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家售“五证不全”新房：北漂女孩65万积蓄打水漂
来源：凤凰网财经启阳路4号，作者：江知树
2017年，环京楼市囿于史上最严格的调控政策曾一度冰封；但随着时间进入2019年，京津冀发展迎来多个维度的政策利好，环京购房市场也站上了新的风口。
和诸多品牌开发商一起踏进这片蓝海的，有渴望安身的购房者，也有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中介机构…但海平面下也有暗潮涌动；这一点，北漂五年的小羽再清楚不过。
因为此时的她就深陷在环京购房蓝海下的一场漩涡里，被卷入的有家喻户晓的“房屋中介第一股”，有举步维艰、频繁失信的小微开发商，还有手足无措的她自己。
01
65万买下“五证不全”新房
谁的“锅”？
故事发生在去年。
据小羽回忆，2018年5月，她到我爱我家方庄大区芳城园门店咨询买房，当时门店的尉姓店长向她推荐了位于河北省霸州市胜芳公园1号的房子。“这儿的房子不限购，未来有升值空间，8000元左右一平，就在雄安和天津中间，位置非常好，而且还通了高铁，以后雄安起来了你这个房子就会涨。”
尉姓店长的一番介绍令当时苦于找房的小羽心动不已，“北漂已5年，买不起房，房价一路飞涨，我鬼迷心窍去了，从此开始了我的噩梦。”
当天小羽跟店长驱车从北京到霸州市胜芳镇的公园一号售楼处，期间售楼处的工作人员向小羽讲了房子的诸多好处；回京之后店长也向她一再强调“我爱我家是上市公司，不可能卖有问题的房源的，‘五证’（即《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国有土地使用证》和《商品房预售许可证》）都是全的”，并向她出示了身份证正反面以表诚意：“有问题我都担着，你相信我。”
在小羽向凤凰网财经出具的和尉姓店长的微信聊天记录里，对方很笃定地说房子“都是正规的，肯定没问题”、“开发商有任何问题，我们会第一时间保证财产不受损失”…一番拍胸脯的保证之后，萦绕在小羽心头的疑虑被彻底打消。
图为小羽与我爱我家方庄大区芳城园门店尉姓店长的聊天记录（受访者供图）
2018年5月27日，小羽签下合同购买了霸州市胜芳公园1号的房子，总共65,3800元；其中4.5万付给我爱我家，1.5万付给我爱我家的合作经纪公司—泽诚地产，剩余59,3058元悉数付给胜芳公园1号项目的开发商——霸州国利房地产有限公司。
但小羽怎样都没想到，这套用尽所有积蓄盘下来的房子根本就是问题房源。
根据购房时签订的《认筹意向书》和《房屋买卖合同规定》，该房将在2018年12月31日拿到《商品房预售许可证》并安排网签。
然而到了2018年12月，网签迟迟没有动静；之后小羽多次询问我爱我家的业务员，对方告诉她房子没有问题，但需要延后交房一年，网签时间被推迟到2019年9月30日；但直到2019年12月，网签依然杳无音讯，期间小羽反复向我爱我家确认是不是房子出现了问题，对方的回复都是没问题，“他说他跟总部我爱我家核实了很多遍，就是网签拖后点，房子还在正常施工。”
但本月初小羽上网查询才发现，有不少在2016年、2017年购买胜芳公园1号房子的业主至今仍然没有网签，一直在维权。在小羽的再三追问下，我爱我家该项目的负责人侯某才告诉她，项目之所以一拖再拖是因为《房屋预售许可证》没有办妥。
这对小羽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为什么出问题还卖？为什么你们知道出了问题，却不告诉我们，还选择隐瞒我们，说一切都挺好的？’侯某的回答令我大跌眼镜，他却反问我：‘难道你买房什么都不问的吗？’”小羽回忆道。
凤凰网财经试图联系我爱我家胜芳公园1号项目的负责人侯先生，但电话并未打通。该负责人曾在9日回复新京报称，房屋确实因为没有预售许可证而无法网签，但他还补充道，当时我爱我家与胜芳公园1号开发商签订合同时，对方有几栋楼有预售许可证，而小羽所购房屋恰好不在其列。“我们带客户去买，但具体买哪一套是客户决定的。”
但在小羽看来，我爱我家作为中介，应当履行对房屋资质的审核义务，自己购买的房屋不符合上市标准，中介公司应该承担责任。
“昨天我和朋友过去跟他们（我爱我家）聊了一下，我就一个诉求，就是让他（侯先生）把房款退给我。”小羽告诉凤凰网财经，“但他说他们是中介，没有办法退钱，当时把我领过去看这个房子，是我自己决定买的。”
据此前新京报援引侯先生说法称，北京地区和小羽一样通过我爱我家购买胜芳公园1号项目的业主就有近百位；小羽向记者表示，光是维权的业主群里就有250多人，这些业主并不全都是通过我爱我家的渠道购买到房屋，也有通过全国各地的渠道分销买到了胜芳公园1号项目。“因为雄安的发展，这里的房子就被四处推销，但多数人其实都没有拿到房子，有些业主最早是在16年的时候买的，如今仍未交房。”小羽说道。
02
“劣迹斑斑”的开发商：
涉虚假宣传不退房曾被列为“老赖”
和我爱我家协商无果后，小羽和其他维权的业主试图联系胜芳公园1号项目的开发商——霸州市国利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退房，但却无法找到对方。
在河北新闻网“阳光理政”平台上，霸州胜芳公园1号项目可以说“劣迹斑斑”，仅去年9月到今年11月的相关投诉就有8条，几乎都是围绕该项目楼盘违约、迟迟不交房的问题。
2018年9月至今“阳光理政”平台共收到8条关于霸州胜芳公园的投诉
天眼查数据显示，霸州市国利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成立于2013年2月1日，注册资本5016万人民币。凤凰网财经梳理发现，2019年下半年，该公司三次被当地法院列为执行人；8月15日，该公司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也就是“老赖”，具体情形为“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义务”。
胜芳公园1号项目开发商被当地法院列为执行人
胜芳公园1号项目开发商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
凤凰网财经试图拨打天眼查官网显示的公司电话，但号码已经停机；记者随即联系胜芳镇副镇长王昊，但截至发稿电话亦未接通。据小羽向凤凰网财经提供的一份此前与王昊的通话录音显示，其对胜芳公园1号项目没有房屋预售许可证是知情的，但他也表示开发商和直接售卖房屋的中介公司已经受到监管部门的行政处罚。
王昊表示，胜芳公园1号项目的网签迟迟没落地是因为当时开发商的资金链出现断裂，但现在已经复工，包括小羽购买的房屋所在的9号楼等楼盘都在“正常运转”。此前他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也称“像小羽一样无法网签和取得房屋的业主目前有200余户，镇政府已经介入协助，会帮助业主们早日获得住房”。
那么在这起事件中，谁又是主要责任方？是交不出房的开发商还是违规售卖的中介？北京炜衡律师事务所律师李中辉告诉凤凰网财经，房屋买卖合同的签订方，即开发商霸州国利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要承担民事责任，可以主张房屋买卖合同无效；而作为中介的我爱我家则根据居间合同承担违约责任，退还中介费并赔偿损失。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商品房买卖合同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九条规定：在开发商故意隐瞒没有取得商品房预售许可证明的事实或者提供虚假商品房预售许可证明的情况下，开发商应当返还购房人已经支付的购房款及利息，并应承担不超过已付购房款一倍的赔偿责任。”李中辉指出。
03
漩涡中的我爱我家：
“黑中介”、安全隐患屡见不鲜
凤凰网财经查阅相关报道发现，我爱我家兜售“五证不全”新房并非孤例。去年，北京新闻广播也曾报道过一起业主通过我爱我家购买胜芳公园1号项目房源并最终维权成功的新闻。
当然，我爱我家翻过的“车”也不止这一次；作为国内房屋中介的头部企业，我爱我家近年来走进公众视野的方式都不太光彩，“黑中介”、隐瞒安全隐患等乱象屡见报端。
今年4月，新华社就曾刊文《续租一次就要交一次中介费消费者说“我爱我家”够狠》，直指我爱我家的中介费收取乱象——“同一房屋、同一租户、同一中介”，一年后再续签竟还要再交一遍中介费；而且，我爱我家还在不经过租户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更换了密码锁密码。
“其他中介公司调整房租是有一定比例的，但我爱我家根本就没有比例，今年涨多少就涨多少，没有白纸黑字。”此前和我爱我家签订了租房合同的张嘉告诉凤凰网财经，“他们现在的维修和保洁服务都是外包给其他公司的，这样容易出现互相推卸责任的情况。”
我爱我家此前还被曝出隐瞒了房屋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问题，这一点张嘉也表示认同，“房屋中介有义务提前排查安全隐患，但是我爱我家根本没有主动意识，除非有租客找过来了，他们才会安排工作人员去处理，否则他们并不会进行定期排查隐患或检查房子，只有收钱（房租）的时候才会找你。”
据中国网地产此前援引一位知情人士消息称，霸王条款、服务瑕疵、中介费重复收等都是我爱我家的老大难问题；此前由于股权分散，老板众多，不仅需要投入大量资金，也需要花费巨大精力，改造起来难度很大，“现在又被资本裹挟，为了快速完成业绩对赌，更没有精力和意愿，踏实改造服务和流程，这些问题还是会持续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这场轰轰烈烈的对赌协议正是我爱我家乱象频出的根源所在。
2017年底，我爱我家通过昆百大A借壳上市时就曾向股东承诺，公司在2017年、2018年、2019年实现的扣非净利润累计分别不低于5亿元、11亿元、18亿元，也就是2017年至2019年的扣非净利分别不低于5亿元、6亿元和7亿元。
“不会为了超越链家而扩大规模。不能走太快，万一没踩对点就亏损了。”我爱我家董事长谢勇在博鳌亚洲论坛2018年年会上告诉媒体。
话虽如此，但在对赌协议的硬性要求下，我爱我家为了让业绩锦上添花，还是在借壳上市的两年时间里不断发起并购、拥抱资本。根据其半年报披露，今年上半年我爱我家通过收购及战略合作等方式扩展业务领域，分别收购了蓝海购美住网，同时增资入股上海亦我，并与苏宁有房达成战略合作。
今年10月25日，我爱我家发布的三季报数据显示，公司前三季度实现归属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6.41亿元，扣非净利润6.04亿元；也就是说，只要它在第四季度能取得1亿元的扣非净利润，这场持续三年的对赌协议就能顺利画上句号。
然而对赌协议的背后是我爱我家对资本并购的重视乃至沉迷，金钱往往会成倍放大人的狂妄，不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公司内部的服务品质上，未来它面对的也必将是一场难以消弭的急风骤雨。
（注：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小羽、张嘉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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