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迢迢（三十六）

阿史那的马因识得路途，走得便快些。于是他收了收缰绳，刻意放缓速度，好与令熊并辔。

于情爱上，他一生并无什么执念。提出求亲的要求，大半是为了牵制大周的力量，釜底抽薪，小半亦是对所谓“上国”的羞辱。但于这位长公主，他还是存了些敬重。况且身边那两个女人，一个蛮横，一个娇骄，平日里争宠戏码演个没完，他更觉应仿效中原男人，家中有个持重端方的正室，也免了自己许多后顾之忧。

“本宫比可汗还要大几岁，且可汗想必也知道先英烈侯。我朝中淑女甚多，你又何必？”令熊也不急躁，慢慢与他说来，也是欲令他不生疑。

阿史那仰天大笑起来：“我们可不像你们汉家，许多的规矩礼法，殿下不必多虑。”他转过脸来，有些好奇，“长公主怎么不惦念令侄安危？”

“本宫人已至此，不在这早晚之间。且本宫相信可汗既有意与本朝结秦晋之好，断不会为难嘉就。”她也侧过脸，成竹在胸的笑，“不若先引见二位阏氏。”

这倒是有些令人措手不及，阿史那此时也只好顺了她意思，命人唤穆云、烟罗二位阏氏出来。

令熊从马上下来，令随侍从车上取下礼物，叫宫娥捧了，与阿史那一同跨入帐篷。帐中一左一右两位盛装女子隔了老远，互相也不搭理，见她进来，并不曾起身相迎，而是各自开始从头到脚打量这位名扬天下的长公主殿下。

两个人都有些失望。一则论年纪，这女人显然比她们大些；二来，她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其三，令熊一向于容妆衣饰上简素，偏二位阏氏为了争奇斗艳似的格外隆重。

令熊自是明了她们心思，便故意在嘴角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先至那位汉人阏氏烟罗处微微点头，“烟罗阏氏是庆州人氏吧？本宫北上途中正好经过庆州，便着人采买了些当地特产土仪，离家久了，尝一尝家乡的味道也是好的。”她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宫娥跪下来，奉上的除了庆州特产，还有手工极精细的宫制钗环、玉器、丝帛、脂粉等等，自然非北地工匠手艺能比。

穆云自恃自己出身草原贵族，又是阿史那头一个阏氏，身份便应比其他女人高些。这会儿见令熊先招呼烟罗，心中已然有气，待令熊近前来向她施礼的时候，她便是连眼睛都不曾往下一厘。长公主却也不恼，依然唤了宫娥过来送上礼物，倒是比给烟罗的更富丽奢华些，她这才有少许得色，嘴角微微咧了咧，算是回应。

阿史那换了便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穆云的似笑非笑。他觉得颜面上不太好看，于是板起脸呵斥：“阿云无礼。明日大婚之后，长公主殿下就是本王的大阏氏，你们还不快过来给殿下请安！”

大阏氏？两个女人俱是一惊，眼睛里一忽而就有了怨、恨、妒、怒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