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20年之戎装十年

岁月静好

青春结伴，我已有过，是感恩，是满足，没有遗憾。——三毛

    98-2018二十年，二十年的时光飞逝，弹指一挥间，往事随风，却历历在目。从一个满脸青春痘的青涩少年，变成一个满脸褶子的油腻中年男。也从一个心比天高，风华正茂、满怀信心、豪情壮志毛头小子，变成一个知足常乐、心怀感恩、实步当下、继续前行的正值壮年。

      98高考、南下打工

      98年高考落榜后，背着一个帆布包，搭上一个熟人的大货车，在国道上颠簸十几个小时，一路南下去了广东省石岩镇，成为了千万打工仔中的普通一个。农村孩子，不上学的命运基本一致，不管你小学毕业，还是中学毕业，一条约定俗成的出路——外出到沿海发达地区的工厂打工。周围的姑姑姑父、姨夫姨妈、堂兄表妹、邻居叔伯，他们都是选择了打工这样的路，大潮大势所趋。

      8月的广东，闷热如火，一个工业区接一个工业区，上下班换班之时，到处都是穿着统一工服的“打工仔”，密密麻麻、麻麻密密，像一只只路上忙碌的蚂蚁，匆匆忙忙。我通过在小区当保安的虎哥介绍，到达广东第二天就入职一个食品厂，具体名称已经记不住。领了一套食品厂工服，简单办理完毕手续，行李（也就是一个帆布包）放在集体宿舍的床上。几十个人的宿舍，十几张高低床，床上只有一床凉席，褥子、枕头啥都没有。然后就开始上班，每天12个小时，从晚上19.一直到第二天早上7.，这是那时打工仔生涯的基本套餐，每个月工资600。

流水线车间

      食品厂主要生产月饼，为中秋节节日备货，所谓的打工，就是给私人老板干活，不停的干活。月饼成形需要一条十几道工序，机械生产线没日没夜的开动，两班倒的“打工仔”不停的忙碌着，确保其正常运行。任何一个环节、一道工序怠慢卡壳都不行，都会收到“拉长”（管理员）的批评教育。所以只要一进入车间，就如上好发条的时钟，不停的工作，不歇的劳动。看过卓别林的无声电影《摩登时代》就知道是什么状态，流水线不断的会推送货品，每个人负责其中一个工序就可以，货品会流向下一个工序，需要不停的重复一个动作、完成一个环节。每天12个小时的重复、反复，简单而机械，单一而一成不变。没有交流沟通，没有休息，想去上个厕所，只能拉长过来给你顶替一会儿。每天12个小时，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7点等着第二班打工仔来接班，拖着一夜没睡、身心疲惫的身体，匆忙吃个早餐，洗漱都觉得是浪费时间，然后把自己扔到硬板床上抓紧时间睡觉。睡到中午再起来吃东西，然后继续睡，睡到5.起来吃晚餐，收拾收拾赶到7.前去接班，迎接12个小时的流水线机械劳动。在月饼车间工作了一个月，后面又去了月薪800的彩电厂，也是流水线车间工作，每天也是12个小时，只不过是白天上班。在彩电厂又工作了1个多月，像机械人一样的在流水线上劳作，做不好还得挨批。青春年华、心比天高的少年啊，说好的江湖论剑、以梦为马、做出一番大事呢？现实却是所有的梦想、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睡个好觉、睡个懒觉、睡个饱觉。20年前，在那个空气里飘散着刺鼻味道的石岩镇，周围燃烧着塑料垃圾的工业园里，我曾经燃烧着梦想、燃烧着青春，燃烧过梦想、燃烧过青春，即使如此的渺小、那么的可笑、那么幼稚。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陶渊明

青春年少

      应征入伍，戎装十年

  从小就受电视、电影里战斗英雄的影响，一直就梦想能扛枪入伍，冲锋陷阵、奋力杀敌，为国捐躯。当接到家乡应征入伍通知后，第一时间返回老家，结束第一次远离家乡、远离父母的打工生涯。两个多月，800多小时，扣除押金、工服费，最后结算1600块钱工资，现实社会给我上了一课，生动形象的一课。没有文化、没有平台、没有一技之长，光靠一时冲动、满脑子的理想压根儿就不值钱。只能用繁重的、辛劳的劳动去换取基本的生存需要。

      经过初次体检、复查、家访、政审等环节，万里挑一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一名武警战士。穿上没有军衔的作训服，那种得瑟劲儿、自豪感不停的往外冒。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光荣入伍。那份当兵无尚荣耀的感觉，如此简单、如此朴实，能穿上军装，就觉得莫名的荣幸。这与每个月45块钱的津贴无关，与到底能不能当上将军无关，就是一个简单而向往的渴望。

      坐上大巴车，望着窗外越来越远的亲人，其他战友都是泪眼婆娑，而我觉得开心，没有不舍，没有难过，对军营无限的憧憬，感觉无比激动。明天的不确定性，就是未来最美好的目标。心怀梦想，奔向远方。

新兵蛋子

      冰天雪地的北方、寒风刺骨的北京郊区、漫天飞舞的沙尘、经常断水的营区、高强度的训练、队列战术加擒拿格斗，在巴掌大的新兵连锻打三个月，已然成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小战士。站如松，坐如钟，雷厉风行，阳刚之气赫然成形。新兵连的事情啊时隔二十年，依然不忘，犹如昨天。第一次手握钢枪的激动，第一次紧急集合的狼狈不堪，第一次与兄弟水房里抱头痛哭，第一次点名受表扬，第一次理个光头，第一次全排被操练到吐，第一次几百个小伙子大澡堂裸体想见，第一次踢正步踢到尿血，第一次在满是玉米杆沙地里低姿匍匐，第一次手捧馒头想家流泪，第一次………太多太多的第一次，留下太多太多的美好又深刻记忆。新兵训练3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每天充实又紧张，晚上一沾床就可以秒睡，一睡可以到早上吹哨才醒来，睡眠质量真的很好，也是一种幸福，特别难得。待到营房外杨树冒出新芽的时候，正是我们新兵下连之时。

      小孩盼过年，新兵盼下连。3月28日，我们等到了老连队接我们的大客车，跑了三个小时到了一个山坳里才停下来，营房外十来个老兵敲锣打鼓欢迎我们新兵蛋子的到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守护一个偏僻的炸药库，偏僻的连个兔子都没有。能见到只是进出炸药库的车辆，偶尔也是几个工人上下班。我们的日常就是训练、政治学习、周末公差种菜地。每个班三个新兵，5个老兵，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每天睁眼就是开始忙碌，整理自己的被子，班里的卫生，公共卫生区清扫，训练、学习、体能训练、站岗不停的循环。高强度快节奏的一日生活，打骂体罚那时候是家常便饭，说不出的心酸和难受。幸好也就过了两个月，部队开始整顿打骂体罚，风气日趋变好。

      7月份，正赶上勤务轮换，我们连队调整到大兴农场，承担农业生产任务。日常的训练改成了每天翻地种地，手握的钢枪换作了铁掀和耙子，格斗擒拿改做了除草间苗。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和我们南方豆腐块水田完全不一样，好在我们人多，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手掌上的血泡起了一个又一个，脱掉一层又一层，痛过后就成了老茧，再成了死茧，也就不再痛。迷茫过：身着迷彩服种地与在家打着赤背种田有啥区别？说好的冲锋陷阵杀敌呢？说好的枪林弹雨呢？

      8月份支队机关挑选报道员，有幸得到副教导员的推荐，一个命令，我打着背包去了机关。放下铁锹，拿起笔杆子，成为一名机关战士。不用训练，不用站岗。经常下到基层采访了解，外出送稿，北京城区倒成为了我最熟悉的城市。机关呆了一年半，与在基层连队的战友相比，应该算是见多识广吧。通过另外一种方式，不一样的当兵形式，不停的学习成长。从拿45块钱津贴的义务兵，转改成拿400多块的一级士官，也成为领取国家工资的人了，高兴！

      2001年2月，因为补充连队执勤兵力，按要求机关战士都回自己连队。我的老连队此时又轮换勤务，调整到了北京某监狱负责看押任务。我又重新回到老连队，新兵连的老班长都还在，领导信任，尽管没有带兵经验，还是任命我为副班长。训练执勤、站岗学习又成了主旋律，每天晚上都学习，全力备战军校考试。寒冷的岗楼，呼啸的北风，满嘴的风沙都不算什么，最苦的是冷冷寒夜里的寂寞孤单。一个人背着钢枪，面对着一成不变的高墙铁丝网，徒有冷寂相伴，唯有冰冷作陪，风沙相迎。

      2001年的除夕之夜，我站在岗楼上，周围万家灯火、团圆的节日氛围笼罩着每个家庭，漫天飞舞的烟花，辞旧迎新的爆竹，那一刻特别的想家。同时，炫丽烟花倒映出肩背钢枪帅气的剪影，心中默默唱着一首歌《咱当兵的人》，“咱当兵的人 有啥不一样 自从离开家乡 就难见到爹娘…咱当兵的人 就是不一样 头枕着边关的明月 身披着雨雪风霜 咱当兵的人 就是不一样 为了国家安宁 我们紧握手中枪…”正是有几百万军人为伟大的祖国站岗、为千万个小家放哨，才能让自己爸妈和亲人安享太平，享受每一个幸福春节。那一刻我想家，但是挺起胸，稳稳的凝视着前方，心生自豪和光荣。

    在国家的刑罚执行机关监狱担负看押勤务半年，又去了军校考试集训地，脱产学习迎接考试。经过再次万里挑一，成功的考上了军校。忘不了老师的培育，忘不了领导的指导，忘不了班长的帮助，忘不了战友的支持，也忘不了半夜下哨回宿舍后挑灯夜读，忘不了饿了以温开水充饥，忘不了凌晨四点早起晨读，忘不了岗楼上的背诵，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个农村孩子，独身三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每个环节都在贵人相助之下，最终考上了军校，成为了共和国的黄牌牌干部。父母欣慰、亲朋高兴、好友祝贺。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信心满满，拥抱未来。

我和奶奶

      军校三年，血气方刚，千锤百炼。身体素质、文化教育都得到进一步提高。充实而愉快的军校生活，每年还有寒暑假回家探亲，幸福到睡觉都笑。带着美好的向往，求学在警营课堂。奥运申办成功，韩国世界杯，可怕非典病毒，建校20周年等等，都很好都美好，唯有02年冬天，奶奶突然生病，却不能请假回家，最后奶奶离开，也没能见上一面。奶奶的去世没能在身前尽孝，是我无法释怀的心结。半夜哭醒、泪湿枕巾，心里的内疚和遗憾是一辈子的痛。如今回想起来，唯有对部队这个规定不能理解和接受，永远感到愧疚。也正是奶奶的离开，让我突然顿悟，亲人不是永远都在，他们终有一天会老去，会离开。深刻的感受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无奈的悲怆。

      俗话说，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军校生活一晃就过了。九队的兄弟们，各奔东西，从北京各个战线汇聚成一个团队，又回到了北京各个单位。我没有回自己老连队，而是去了城里部委机关，给国家首长担负警卫任务。这一段干部生涯充满着艰辛和辛劳，太多的感慨。低迷时差点逃离部队，紧张时每夜无法入睡，迷茫到差点神经衰弱，因为是个男人、是个受党国培养的干部，背后有期盼着儿子再立新功、再传捷报的父母，身边还有一直关注、关心的领导战友。最后，靠着老排长“经历就是财富”这句话撑过最黑暗最困难的时期。战胜自己、战胜困难换来的就是自己的成长、强大。遇人不淑也罢，时运不济也罢，最终当初认为最难度的坎，还是迈过去了，又恢复成自信满满、帅气十足、阳光心态的英俊小伙子。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从小我梦想着以梦为马、仗剑天涯、不负韶华；梦想着扎根军营、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戴上金灿灿的将军之星。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我是一个好士兵，却没能当上将军。“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2008年，我带着忠诚老实的红色基因、必胜意志的血性基因，脱下军装、走出了营门、离开了部队、回到地方。

    戎装十年，难忘的日子，点点滴滴永远铭刻在记忆深处。军人的梦想、军人的情节、军人的情怀一辈子不会忘记。向这段美好岁月敬礼，向那个帅气迷人的自己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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