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追——第三章

第三章

• 中州帝都

帝都的局势，比起原来穹漠的青国战局来说，只能说更加紧张。
在天武二十八年，也就是大辛元年刚刚称帝的谢欣，以雷霆之势，剪除了朝中上下对自己不满的官员。在谢欣的授意下，刚刚上任的京畿监察使上官千辰往往先拿了人头，才不慌不忙地到谢欣那里讨个口谕。
一时间，上官大人的府邸，简直是门庭若市，各方的势力，不管有没有牵扯到帝都的这场政治变革，都来讨好这位掌握着帝都生杀大权的新贵。

“依冥皇殿下之见，帝都局势，可算是顺了谢欣的意了？”白衣书生坐在长孙冥对面，看着窗外街道那边的上官府，不动声色地问。
长孙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又是一车的珠宝进了上官府，微微摇了摇头说：“很难说啊，白晗，哦不，现在应该称你为颜先生了，你可知道谢欣成败的关键在哪里？”
颜北星端起面前的茶杯，却没有喝的意思：“帝都中各方势力的态度固然重要，但是恐怕，出了帝都，就很难说了。”
“先生只说了半分，”冥皇轻笑了一声，“哪怕是在帝都，地下的势力，也是举足轻重。”
颜北星听了，哈哈一笑：“冥皇殿下说言极是，不然你我，如何有机会坐在这里喝茶？”
长孙冥放下茶杯，瞥了颜北星一眼：“这么说，飞雪城的立场很明确了？”
与长孙冥的预料相反，颜北星只是摇摇头：“说到底我飞雪城不过是一个拿钱杀人的地方，谁给钱，我们自然帮谁杀人。至于殿下所言的立场，我们从来没有那种东西。”
长孙冥皱起眉头：“没有立场？”
“不过，”颜北星看到长孙冥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于是不紧不慢地说，“既然在下今日与殿下对坐于此对谈帝都形势，至少表明了我个人的态度。”
长孙冥眼前一亮：“先生为人，我长孙冥自认未曾看错。至于飞雪城，我以为，虽然飞雪城无法站位，但是萧城主心中，难道无所偏向么？”
“殿下所言甚是，”颜北星说到这里，突然严肃起来，“我飞雪城自老城主立下铁律，无法参与中州政局。”
“如此，还真是让诸位为难了。”长孙冥细想也是能体会到飞雪城的难处，他沉默了片刻，只能说，“那么，我也不好强求什么。不过既然明白先生心意，已经是我长孙氏大幸。”
颜北星点点头，他看着眼前杯中的茶水，似乎在做着什么很艰难的抉择。
这自然逃不过长孙冥的眼睛，他随即问：“先生可有什么为难的话，难以说出口？”
“殿下以为，谢欣可能长久？”
长孙冥一愣，他原本以为飞雪城的使者此刻应该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没想到颜北星却是将帝都局势摆到了台面上来问自己。
“谢家根基深厚，虽然二十一年前，谢嫣之乱，谢云谢嫣一派已除，但是却正好让之前与谢云争夺家主的谢欣趁机夺取了谢家基业。”
颜北星点头表示同意：“不错，当时谢欣出面支持长孙轩，轩帝平定叛乱后也对谢欣信任有加，却不料谢欣……”
“世事难料，正如这帝都局势，先生若要我评判，我也无法断言。不过谢欣夺这帝位，其中手段，着实让人不齿。”长孙冥一面说着，一面看着颜北星脸上的表情。
颜北星听了这话，却露出一丝不以为然：“殿下此言差矣，三十年前长孙家接下云流帝位，恐怕其中也不尽然清白吧。”
长孙冥皱起眉头，他一开始以为颜北星从心里是向着自己的，但是听这话音，却是一副想彻底撇清关系，站到一旁观望的样子。不过想到飞雪城两不相帮，自己倒也释然了，完全一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情状。
想到这里，长孙冥感觉到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气也通畅了，他露出一个笑容说：“先生说的是，既然先生已经算是纵览全局，那我也只好在这里求先生一件事。”
颜北星微微诧异，但是他立刻说：“殿下请讲。”
“我希望飞雪城不要插手帝都之乱。”长孙冥虽然说是请求，但是言语中完全没有请求的意思。
颜北星心下雪亮，他也是露出笑意：“既然殿下如此希望，我飞雪城定当尽量遵循，不过殿下也知道，飞雪城是拿钱换命的地方，若是有人出钱，怕就算是谢欣的命，我们也未必不敢拿。”
长孙冥一惊，他知道颜北星所言非虚。飞雪城一年发出十面飞羽令，十面令牌，十条人命，未曾失手。
“自然自然，飞雪城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颜北星点头，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到桌子上说：“不过，此番来到帝都，萧城主让我给殿下带一个小礼物。”
他将盒子推到长孙冥面前，长孙冥疑惑，于是没有说什么，拆开盒子。
看到盒子中的东西，他一愣，随即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颜北星。
看出长孙冥眼中的惊诧，颜北星笑着说：“殿下，今年飞羽令只发出去九面，城主意思，最后一面飞羽令算是还少主一个人情。”
长孙冥听到这话一愣。颜北星没有等冥皇细想其中原委，而是接着说：“如今帝都，上官千辰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若要是这样一位人物暴毙，想必殿下多少要安心一些吧。”
听到这话，长孙冥吸了一口冷气。上官千辰这样的人物，就算是自己的冥宗，想除去他，也无法有万全的手段。而飞雪城的话音里，仿佛这个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先生的意思是？”虽然知道飞雪城是卖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但是长孙冥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颜北星也没有对冥皇的迟钝不满，而是换上了一副轻快的语气说：“这是萧城主的意思，冥宗少主于我飞雪城有恩，我飞雪城岂有知恩不报的道理。不过若是要取谢欣项上人头，我们还是有些为难，折中之下，城主觉得把上官千辰的人头送给殿下算是一个不错的礼物，不知道殿下会不会觉得这礼物不够资格呢？”
“哪里的话！”冥皇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笑容，“如此大礼，我冥宗受之有愧。”
“殿下哪里的话，”颜北星摇摇头，“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另外，城主让我给冥宗少主带一句话。”
“先生请讲。”
“中州变乱，龙骨雪山随时欢迎他们回来。”
时间就像一只猛兽，他不断吞噬着一切，逼迫本就疲惫不堪的人们一步一步走向明天，走向未知，或生，或死，或是希望，或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