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必须杀掉她。这是拯救她的唯一办法。
我们相恋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我们遭受了太多阻力。她的父母反对我们见面,有一次居然叫来了警察,为的就是把我从她身边赶走。
我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在高级写字楼里工作,穿着合体的连衣裙,白净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她跟父母住在一座花园式的小区里,那里是我永远都不能靠近的地方。
而我只是一个机械工,每天穿着油腻腻的工作服,重复同样的动作,自己一个人住在城市的角落里,和周围被垃圾掩埋的垃圾桶一样,无人问津。
如果说她是站在舞台中央的明星,我就是被扫进舞台旮旯里的灰尘。
可命运却偏偏让我们这样的两个人相爱了。
我没有父亲,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两年前母亲去世后,我就独自一人艰难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直到遇见她。
她灿烂的笑脸在人群中一下子击中了我,我突然感到自己不再孤单了。
在地铁、超市、公园,我们总能在不同的地点相遇,她也终于注意到了我,对我露出了羞涩的微笑……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们暂时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这样的身份会让她被朋友嘲笑的。所以我们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段地下恋情。
每天早晨我都在她家前面的路口等她一起上班,晚上在她公司楼下的花坛旁等她一起下班回家。但我不敢离她太近,以免被她的同事看到。
可是她不怎么在乎,总要时不时地偷偷看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娇嗔。我知道她在怪我不跟她说话。
所以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但我还没想出办法,她的父亲就找上了我。
那天我正陪她走在下班的路上,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突然拦住了我。
“你跟着我女儿到底想干什么?”中年男人劈头盖脸地厉声质问我,那态度与他的外形极不相称。
我看到她窘迫地站在中年男人身边,微微低着头,眼里蓄满泪水。
我的心脏被亮晶晶的双眼深深地刺痛了。于是我心一横,说:“伯父,我对您女儿是真心的……”
没等我说完,她父亲就挥手打断了我,那动作就像赶走一只讨人厌的苍蝇。
“我女儿不喜欢你,你不要再纠缠她了!”
“爸……”她一把拉住父亲的手臂,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你别说话,”她父亲拉住她的手,然后又转向我,“如果下次再看到你纠缠我女儿,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他拉着她快步离去。我望着父女俩离开的背影,身体好像跌进了水中,不断下沉……
之后几天她父亲都接送她上下班,我只能远远看着。我看到她脸上的哀伤和疲惫。她被父母限制了自由,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恨我自己。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很久,她恢复了自由,我们又能一起上下班了,只不过要更加隐蔽。
可我们再一次被发现了。她的父母为了拆散我们无所不用其极。不仅找警察来警告我,更可恶的是,他们居然逼迫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看到她和那个男人从写字楼里走出来,那个男人西装革履,看起来极为无趣。
男人用手揽住她的肩膀时,我分明看到她躲了一下,然后向四周张望。她一看到我,先是瞪大了双眼,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只这一个动作,我便了解了:她是被逼的,她的父母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彻底死心。
一想到她的险恶处境,一想到那个男人脏兮兮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我就痛苦地像要被劈开一般。
我必须要救她。
一开始我想带她私奔,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可是哪里有这样的地方呢?
帮她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吧,一个声音在我的心底说。
这个西装男每天早晚都会开车去接她——一辆很漂亮的车。一想到她坐在车上时有多痛苦,我的身体就被一点点地撕开,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不要再犹豫了,她正等着你去救她!
终于有一天清晨,我看到她一个人走出小区,时间比往常早了很多。路上行人很少,我快步走上去问她:“你还好吗?”
她一开始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是我后,露出了哀伤的表情。她什么都没说,继续朝前走。
我一边紧紧跟在她身边,一边连连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而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就这样走着走着,我们拐进了一栋建筑的背阴处。
来不及多想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倒在地,而我正将她那条雪白柔滑的脖颈紧紧地握在两手之间,皮肤上温热的触感让我禁不住更加用力地握紧。
我看着她的脸。她的双眼大大地睁开,眼球略微向外凸起,形成了柔和又光滑的弧面,在这个弧面上,我看到自己流泪了……
我精疲力尽地松开双手,她的头朝一边无力地歪着,双眼暗淡地看着前方,嘴角微微上扬——我终于拯救了她。
我轻轻合上她的双眼,伏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相聚的。”
可惜,还没来得及团圆,我就被警察带走了。
警察审讯了我几次,来来回回问那几个蠢问题:“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杀她”,“你是怎么杀的她”。
我太累了。我向警察承认自己杀了她,其他的无力再多说。我只想早点与她团聚。
隔了一天后,有个留短发的女人来看我。短发女人自称是她的同事,了解我和她的事,并且告诉我,她经常向同事提起我,短发女人说:“谁都能看出来她有多爱你。”
就好像在异国他乡,你终于碰到一个能听懂你的语言的人一样,我的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了。
我讲了我和她相爱的故事,我的工作,我的母亲,还一起回忆了我的小时候。最后短发女人问我:“为什么要杀她?”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警察进来说时间到了。短发女人站起来与我简单告别后,跟着警察走了出去。接着两个看起来浑身是劲的警员走过来,他们一边一个架起我,快步穿过走廊,朝牢房走去。
经过短发女人和警察的身边时,两人的只言片语撞进了我的耳朵:“是典型的妄想症……他把死者幻想成自己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