我的需求更加迫切。我加快脚步走向走廊尽头。耳边隐隐约约能听见哗哗的水声，一定是谁忘了关厕所冲淋器的水龙头了。
我径直进了厕所，厕所里一扇扇门全半开着，对着窗户，在我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里面。恐怖片里面打开虚掩的门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所以我决定就近在便池解决掉。伸手关掉冲淋器的水龙头，可还是有水声，哗……哗……很显然，声音来自水房。我一向很注意节约用水，如果不去把水龙头关掉，这样一晚上得浪费国家多少宝贵的水资源啊！我这样崇高地想着，给自己壮了壮胆，便往水房走……
这时候如果我看见一个人在水房里拿脸贴着镜子，那这文章岂不成了一篇蹩脚的鬼故事。所以……事实是，一切正常。
我低着头走到水龙头前，手伸了过去，在即将碰到开关的那一刻，恐怖片里面这时的水应该变成血红色才对，可是……依然一切正常。拧紧水龙头，我告诉自己：干吗要自己吓唬自己呢，不信现在抬头看镜子里面，我就不信会出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我勇敢地抬起了头，如果当时我看到了我自己，那我理应马上回宿舍睡觉去，故事到此结束。可事实上，我没看见任何人，镜子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三】
我把手伸向镜面，此时的心情已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兴奋，手在颤抖，已经快接触到镜面了……果然，跟科幻小说里面描写的一样，手像是伸入了平静的水面一样，荡起了层层涟漪，波光粼粼……
很显然，这已不是十八号宿舍楼二层西头的水房的镜子，直觉告诉我，这里通向某个地方……
我一个人在水房里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思考到底要不要进去。事后证明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选择进入，而我，就穿着睡衣睡裤大拖鞋翻身上了水池，将手放进去试探虚实。我看到手进入了镜子里面的世界，没有任何不适，显然，那里是真实存在的一个镜像空间。
穿过镜面没有任何阻力，进入以后我便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空气的味道很奇怪，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后来才知道，那个镜像世界中的一切物质都是真实世界的镜像，幸亏氧气是非手性分子，否则我将马上窒息……
窗外是弥天大雾，看不清任何东西，我记得真实世界里现在应该是月白风清满天星斗才对。
我径直走到对面那块镜子前。经历了如此诡异的事情，理论上就算再奇异的景象也不足以将我震撼，但眼前的景象还是令我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牛蛙眼，因为我看到，这块镜子里头的世界，阳光明媚，窗外的树在风中摇曳，绿影斑驳……
【四】
相比之下，那个充满阳光的世界当然更吸引我，于是我穿过了第二层镜面。
这个白天的世界空气清新，我出了水房，四下没有发现什么动静。顺着走廊走到了230宿舍，因为没带钥匙，我干脆光着脚从门上的通风窗翻了进去，屋里没人。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仿佛事先设计好的，我只不过是按程序执行罢了。
我爬上了自己的床，一切摆设都和我的世界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我看见了我亲爱的钱包，它还健在！打开看看，十七块七毛，各种证件，一样没少。
呵呵！物归原主！
【五】
那晚之后我再也不敢在熄灯后出去上厕所，可每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总能强烈地感觉到，那两块大镜子就在那里闪烁着诡异的波光，好似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我……
花椒和搞笑看到我的钱包失而复得，都惊奇不已，我说，不知道哪位好心人捡到给我送了回来，还真要感谢他呢！其实我心里暗道，这个人也只能是上帝了，还会有谁能给出更有创意的解释呢？
答案是有的。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上完自习回宿舍，我发现床上放着一张纸条，上书：
今晚十二点主M201开会，如有条件请自带O2。
Commata
一开始我认定是有人开玩笑，毕竟，主M201不是通宵自习室，半夜十二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门的，后面那一句更是匪夷所思。可是一看到落款，我便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字条下方签着我的英文名：“Commata”，我的笔迹……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我推门出去直奔水房，镜像接口果然又被打开了，在左侧第一个镜像里的水房的门上，贴着一张纸，上书：
开会由此行→
我进入了镜像空间。这里的时间也是夜晚，楼道里的灯光非常昏暗，出了楼我就迷路了，外面的大雾笼罩了一切。直到我意识到这个空间完全是真实空间的镜像，才按完全相反的路线艰难地找到了去主M楼的路。空气中泛着阵阵恶臭，感觉甚是恶心，于是我加快了脚步……
【六】
上楼时，从我后面跑上来一个人，飞快地超过了我，他回头对我说：“快！要迟到了！”
这个人（以下暂称为我A）长着我的模样，但他见了我一点也不奇怪，倒是我，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见了，笑着说：“你新来的吧？没关系，以后就熟悉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嘛！呵呵！”
在门口一个覃政拦住了我们，问：“以前来过没？”我没反应过来，我A倒替我开口：“我以前来过，这个是新来的。”于是乎这位干事撕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127”，“恭喜你！以后你就是我们‘联合会’的正式会员了！127就是你的终生代码，赶紧找地方坐吧，要开会了。”
站在门口往里望，我刚修好的下巴又掉了。里头坐着满满一屋子“我”，他们穿的衣服不一样，但模样俨然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有的在座位上写作业，有的在跟别的“我”用手机联机玩游戏，有的在听MP3。前面有一些“我”在忙碌着，有的在讲台上调试扩音器，有的在黑板上写艺术字——我看见他写的是“联合会第七次全体会议”……
【七】
大部分座位都已经被占，我和我A只能坐最后几排。
我看了下手机，没信号，时间是十二点整。会议准时开始了。一个“我”走到讲台上，打开扩音器开始说话：“咳！大家肃静，会议现在开始。”
我A告诉我：“说话的这个人（以下暂称为我L）是联合会管理委员会的会长，是委员会的创始人之一，经常由他来主持一些日常工作。管委会举行的活动很多，像这样的会议，主要是让大家表决一些重要提案，或者了解一下大家的学习生活工作情况，搞个报告会或者学习讨论会之类的，剩下就是发展新会员，搞一些联谊活动等等。”
我越听越玄乎，“那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
他解释说：“联合会成立之初，就约定只有进出过镜像的覃政，才能而且必须吸纳为成员，否则这种超自然的离奇经历可能会对其一辈子产生一种不可知论的消极影响，这也是出于对同胞前途的考虑；另一方面，人多力量大，也许可以通过群体智慧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那现在他们搞出点什么名堂没有？”
“现在大概知道是跟丢钱包有关，在座的每一个覃政，都是受害者，同时又都是‘小偷’，这样说也许不太合适，因为他们总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了下一个受害者的世界，把那个一模一样的钱包当作自己的给拿走，这样周而复始，所以被牵扯进来的覃政也就越来越多。”
看来我也是其中的一环，我接着问：“那事情总有个起因，知道是什么引起的么？”
“最初是由于学校的水房里装了两块相对的大镜子。一块镜子只能得到一个镜像，而两块则可以通过多次反射得到许多完全一样的世界，形成镜像链。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搞清楚到底是镜子打通了各个世界间的通道，还是镜子创造了这些世界。”
我插话道：“如果是镜子创造了世界，那宇宙一下子就扩大了无限倍，必然会超负荷，我一直深信宇宙只是一台超级电脑而已，所以是不会出现无限循环的……如果用平行宇宙来解释的话，可能比较合理吧？”
“如果说平行宇宙，他们分析‘子宇宙’分裂至少是从装上镜子以后才开始的，不然就无法解释咱们世界的那么多相似性，因为只要有一点微小的不同，就可以导致天差地别。你知道蝴蝶效应吧？”
我点点头，他继续说：“这些问题也正是大家所疑惑的，这个事情一开始就荒诞不经，我觉得还是别太理性地去看它，我看再等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弄明白！”
“后面的兄弟讨论比较热烈嘛！有什么问题到上面来讲，别老在下面叽叽咕咕的！”我L在前面感觉到自己被忽视了，有点不高兴。
我A吐了吐舌头，“神气什么啊？都是覃政，当了会长就了不起啊？”我示意他等会儿再聊，先听前面怎么说。
“好，那我接着讲今天会议的主题。”我L满意地继续，“现在我们只是知道每个覃政都丢了钱包，又都进入镜子拿了另一个覃政的钱包，从而构成了一个多米诺骨牌阵。现在的问题是，谁推动了第一张骨牌？即整个事件的第一推动是什么？请大家就这个问题谈谈看法。”
大家仿佛都不太热心，各忙各的事，倒是那些个跟我一样的新成员对整件事很感兴趣，期待着会议能解答满肚子的疑惑。
【八】
见半晌没人发言，管委会核心组的一位成员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始抛砖引玉：“今天第一次来开会的新成员请举一下手，嗯……不错……首先，我代表管委会热烈欢迎新加入的兄弟们！”下面的会员们很配合地给予了热烈的掌声，“干脆问一个问题，据调查，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覃政都是被偷了钱包，经历没什么差别，凭良心说，今天新加入的成员中，你们有没有谁是因为不同的经历而来到了这里？”
会场上没人应答……
“看在大家都是覃政的份上，告诉我实话，真的没有？”
人群中有人笑了，可仍没有人回答他。
“好！那我们暂时只能推定，整个事件的第一推动本身就是一场盗窃，真实的盗窃案。”
【九】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我成了众矢之的。
因为我想到了我和大家的本质区别，我们宿舍丢的东西不止是我的钱包，还有王五的MP3，建国的随身听，而如果是“我”去“偷”的，无论从道义上还是情理上，“我”都没有理由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起码这点人品我还是有的。还有就是所谓的“冒烟的枪”的罪证，宿舍桌上那双泥脚印，我根本没有一双鞋子是那样的鞋印，我相信不光是我，在座的覃政们都是光着脚进去拿钱包的……
我在会议中场休息的时候，去前面把自己的情况说明了一下。下半场一开始，我L就迫不及待地向大家宣布：“第一推动终于找到了！127号覃政有重大嫌疑，在遭遇小偷入室盗窃以后，他的空间接口因为不明原因通过镜隧打开，然后他去拿了另一个覃政的钱包……”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周围的人都纷纷指责说这人真没有素质，自己丢了钱包就偷别人的，害大家跟着受累……然后，估计这位老兄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不吱声了……
【十】
这天开完会后，我就作为重要线索人被吸收进核心组，从而接触了一些更加详细的资料，让我对镜隧系统的结构和性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核心组的成员对镜隧作了开创性的研究工作，他们大都是最早一批经历循环进入镜像的，对整个事件了解颇多。一次在同他们谈话时，我将心里的疑惑和盘托出：
“第一推动不是应该在你们最先进来的那批人当中去找吗？怎么我成了第一推动？”
他们其中的一位说：“说来话长啊！我先来给你解释一下咱们这个镜隧系统。整个系统是由正像和反像相间排列的，每相临两个像之间又互为镜像。正像就是我们每个覃政所属的所谓真实世界，而所有的反像世界都指向同一个雾蒙蒙昏暗畸形的虚世界，即是我们开会的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动物植物，甚至很可能连有机物都不存在，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小到量子级别的结构全是真实世界的镜像，所以由于某种原因，可能是……我记得以前有一个覃政曾经提出用宇称不守恒来解释这个问题，即宇宙是有方向性的，宇宙排斥反像世界的产生，在反像世界里一些理化规律得不到有效的手性反演从而失效，直接导致了这个世界不可能从真实世界里克隆出生物，所以我们看不到‘反覃政’跟我们坐在这里讨论镜隧。
“我们推测两块镜子装上以后就具备了产生镜隧系统的条件，由于未知的偶然原因，多米诺的第一张骨牌被推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奇怪的是镜像间的时间并不同步，而是有着固定的先后顺序，即某一个覃政丢失钱包后，他所在的世界的接口会自动指向比他的时间早九个小时的镜像世界，那个时候钱包的主人，另外一个覃政，正在上课，从而让他误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人，心安理得地将钱包拿走。更加离奇的是，由于所有的平行宇宙的时间并不统一，所以在你出现之前我们一直无法确认第一推动是否发生。就像在一个时间不均匀的房间里玩多米诺骨牌，从一个假想的超然者的角度去看整个骨牌表演，你会发现也许第一张牌还没动的时候，后面的牌就自己开始倒了。我们来到虚世界，就好比大家从高速路上的不同车里来到了同一辆大巴上。”
【十一】
接下来的那个周六，我第二次收到了开会的通知，不同的是这次会议改在了镜像世界的学校体育馆举行。
到了那儿我才明白会议改址的原因，因为最近被牵扯进来的覃政的人数暴涨，已经达到三千多人，并且还在疯狂上升。
这次会议围绕如何应对目前的人口爆炸展开讨论，由于循环发生的时空永远是不可预知的，想要人为干预根本不可能，所以，与会的覃政们大体分为两派观点。其左派坚持认为，既然第一推动已经找到，那么就应该从源头入手，试着让循环结束，防止对时空产生不良影响；右派则提倡无为而治，任其循环，反正两块镜子创造了无穷多个世界来为循环提供空间。右派主要以老成员为主，其中不乏核心成员，他们主张解散管委会，不再吸纳新的成员，任其自生自灭。
两派辩论异常激烈。
一个右派覃政站起来发言：“想必大家都知道无限概念的一个经典悖论吧，即是旅馆悖论，说的是：一个旅馆，有无限多间客房，每间客房都住满了房客，此时又有一位新客人要求住房，于是房东安排一号房间的客人搬到二号，二号房间的客人搬到三号……依次类推，结果是，一号房间空了出来，所有的客人都有了自己的房间……”
大家都很有耐心地听他把故事讲完，其实他完全不必讲这么详细，我想在场的每一个“我”都是很清楚这个悖论的。
“我的观点是，不必去理会事情如何开始如何结束，既然循环已经开始，并且很可能永远也不会停下来，倒不如顺其自然，反正每个覃政丢了钱包，都会去下一个镜像拿回钱包，这样，到最后不又是每个人都有了钱包？”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一个左派的“我”站起来反驳，“既然大家普遍相信宇宙只不过是台终极电脑，那我们面临的问题显然是一个宇宙电脑无法终止的死循环，学过C程序设计大家应该很清楚，死循环对于电脑系统意味着什么，如果说咱们的电脑死机了还可以重启，那请问，上帝家的电脑的重启键在哪儿？”
……
这次会议完全没什么进展，而且场面极度混乱，还差点打起来。现在这种情况，人多口杂，很难再让群体智慧得以发挥，管委会也颇感开展工作的难度之大，大有撒手不管之意……
【终章】
循环的停止没有任何先兆。
进入过镜像的人数定格在了7438，管委会派人检查了所有可以打开的镜像链接，发现再也没有新增的镜像空间了。因此，管委会觉得到事情了结的时候了，于是邀请全体7438位覃政召开大会，希望通过全民公决的形式决定管委会的前途。
这天的会议直接选址在田径场上进行，这是很明智的，因为没有一个覃政缺席，大家都空前团结，奔着同一个目标而来。
会议一开始，由我L公布官方最新调查结果。循环停止的原因简单得可笑。由于右派的同志们思想腐朽，经验教条主义严重，他们犯了一个大错误，那就是：他们把一切情况理想化了，事实上循环根本不可能永远进行下去，两块相对且平行的镜子确实能够产生无限多个镜像空间，但是在实际生活中安装镜子时怎么可能做到绝对平行呢？只要有一个微小的偏差角，镜隧就不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封闭的环，封闭环上可以容纳的镜像数目便是有限的。
然后由会员代表发言，就是这位覃政见证了循环的停止，他被“偷”了以后，接口只指向了虚世界，他成为了在场7438个覃政中唯一一个没有钱包的可怜虫。他痛斥了那个引发第一推动的小偷，就是这个人民的敌人社会主义的害群之马使得他失去了相依为命三年的钱包“小黑”。他说得声泪俱下，在场之人无不顿生恻隐之心。
之后的问题便简单了。
管委会的人说，咱们这么多人一人给他一毛钱就够补偿他的损失的，干脆就这样赶紧打发了了事。
可是人民群众不答应啊，人民群众是眼睛雪亮的，是嫉恶如仇的，不打倒一切黑暗势力誓不罢休。大家齐声喊起口号：“抓住元凶！”“打倒管委会！”“人民万岁！”
于是管委会在历史的洪流中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抓捕工作领导小组。
抓捕小组制订了周密的计划，考虑到钱包里有我的所有证件，上面有照片，那个小偷肯定已经知道我的长相。既然我们有人多的优势，那就采用鸟枪法，全线出击遍地开花。不知他们从哪里弄到了全校学生的花名册，按照做贼心虚的原理，他们把全校两万多人分为七千份，平均每个覃政负责三个人的审查工作，任务很简单，就是死死盯着你的目标，找机会出现在目标的视野里，然后用目光瞄准，猛烈炮轰，直到对方丧失还击能力。在这样的攻势下，相信真正的犯罪分子必定闻风丧胆抱头鼠窜，当他知道无论怎样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时候，就会在良心的谴责下拱手交出钱包跪地求饶。
于是乎，七千讨贼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十八号宿舍楼，全部通过镜像接口进入了我的世界……
何 懿 麒麟社 / 图
【责任编辑：刘维佳】
刊登于《科幻世界》2007年5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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