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书生意气 |霸王寒铁枪

陶铁三是大石村唯一的铁匠,也是螺螺河方圆几十里地,唯一的铁匠。午时,陶铁三总是捧着一碗糙玉米粉子,坐在自家铺子门口,望着路过的黄烟尘土。吸一口粉子,上一口旱烟。要说陶铁三的日子过得如此悠闲,倒不是他技艺不行。他师承父亲,父亲师承父亲的父亲,一代代将神鬼之技传承下来。父亲告诉他,陶家的炉火冶炼过神兵利器,兵器无名,英雄无名。那人提着我们陶家的枪,从大石村一路南下,杀连环,破阵甲。银色的枪头划过,血不沾身,在伤处记上一道月夜流光的痕迹。英雄用着陶家的枪成就了英雄,陶家的枪由着英雄成了神兵。自那以后,陶家冶兵只打枪。可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南梁王一统中原,天下太平,江湖安定,谁还需要杀戮之器啊。兵器渐为众人所弃,陶家也就没落下去。

这一天,陶铁三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家铺子门口,正抽着烟。一对年轻伴侣从他铺子前经过。

“师兄,那家铁匠铺子里摆放的是什么?”年轻姑娘问道。

“枪。”一旁的年轻男子回答道。

听到这个“枪”字的陶铁三眼前一亮,抖了抖手中的烟杆,缓缓的站起身来朝青年看去。

“师兄,那个人好奇怪。”

“唉,走吧……”

两人往前去了。陶铁三拍了拍裤腿的尘土,又蹲坐下来,看了看远处的黄烟,随即又站起来。“咳,老头子我打酒去,打酒去咯。”陶铁三进了铺子,从壁上取了葫芦,摇摇晃晃地随着青年的方向去了。


“年棍,月刀,久练枪。徒儿,你记住,这天下不可能久久太平……”

“陶师傅,我这枪多久能取……”

“三年。三年之后你来取……咳咳……”



走在大石村的青年男子与年轻女子是一对师兄妹。天下太平,天下人不喜刀刃,若是放在安定之前,素衣、佩剑、折扇、酒壶,再绕一枚同心结,闯荡江湖,好不一个神仙眷侣。

可惜天下太平。

“师兄,你可知这大石村、螺螺河的来历?”

“师妹,师兄可不像你,自你入师门来,师傅便带你周游天下,凭你聪明的脑袋瓜,这天下的山水无不绘制在心,可苦了你独守师门多年的师兄。”

“嘿嘿嘿,师兄,师傅说了,我俩修行的不是同一种本领啦。”

“这螺螺河发自昆仑,经南北十二道,横穿洛阳,落东六道,再入大海。而这大石村恰巧就在螺螺河旁,而它的下游人烟处,恰好是繁华的洛阳城。按理说,靠近邻水邻城之地应格外繁华,却不知此地为何如此……”

“来啊!看啊!我肚里可曾有他家的鸡!”

“老孟啊!”

“嘭!”

“……”

“师妹,别看……”

“此地便如此……”


陶铁三继续摇摇晃晃地向村子里走去,他来到小二家的酒坊。

“小二,小二,给老头子来壶酒!”

“诶诶,来了,陶老伯,我家的犁又坏了,麻烦您……”

“好说好说,你歇了店,来我这儿拿新的就好。”

“诶诶,来,陶老伯,您的酒,麻烦您啦!”

陶铁三继续摇摇晃晃地向村子里走去,他来到三娘的食肆。

“三娘,三娘!”

“哎哟,老陶,你咋这时候跑过来啦?”

“咋啦,今儿又咋啦,人这么么多,炸呼呼的闹得心慌?”

“唉,你进店来去二楼坐着,我让阿大出去帮忙了,我给你炸个花生米,慢慢吃,慢慢喝,我慢慢给你讲。”

陶铁三摇摇晃晃地朝二楼走去,他一步步小心地踏着楼梯,“吱……”

陶铁三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朝外面探了探,他又看见那个熟悉的青年,青年握紧着拳头,眼里的血色愈发浓重。

“嘭!”

“……”


老孟头和他老婆子在大石村呆了十几年,年轻的时候,小两口帮他人做工,攒着积蓄希望能有一房、一牛、一田,到老了,总算功德圆满了。老孟头总算开垦出一片属于自家的富饶之地。

“诶,这哪来的鸡群啊?”老孟头正在地里给菜灌着水。

“诶,这鸡,这鸡咋还死了?老婆子,老婆子!”老孟头朝屋子跑去。


“这……这如何证明是你家的鸡!”老孟头气急败坏地说道。

“这大石村,这螺螺河方圆百里,你见过谁家有鸡?”

“是你的又又又如何!我们才没吃!”老孟头有些焦急了。

“锅里煮着都骗谁呢?谁家吃鸡,那味儿啊,整个村子都闻得到!”无赖在旁抢先道。

“我们没杀!没吃!”

“好啊,那我们就去见官!!!”


“唉,这老孟头也是实在人吃不得亏受不了冤,逼急了就……就去见官有如何呢?唉……”三娘拿过陶铁三的酒壶,往自己杯里倒着。

“见官?他家搞出这通事情还不够明白吗!就去见官又如何呢?不可说不可说,咳!”陶铁三囫囵地把花生米倒进自己嘴里,把酒壶留在桌子,走下楼去。

“喂,老陶,你的酒不要啦?”三娘依着栏朝陶铁三笑道。

“不要了不要了,小二酿的酒一天不如一天了,淡出鸟味儿越喝越清醒了。”陶铁三扬长而去。


“不要动!”陶铁三摁住准备起身的青年。

“前辈……前辈医术高明,为何屈做铁匠?”青年缓缓地说着。

“从医又能如何呢?再说我本就是一打铁冶兵的粗人啊。”陶铁三继续对青年的双腿施针。

“腿好了之后,回山上去,切不可下山寻仇。”

“可我师妹落在他们手里!”

“若不是意气用事,你俩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天下不是太平吗!”

“这天下真的太平吗?”陶铁三为青年盖好被子,看着他说道。

“前辈,我见识少,不如师妹聪慧,但我明义知责……”

青年顿了顿,看着陶铁三收进铺子内的一排排枪。

陶铁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睛亮了亮。

“求前辈为我冶炼一件趁手的兵器!”

“你可知,现今毫无兵器可言?”

“如今我短缺的正是兵器。”

“……”

陶铁三站起身来,拿过床头的烛台,朝外面走去。

“记住,我只是一个铁匠,过俩日你就回山上去吧。”


“陶师傅,我这枪多久能取……”青年拄着木棍站在铺子外。

“三年。三年之后你来取……咳咳……”

“回山上去了,要是有闲时间,读书……”

“为何?”

“留一条后路……”


“师傅,徒儿谨遵您的教诲每日上山劈柴,可徒儿劈这么多的柴是为何?”

“炼手。”

“师傅,师傅,你要和师妹出远门吗?何时回来?”

“十年。”

“啊,师傅,师傅,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也要去。”

“炼心。”

“师兄,不要不开心,我会给你写信的哟,嘻嘻!”

“啵!”

“师妹……”

“诶,师傅来信了!”

“徒儿,龆年之龄,开始拿枪吧。”

“不是说好师妹给我写信嘛,不知道师傅师妹走到哪里去了,十年,好想快点过去啊。”

“师傅来信了……”

“徒儿,练枪,记得也读读书。”

“为何要读书……”

“师傅来信…是师妹的信!!”

“师兄!十年不见!我好想你哦!都怪师傅说不能给你写信乱了你的修习,不过我和师傅在往回走,还有半年的教程应该就到啦!我们去了好多地方,我全都记得住!师傅夸我聪慧呢!回来了我给你讲讲呀!对了,师傅说,等我们回来休息一段时间,他就要我和你下山完成你最后的修习啦!”

“最后的修习……”


十一

“徒儿,随你师妹下山吧。”

“师傅,最后的修习是什么……”

“下山去吧,下山去,你就知道了。”

“是,师傅。”青年拱手作揖,朝门外走去。

“徒儿……”

“师傅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十年你可曾有空闲读书?”

“徒儿谨遵师傅教诲,每日练枪,但读书,恕徒儿愚笨,不知读书深意,也读不进去……”青年站在门前。

“罢了,罢了,下山去吧。”

“是,师傅。”


十二

“陶师傅……”青年站在铺子里面抚摸着冒着寒光的枪头。

“咳咳咳……老头子我是老了,居然花了三年时间,咳咳咳……”陶铁三不住地咳嗽起来

“你决定好,就去吧,咳咳咳……”


十三

他家灯火通明,将大石村的天映得红亮亮的。青年一身黑衣蹲在房顶上,一阵风吹过来,宴席上烛光忽明忽暗之际,青年出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屋子当中。

黑衣人身形一现,便对中间宴桌的妇人双拳合抱。随即取下背后长枪,察的一枪,朝人群刺去。


十四

“师兄……”

“哇哇哇哇哇……”

面如冠玉的黑衣少年,不过二十来岁,手持一把寒铁枪,银色的枪头划过,血不沾身,在伤处记上一道月夜流光的痕迹。而处在这样风雪之中的少年,居然还是神色自如。

“走吧……”


十五

陶铁三和青年离开了大石村,从此大石村没有了铁匠,螺螺河方圆几十里地也没有铁匠,毕竟天下太平,不需要兵器,也就不需要陶铁三。

他们去了哪,没人知道。

衙门的探子最后一次见到青年,是在他师傅的墓前。

他说,回山里读书去吧。

陶铁三说,读书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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