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

《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_第1张图片
绝美的景色及良好的视野让派克峰从科罗拉多众山之中脱颖而出,当之无愧的“美国之山”。

“相信你的双脚”向导对我说,“腿比手臂强壮得多,记住用你的脚去感受,仿佛在岩石上行走,不要试图用手把自己拉上去。”

在我说不再攀岩的一年多后,Nick和我在科罗拉多斯普林斯市(Colorado Springs)参加了一位向导的培训课。教练带我们去了位于派克峰(Pikes Peak)脚下的众神之园(Garden of the Gods),这个山谷有块300英尺高(91米)的鱼鳍状红色砂岩和尖锥形的石块。教练的动作很慢,重点讲技巧,给我们展示如何利用即便是最不起眼的岩壁造型,让鞋底橡胶与之粘贴,教我们寻找稳固的落脚点,在岩壁上小心攀登。他还提醒我们保持呼吸。

也许他比我在凤凰城(Phoenix)的朋友讲得好,也或许我终于可以虚心学习了,培训课程结束之后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又购置了一些装备,买了几本指南,Nick和我便出发了。我们挑选的初级路线是能从背后走上顶端的岩壁,在顶端的岩石上套好安全绳,然后在这段绳距内攀登。有安全绳的保护,危险系数非常低。

如此训练一个半月后,我真的准备好做先锋攀登者了。

《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_第2张图片
红色的岩石是大峡谷地区典型的地貌,也是这的标志性记号。

我们选择先去科罗拉多斯普林斯市的红岩峡谷(Red Rock Canyon),找了一条一点儿也称不上垂直的路线。我的攀爬缓慢且轻松,确保动作全部正确。如果安全绳扣入锁扣的方式错了,那么我可能会失去任何防护而直接滚落到底。

几周后,我开始领攀中级路线。这已接近我的能力上限,每周都能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我异常恐高,特别害怕跌落。

但我不能停。攀岩的时候,我只会专注于攀岩这一件事——在离地40到60英尺(12至18米)的高度,使双手双脚和岩壁间保持足够的摩擦力,让身体附于岩石上。除此之外,什么事都不会想。

攀岩时,略有差池便会送命。同伴如果出错,你也会送命。就算每件事都对,仍可能跌落。在你滑落后的一到两秒,身体悬空,祈祷或希望绳索能承受住跌落的重力,并且同伴能抓住绳子。就一秒,命悬一线。安全绳随着跌落而绷紧,你的身体进而甩向岩石,你会感谢绳索生产商的工艺和你所信任的同伴。你知道你的同伴肯定会为你两肋插刀,不过此时此刻,你仅希望他能紧紧抓牢绳子的一端,让岩壁高处的你能悬挂在绳子的另一端而不跌落。

《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_第3张图片
朗斯峰是美国落基山支脉弗朗特山脉的高峰,位于科罗拉多州北部。海拔4,344.7米。为落基山国家公园地区最高峰。上面覆盖着万年冰雪自山顶向东可眺望大平原,向西俯瞰落基山脉群山。

在众神之园练习了4个月以后,我攀爬了一块叫做鱼鳍(the Fin)的垂直花岗岩壁。我的手指尖和脚趾扣在岩壁上,离地约25英尺(7.6米),距离顶端约40英尺(12米),这条路线被称为“时光边缘”(Edge of Time)。如果我移向右侧,绕过岩石向远看去,就能看到朗斯峰(Longs Peak)东侧美丽的钻石形大岩壁(the Diamond),仿佛近在眼前。但我顾不上看风景,因为此时我几乎要跌落了。

我位于第一个锚点上方几英尺的位置,攀爬已经超越了我的能力极限。这是一条难度5.9的路线,但是实际难度远超5.9(Sandbagged 5.9),我之前从未在这里爬过,思想上也没有准备好。岩点都是岩石上凸出来的小块,向下倾斜,而且很小,基本没用。我每做一个动作,就有可能蹭着岩壁滑落。没人能救我。

我还是选择继续,但接下来这个动作打破了左手和双脚建立的微妙的摩擦力平衡。我滑落了,失声尖叫,几乎是自由落体,我冲向了一颗松树,手肘撞到岩石。

Nick努力抓住绳索,以防我掉到地上,但他自己也被绳子拽向岩壁,我又下跌了几英尺。

《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_第4张图片
正文中的sandbaged 5.9可理解为攀登做悬挂动作时的手臂负重。

终于,在脚跟离地约6英寸(15厘米)的地方,下跌终止。最后Nick和我紧挨着,两人的肾上腺素飙升,看着岩壁,心有余悸。

“真见鬼。”他顿了顿说。

我的手肘在流血,染红了长袖T恤。裤子被树枝挂住时撕破了,屁股上划出一道3英寸(7厘米)长的很深的口子。两处伤口都很疼。但至少人没撞到地面。

我们讨论了刚刚发生的意外,第一个锚点已经接上,于是决定由Nick先锋来完成剩下的路线。我自己找了一棵小树作为地面保护,他套好绳索,开始攀登,通过了我刚才跌落的艰难的一段。

到了大约离地50英尺(15米)处,几近第四个锚点时,他的体力有些跟不上了,糟糕的是,他感觉坚持不下去了。此时他在第三个锚点上面8英尺(2米),我让他折返。如果跌落,在下落16英尺(4.8米)后安全绳就会抻直,进而停止坠落。于是,他开始向下移动,与第三个锚点近了约4英尺(1米)时,他从岩壁上脱落,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当安全绳绷直,停止下降时,他的身体向左甩去,臀部重重地撞上了岩壁。

看得出,Nick一生最害怕的时刻,莫过于此。曾有一秒,他感觉自己要死了。Nick和我都不知道跌落时应如何应对。

《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_第5张图片
先锋攀登所使用的装备种类看起来并不多,但却是生命的保障,也是最根本的要素。

我把他降下来回到地面,他在发抖。然后,我再次向这条路线发起挑战,对能完成多长的距离并不关心。我经过了第一次跌落时的地方,接着攀登过了第二个和第三个锚点,这时我真真正正地开始感到恐惧。我离地40英尺(12米),我不应该怀疑整个系统的任何部分——从绳索、安全带、锚点、连接安全绳与锚点的快挂、Nick的保护装置和固定在树上的保护站——而我仍在急促地换气。见鬼 见鬼 见鬼。

第五个锚点是一颗上帝都不知道多少年前被打进去的岩钉,是损坏的概率为50%,或许它能承受我掉落,或许会被拔出,使我再自由落体30英尺(9米)?看起来还挺结实的。我猜还挺结实的。其实我并不知道。

我趴在岩壁上缓缓爬升。攀岩本身不难,难在高度和空旷。我像做瑜伽一样深呼吸。我连上这个岩钉,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还有12英尺(3.6米)到顶。

攀岩确实不难,但人会感到害怕。我将动作放慢,只有当完全确信可以踩稳下一个岩点时,才会继续。这个位置脱落的话,我将仅下落10到15英尺(3至4.5米),但距地面仍会有50英尺(15米)。如果那颗岩钉能够承受我下落的重力的话,那么就是这样,一切正常;但如果没有,我将继续坠落30英尺(9米)。

《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_第6张图片
先锋攀登的后面几钉往往也是最难的部分,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疲惫导致,而是心理上的恐惧。

到达顶端后,我套上了下降的锚点,臀部肌肉放松了。

“我要下来了。”我对下面的Nick喊道。我把安全绳穿过锚点,他把我降到地面。我的心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狂跳,笑了起来。

攀岩的时候,你会心无旁骛。根本没空去想别的事情。不再有账单、愤怒的老板、女朋友、债务、沮丧、伤心、期待;也没有对人生或职业选择的质疑;更没有成功或失败;有的只是要努力保持在岩石上,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保持安全并前进向上。

攀岩时,我仍是一个“瘾君子”,但并非想喝酒或抽烟,登顶后都不会想。让我上瘾的是,攀登到顶峰后再下来,再进行更多的攀登;一个又一个更难的路线,直到小腿抽筋,直到手指连系鞋带的力气都没有。

仅此而已。

“注意安全。”当我提到攀岩时,妈妈总是这样说。在我买醉之前她从没这样说过。所以,用生命去冒险和冒险虚度生命,哪种更愚蠢?

《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_第7张图片
瘾君子是指吸烟或吸毒上瘾的人。俚语中,"瘾君子"常用junkie来表达,其相应的英文解释为"aheroinaddict"。据说,junkie是对"瘾君子"的戏谑称谓。文中是指对攀岩上瘾。

一天,我的朋友Becca写信给我;说也许在这五年里,我从一个有潜在生命危险的极端(酗酒)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攀岩),它们也许都有某种共同的特征。Becca说,可能我的行为背后有某种原因。

我发觉,好像正如她所说。我喝酒的时候,并不是只喝几杯啤酒放松,我是在灌自己,能灌多少是多少,能喝多久算多久。我抽烟的时候,也不是时不时抽一支,我一天就要抽一包,每一根都抽到烟蒂。我从不慢跑,但我跑马拉松。我全身心地做每件事,而且要把它全部做完,即使它并不算什么大事。当我发现了一首好歌,就会不断地单曲循环,一遍遍地重播,直到两周后我根本听不下去了才罢休。

为什么?是什么让我有如此行为?我是不是有“成瘾性人格”?这是病吗?或者只是借口?是因为我在中西部长大,这里的人都会完成该做的事情?还是因为我的父母给我灌输了良好的职业道德?我是这样想的:在我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就是开始戒酒。戒酒这件事含糊不得。如果一天24小时中只戒23个小时,或者一年52周里只戒51周,到头来都会失败。我猜戒酒对我接下来的人生都产生了必然的影响。我会埋头苦干,并认定事情会变好。

《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_第8张图片

下期预告:

我开始无时无刻不想着攀岩,痴迷攀岩。我开始独自攀登,仅限抱石——距离短,相对安全的路线,有时高度不超过10英尺。

相关阅读延伸:

派克峰

派克峰,虽然在科罗拉多群峰中高度居第32位,海拔4,301米,但因便于攀登和眺望而远近闻名。山峰屹立於大平原边缘、派克国家森林东南角,被称为"美国之山"。

《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_第9张图片

你可能感兴趣的:(《六十米人生》第八节 肾上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