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卖瓜》上部第五章

就在老李极度犯愁的时候,却也是时来运转的时候。一个人砍了一些竹子,捆绑在一起夹在腋窝下拖着走。地上随着他的脚步和节奏发出时断时续的哗哗声,扫出一条干净的痕迹。

老李从那些被倒着拖的竹子得到了灵感,也看到了希望,他赶紧拿着片早前切好的瓜,走上前去问那个人,说,你这些竹子从哪来的啊?来,吃片瓜!

那个人也是个实在人,接过瓜就吃,也不嫌瓜被阳光晒得发烫,不怎么好吃了,还回答老李的话,说,山上的,有很多。

老李问,能借我砍刀吗?我上去砍些下来。

那个人反问,你做什么用?

老李手指一下手推车上的瓜,说,没带什么遮伞来,瓜快晒坏了!

那个人看了一下那些瓜,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样热的天,要是晒一天太阳,那些瓜准坏,就说,是应该找些东西来遮一下。

老李点头。

你想用竹子遮挡?

老李又点头。

那个人看老李要卖瓜又要上山砍竹子,肯定不方便,干脆做回好事,就说,正好我是没什么事才去山上砍了这些,你要是需要就拿去吧!

老李简直没想到他会这么慷慨,说,那怎么好意思?

那个人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你岁数也不少了,还大老远来卖瓜,非常不容易,就当作我帮个忙吧!

老李非常感激,简直要热泪盈眶了,他说,我这是遇到贵人了!

那个人说,举手之劳,不是什么贵人。你不是还请我吃瓜吗?

老李说,自己家种的瓜,不很好吃。

那个人说,哪能这样子说,王婆卖瓜还自卖自夸,你怎么能自卖自损呢?不过话说回来,确实被太阳晒得不怎么好吃了。

老李咧开嘴直笑,那个人也不废话了,抱着捆竹子,拖到手推车旁边放下,一边拆开绳子,一边问,就把竹子绑在车的两旁吗?

老李说,是啊!能挡住阳光就行。

那个人和老李一人拿绳子一人拿竹子,等绑好后,两边会晒到太阳的地方完全被遮挡,而且竹子的阴影覆盖了整车还有余,就像是临时种上了两排树,老李和那个人都站在车旁的阴影里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杰作。

风吹来,青青的竹叶随风晃悠,让人打从浑身上下直达心里感到风的清凉。

那个人说,这下你不用担心瓜被晒坏了。

老李说,这都得谢谢你的!

隔壁摊位的老板,也就是借给老李切瓜刀的那人,看着那些竹子,说,这倒是个好办法!

就在三个人的共同欣赏下,老李的摊位瞬间等同于塑造了另类的风景,自然吸引了一些人好奇的眼光,走过来欣赏,顺便看看瓜,问了价钱。

老李说,我也不会做生意,随行情,二斤五块钱。

那个打算买瓜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经验老道地挑剔说,哪里要那么贵?你这瓜又不是从大老远运来的!

老李说,是,自己种的。

那个挑剔的妇女说,自己种的可以便宜点,三斤五块钱怎么样?

这都直接给老李开好价了,老李卖也不是不卖也不是,在那想着拿什么话回复她,她却一个劲直催,到底卖不卖啊?这老头真不会做生意,磨磨蹭蹭的。不卖走了!

还是帮忙绑竹子的那个人给老李拿了主意,说,头一单生意,图个吉利,卖给她算了。

老李才下定决心,说,好,卖,你要多少?

那个妇女说,来一个整个的,称一下。

老李让她挑一个,拿去称,有十斤半。她硬要只算十斤。然后算钱的时候,她还掰着手指头在那里算,三斤五块钱,九斤十五块钱,十斤十六块……不到十七块钱,你少赚点,干脆算十五块钱吧!

老李也在那里算钱,还没算清楚,身边那个帮忙绑竹子的人可看不下去了,连珠炮似的说,天底下还有你这种人?!价钱降下来了,还要短斤少两,短斤少两了还要少给钱!你这是得寸进尺!哪有买东西像你这样子的?这大爷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你就不能大度点?还想占老人便宜!尊老爱幼懂不懂?

老李插不上话,那个妇女可急眼了,认为侮辱了她的尊严,厉声反驳道,你是老板还是他是老板,碍你什么事啦?!咸吃萝卜淡操心,爱管闲事,看不下去可以走,我就这样子,怎么样啊?

那个人还想多数落她两句,老李忙拉住他,说,别伤了和气!算了算了。——好像他是局外人。

那个人还是气愤地吹鼻子瞪眼,说,我就是看不下去。也就你太容易说话,要是我都不卖她了!——他也忘了这单生意是他促成的。

那个妇女其实自知理亏,再吵下去只能自己丢人现眼,赶紧抱起瓜,丢下十六块,装做理直气壮地骂骂咧咧地走了。她也知道不好意思给十五块钱。

老李捡起钱,数好,叠整齐,小心地放进口袋里。然后拿一片瓜给那个好心的人,说,你消消气,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好像他现在才知道两个人是统一战线。

那个人接过瓜就吃了起来,还一边愤慨道,这世道真是反了,正义泯灭,妖孽横行!

身边那个老板也叹息地附和道,世风日下啊!——其实,这算得了什么呢?那些新闻中出现的烧杀抢掠,才真的是世风日下呢!但翻开历史,好像每个时代都大同小异,也就无所谓世风日下!反正是从来没好过。

老李看看那个老板,小心地问,我这样子没破坏行情吧?

那个老板哈哈大笑,说,大爷,你就开玩笑!

老李没觉得自己开玩笑,反倒有点疑惑。那个老板看出他疑惑的神情,安慰他说,你放心,她扰乱不了市场。

那个还在生气的人眼看也没什么事情了,要走。老李赶紧抱起一个瓜,追着给他,他大义凛然地说,要就买,不买不要,我决不像那个得寸进尺没见识的妇女!

老李说,我这是要感谢你的!怎么能说是你得寸进尺呢?

那个人说,我这人就这样,做好事不留名,也不要别人感谢!

老李说,那怎么行!我心里感激,不表示一下会过意不去。

那个人说,大爷,放心卖你的瓜,来日方长,也许以后我有麻烦你的地方呢?谁也说不准,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就毅然决然地走了!很是潇洒和威武。老李看着他的背影,说,真是个好人啊!

老李回到自己的摊位上,放好瓜,心中五味杂陈,有感激有无奈有迷茫有希望,有甜有苦有咸有淡,总结成一句话:做生意可比种地复杂和困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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