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偷懒【2】

《窗纸》

今天讲讲唐代神赞禅师点化师父的故事。

神赞早先在福州的大中寺学习佛法。可是，尽管天天跟着师父熟读佛经，却仍然有诸多困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神赞辞别了受业老师，外出寻师访友，以期进一步修习深造。

非常幸运的是，在路途中神赞遇见了著名的百丈禅师。神赞受益非浅，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这时候，他回顾与反省过去的苦修生涯，发觉自己的受业老师虽然读经虔诚用功，却还没有悟出真髓，跳出迷津，于是决定重返大中寺，伺机接引、点化业师，藉此报答业师的启蒙之恩。

师父见神赞回来了，开口询问道：

“你离开我去外面云游，做了些什么事业呢?”

神赞知道，自己以一个弟子的身份，如果马上直截了当地进行规劝，业师恐怕一时难以接受，因而便不动声色地答道：

“弟子没做什么事业，只是逢寺拜佛，遇僧谈道罢了。”

师父便也不再多问，挥了挥手说：

“那你就仍然留在寺内打杂吧。”

大智若愚的神赞诺诺而退，依旧同过去一样，干些杂务劳役，起早摸黑，勤勤恳恳。有一次，业师洗澡，叫神赞帮他擦背。神赞见机会来了，便拍拍业师光溜溜的背脊，轻声说：

“好一座佛殿，只是佛不圣明。”

师父一听，这不是含沙射影地讥笑他吗?不觉眉头一皱，回过头来朝神赞看看。神赞见业师面露嗔怪的神色，知道业师尚未接引契机，此时多说无益，因而马上又补充一句遮掩过去：

“佛虽不圣明，却能够放光。”

师父听后，觉得这话还算“马马虎虎”，于是就不再追究下去，神赞便也缄口不语，继续默默地帮业师沐浴。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业师照例端坐在窗下看佛经，口中还念念有词。这时候，正巧有一只蜜蜂在旧窗纸上“嗡嗡”地连扑带撞，想要飞出窗去，可是扑呀撞呀，始终处处碰壁。神赞看到了，灵机一动，故意叹口气，对着蜜蜂，借题发挥：

“唉，世界这样广阔，却不肯出去，偏要死命钻那旧纸头，这样哪年哪月才能出得去啊!”

这一回，业师听出了神赞的弦外之音，一时大为震惊。因为神赞说的虽是眼前的蜜蜂，可是听锣听音，那话里头似乎蕴含着参禅的大道理呢。想当初，神赞在寺内学法多年，资质一般，并无过人之处，这次外出回寺，怎么就显得机警灵动，出言不俗起来了?师父放下经书，决心弄个明白：

“你老实告诉我，这次外出云游，遇到过什么人?我几次听你说话，都觉得异乎寻常，与过去不同。”

神赞见时机已到，这才将前因后果告诉师父，师父听了，恍然大悟。立即召集全寺僧众，准备斋席，恭敬地请神赞上法堂升座，为大众说法。

后来，有一首诗，专门记叙这一典故：

空门不肯出，

投窗也太痴。

千年钻故纸，

何日出头时。

言外之意是，不能光埋首书，还应该抬头悟道。一味死读书，那是一辈子也读不出名堂来的。他借眼前的蜜蜂碰壁，巧妙地指点师父开悟，以小喻大，以浅喻深，以近喻远，以物喻理，可说是用心良苦了。

读书当然要用功，但有的人皓首穷经，却一无建树，这是什么缘故呢?读书无方也。

其实不仅仅是读书，人世间有各种各样的执迷不悟，就如同那只蜜蜂一样，尽管费劲地扑呀撞呀，却始终无法飞出窗外，邀游于广阔天地里。

如果有人及时指点我们，眼前的我们以为牢不可破的概念之墙，其实就是一层旧窗纸，一捅就破，出去就是自在世界，这位指点迷津的人，就是我们生命中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