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贵玛：草原母亲，大爱无疆 | 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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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8年，广东的夏天比往年都要早了一些。
从清早，蝉就高声大叫，告诉人们又一个火热的日子开始了。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街头，潮湿而又闷热，广东人阿吉在这一天来到了首府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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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热气，唔钟意！（非常上火，不喜欢）”粘腻的热风吹得汗都消不去，干活的工人汗流浃背又无处发泄，阿吉也是“受害者”之一。
为了让这个夏天好过一些，他从当地人饮食的智慧里汲取了灵感，再结合自己行医走药的经验，配出了一剂茶。大火滚沸，再像煲汤一样慢慢煨，“先武后文”，三四个小时才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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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出的茶，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让人从炙热的空气中回过神来，这便是广东凉茶的前身。
在夏天，生活在岭南的广东人离不开凉茶，而几乎每个广东人的童年都有过一段苦涩的夏日回忆——喝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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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了苦夏，妈妈就会在下班时顺手买上几份凉茶，拿到家里依旧温热。
“快睇饮，凉左伤胃啦！（快点喝，不然凉了会伤胃）”孩子们在妈妈的威逼利诱下，捏着鼻子把一碗中药味十足的凉茶喝光，苦得五官都扭到了一起，淘气的小鬼哪懂得苦尽甘来的道理，只会在心里愤愤想象“轰炸凉茶铺”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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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妈妈们，则日复一日坚信着凉茶消夏，看得出，广东人善于赋予饮食更多味道之外的意涵。
在凉茶铺的菜牌上，不同种类的凉茶标注着功效不一的关键词，老广们信奉着凉茶的玄机，俨然自成一套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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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以前被老妈逼着饮凉茶的孩子，当几时他们开始自己上街找凉茶饮时，证明这些小鬼头长大了。
“凉茶嘛，其实挺消夏的，也不难喝，不知道以前为什么看见就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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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培养起来的味觉习惯，在心里沉淀，童年时被放大了的苦涩，随着时间慢慢稀释，变成了专属于夏日的记忆。
长大之后，用龟苓膏加炼乳代替珍奶，用微苦回甘的凉茶代替美式，他们给凉茶留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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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广东人也能说出个道理：“吃得苦中苦的广东佬，方为人上人，甜甜的惹痰，不行的。”
其实人类本不爱吃苦，有毒的植物或者腐烂的果实往往会释放苦味素，作为一种警告，印在了人类的基因之中。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被科学证明的事情是，苦的味道，在提高味蕾敏感度和促进消化这方面，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吃苦”，在世界范围内也不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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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广东人，日本人和印度人也是亚洲人里爱吃苦的两个代表。
比如冲绳人爱整上一盘冲绳苦瓜鸡蛋豆腐（goya chanpuru），其实就是鸡蛋炒豆腐炒猪肉再炒苦瓜，在气候炎热的冲绳，这种带着苦味的小炒默默地给当地人开了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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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部分印度人的一生，也与苦味食物脱不开关系。
每每到了夏天，经受着52°C高温的印度人，对苦味食物的消费总要翻一倍，用石榴叶苦瓜做成的印度苦瓜炖菜（Shukto）、用印度苦楝树叶熬出的汁水，也都是妈妈们逼着孩子们一定要咽下肚的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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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同样潮湿闷热的岭南，一碗苦涩中带有回甘的凉茶，在人们的身体里隆隆流动。别的奇妙功效虽不好说，但至少拯救了夏日广东人无精打采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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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外地人提到凉茶，不清楚状况的人往往会想到超市货架上红红绿绿的罐装饮料，稍有经验的，又会把“苦涩”二字牢记心间。
但真正的广东凉茶，可不是这么简单。
凉茶不是茶，是用土产草药煎熬成的“汤”，并且也不凉，和人们印象里的冰饮全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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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粗瓷鸡公碗，两个半人高的铜葫芦，再加上扎成捆、摞成堆的鸡骨草、水瓜壳、冬桑叶……广东的凉茶铺大多带着古早味的别致，成为得闲饮凉茶的好去处。
第一次在广东喝凉茶的人，菜单看着看着就容易陷入迷思：4、5元一碗的价格虽然讨喜，然而“廿四味”“癍痧”“竹蔗茅根”……这到底都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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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全然不必被这阵仗唬住，凉茶铺精瘦的阿姨多半亲切，遇见不会讲白话的客人，会指着木头牌牌上的茅根竹蔗水或者菊花雪梨茶，“快饮翻杯啦！（快喝一杯啦）”
淡金色的茅根竹蔗水和菊花雪梨茶挥勺之间落入碗中，试探性地喝上一口，诶？怎么不苦，还带着丝丝甜。柜台里的阿姨看到你的神情，挥勺盛茶间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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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根竹蔗水虽为凉茶，却不带苦涩，好喝不好喝没有什么秘方，全在用心。竹蔗仔细削皮，放到蒸屉里蒸煮，再根据每家店的配比，加上茅根、蜜枣、陈皮等一起熬煮，喝到嘴巴里，无出清甜二字。
如果能在店后的垃圾里看到堆成小山的青色竹蔗皮，这家的味道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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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雪梨茶，走的也是清甜挂。脆而水的雪梨，炖到酥软，再加上冰糖菊花水，有的店用杭白菊，有的则用贡菊，品种不重要，无一都带着清香。
如果生性嗜甜，当菜单上出现“竹蔗”“甘蔗”“银菊”“雪梨”这样的字眼，可以毫不犹豫的口头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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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凉茶体系里，其实存在一个隐形甜度坐标轴：柔和——强烈，“柔和”往左是糖水，“强烈”往右得算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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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强烈”这一侧，二十四味，也叫廿四味，总是让人又爱又恨。名如其茶，冬桑叶、银花藤、鱼腥草、土牛膝、鸭脚木……这碗茶里真有二十四味原料。
光看着配方想象不出它的苦涩，观察一下凉茶铺里的人，便心知肚明：除了凉茶铺老手，一般人喝二十四味都要一股作气，棕黑色的茶汤快速下肚，脸上还残存着苦瓜似的神情，过了一会儿，眉头才稍稍舒展，饮到碗底方有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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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味癍痧凉茶，外观可怖，名字唬人，总会让人联想到皮肤上的黑紫色的淤痕。这碗茶的魅力，在于一种迥然不同的甘草香气，让人联想到旧时有着一墙药材格子的老医铺，或者端午时节弥散在空气里的草木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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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炎热的夏天，煲汤油润、糖水甜腻，凉茶反而更像是一处心安，或是清冽可人，或是醍醐灌顶，在凉茶铺饮一水碗的广东人，成为没法错过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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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间凉茶铺在街巷伫立，做的都是街坊生意，早已经和街区融为一体，人情温暖，被装进大茶煲，被摆放进茶台架。
图片来源于：半岛便利店
匆忙的上班族经过，用纸杯或者塑料杯打包带走，赋闲在家的老人，走进店面悠悠坐下。
小孩子喝完二十四味苦得直吐舌头，老板会把“送口凉果”塞进孩子们的手心，或是舀上一大勺蜜糖，加到没喝完的凉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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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茶同早茶一样，成为广东人生活里习惯般的存在，苦尽甘来的道理，他们一碗碗喝到了肚里。
作者：毛文泰
编辑：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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