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余世维给南京邮电的培训视频,惊为天人,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能侃的人。云里雾里胡吹一通转下来,最后还能总结出一个道理和理论。记得在无锡求学时,有本杂志《演讲与口才》,买了很多期,以期能提升自己的口才,结果口才没有改善,厕纸的来处倒是解决了,吸烟吐圈的技能也是与日俱增进步神速。直到看到余老师的口才,才明白“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口才这种技能是要在总结生活的基础上慢慢学习积累的,绝不是一蹴而就的。幸会,余老师!南京邮电已经分家了,《演讲与口才》亦早已不在了,我的烟瘾也早戒了,但你的教诲却一直未曾忘。在有一集视频里,余老师讲到科学基础研究统计人穷极一生,所能遇到并讲过话的人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多,交际广的大概在7500人左右,绝大部分人还达不到这个数字。这7500人包含爱你的至亲爱人、朋友、亲戚,恨你的仇人以及偶遇在街头闲聊几句的路人,你人生绝大部分的机遇和运气都来源于这7500个人,所以要温和对待身边的人,珍惜和你讲过话的有缘人,同时也要学会分辨,远离和你殊途的人。

        如何区分有缘和殊途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绝大部分人是没有能力做到的。譬如抛弃民族和政治的因素,连在现实生活中都很难去定义去区分好人和坏人。宋朝苏东坡一代文豪,在政治上颇不得见,曾一路被贬到海南。其中便有有名的乌台诗案,乌台诗案中想置东坡于死地人中,便有当时的著名诗人舒亶(正人君子),因为懂诗,所以揭发很有针对性,东坡旧诗有一句“此心惟有蜇龙知”,舒亶指使王珪面见宋神宗讲,“陛下飞龙在天而不敬,反求蜇龙乎?”这个帽子如果被扣实的话,不但东坡项上人头难保,估计还要被灭族。在这千钧一刻之际,章惇(奸臣)闪亮登场站了出来,“自古言龙,非独人君之称,人臣亦有称龙者。如荀氏八龙,孔明卧龙是也。”东坡这才化险为夷。在乌台诗案上,君子舒亶和奸臣章惇在约定俗成的道德下,立场和做法互换了:君子舒亶面目可憎,奸臣章惇倒是似乎变得可爱起来了。来到丧失传承的今天,看看你的周遭,周围大都的人何尝不是口不对心的活着,随身都携带着几副面具备用。面对利害关系时,戴上落井下石的面具;看见可心美色时,迫不及待戴上谄媚的面具;当遇到不相关的人事物时,便坦然的戴上冷漠的面具……恍惚间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功力深厚的变色龙,绝大部份人还没有古人章惇有立场,这些变色龙往往在背后捅人一刀后,还来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口头禅来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替自己的失态行为总结辩解一番。这就苦了一些不会变色的人群,活的身心疲惫不说,还经常被放血,在功利主义盛行的当下,不会变色的表现—坚守和固执通常是要付出代价的。

      常人如何处身立世?古有《孟子•尽心上•忘势》:“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穷很容易,独善其身却很难;达很难,兼善天下更难。这两条能做到一条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梁实秋《沉默》里描述了一次有意思的会面:我有一位沉默寡言的朋友。有一回他来看我,嘴边绽出微笑,我知道那就是相见礼,我肃客入座,他欣然就席。我有意要考验他的定力,看他能沉默多久,于是我也打破我的习惯,我也守口如瓶。二人默对,不交一语,壁上的时钟的答的答的声音特别响。我忍耐不住,打开一听香烟递过去,他便一枝接一枝的抽了起来,巴答巴答之声可闻。我献上一杯茶,他便一口一口的翕呷,左右顾盼,意态萧然。等到茶尽三碗,烟罄半听,主人并未欠伸,客人兴起告辞,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这位朋友,现在已归道山,这一回无言造访,我至今不忘。想不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的那种六朝人的风度,于今之世,尚得见之。春树春树说“看海看久了想见人 ,见人见多了想看海”这位朋友估计是独善其身久了,想见人了,真的见到想见的人,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止于口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是大彻大悟了。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时间在相对的流逝,科技的发展,人口密度的增加,现今的人们独善其身的空间越来越小,譬如鄙人,匆匆几十载,一直过的如履薄冰、四肢不温,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变色龙,身心伤痕累累。有时候怔怔发呆,魂魄游离于肉体时,我记忆的深处常常闪现出一幕幕幼时无忧的画面,这样的画面于今已不得见。

      幼时是少衣素食的,几乎只有过年才能穿上新衣服,平常的日子里也没有肉吃,但绝对不少吃食。春夏是万物复苏疯长的季节,在野外能觅到很多吃食,在河边、在沟渠边,能拔到翠绿新嫩的茅针,剥去茅针的外壳,取里面白色的内芯,放到嘴里,咀嚼砸吧几下,便能感觉到一丝甜的感觉充塞口腔,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茅针的内芯就顺着陡然增多的口液滑入肚子里了。为了能长时间的体会甜的感觉,于是把几根茅针的内芯积聚在一起后,再放到嘴里咀嚼,量多了,砸吧的时间也就长了,甜的感受也就更持久了。茅针是无忧幼年的吃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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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更甜的吃食——蜂蜜,不过吃到蜂蜜的过程比较残忍。油菜花开的时候,是蜜蜂最多的时候,家养的蜂很少,绝大部分都是野蜂,到现在仍不明白,每到夏天,那成群成群的蜜蜂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它们没有归处,都寄居在屋子外墙的砖头缝里,幼时相邻屋子外墙的砖头是使用泥土相粘合的,砖头与砖头之间的泥土的缝隙便成了蜜蜂的家。我和小伙伴们逮蜜蜂时,左手拿一个透明的小瓶子,右手拿一根细长的秸秆,悄悄的靠近有蜂蜜寄居的砖头缝,拿瓶子口挡住一大半的洞口,再用秸秆往洞里撩拨一下,当蜜蜂瘙痒难耐挣扎着欲冲出洞口时,瓶口迅速全覆盖洞口,蜜蜂就一头飞进瓶子里了。胆小的伙伴把瓶盖拧紧,让蜜蜂缺氧片刻后再行动,胆大的伙伴直接把蜜蜂抓到手里,左手捏住蜜蜂的头,右手捏住蜜蜂的肚子一拉,蜜蜂的肚子便和头部脱离了,这时会有一个水滴大小的蜜囊从肚子里流出,用手指头一接,蜜囊便粘到指尖上了,随即把粘有蜜囊的指尖往舌头上一涂,甜入心脾。有时回首想想走过的路,坎坷的原因可能源于幼时杀戮太多,而且手法很残忍——二指分身。

      幼时的吃食还有桑椹,屋后田里坳子的边上长有一颗桑树,桑树的岁数很大,长得又高又粗,不似现在嫁接过矮矮的桑树,那颗桑树大人都摘不到桑椹,更不要说幼时的我了,只有等桑椹成熟了或者碰到风大的日子,桑椹从树上掉下来,我在地上捡着吃,吃的满嘴紫色。猛一咋看,甚是吓人。

        如今的故乡,留在故乡小孩的数量好像越来越少了,茅针、二指分身吃蜜囊、桑葚都已经没小孩会去吃了,茅针和曾经到处采蜜的蜜蜂也越来越少了,屋后田里坳子边上的桑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我的记忆里移除了,原先桑树的旧址上埋着我的父亲,他的坟闯进我的记忆里很久了。

      老是回忆从前,不知这是否属于厌世的表现之一?还是幼时的生活简单啊,也许内心深处还是想活的简单一点。“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来到当下,连“隐”的资格都没有,每天就像一个不由自己控制的陀螺。有时候想,人活着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活着,单纯只是一个生命的传承,老吾老、幼吾幼—这似乎是低等级生物才有的循环。杨绛说:“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站在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婚姻也罢、事业也罢,人生的欲望大都如此”。婚姻和事业不应该是所有人千篇一律生活的全部,面对下一秒的未来,我们能逃到哪里?又会冲进哪里?

        今天出门,关上大门后站在门口等电梯当口,大门又开了一条缝,小头隔着门缝里叮嘱,“路上开车慢一点”,我答非所问的回道,“我想出家”。“去吧”门随即关上了。


                                                                                                    2018年4月28日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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