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将至》上映前,先火了一把。
第30届东京电影节一举斩获最佳艺术贡献奖,最佳男演员奖(段奕宏),看来品质很有保证。
观影归来,我想说,它真的没让我失望。
故事是这样的,1997年,钢铁厂保卫科余国伟,为了争取警局事业编,调查连环杀人案,期间徒弟死亡、女友自杀,他一怒之下将“嫌疑犯”打死,被判刑10年。
影片从头到尾,不是暴雨就是阴天,配乐也阴郁低沉,从侧面烘托出故事的悲剧属性。
故事发生的背景,是一座有老国企的城市(乡镇)。
顶着大烟筒的工厂,灯红酒绿的歌舞厅,看似繁华实则衰败的街道,这些画面,我再熟悉不过。
因为我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工厂的大烟囱一度是整座城市繁荣的标志,虽然排放的大烟特别呛嗓子,但是,只要有它在,大部分居民就不会失业。
余国伟在厂子里被称作“神探”,破获了多起偷盗案件。
同事都说,他这么能干,应该想办法上调,意思是争取警局的事业编。
他嘴上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自己喜欢“随遇而安”,但是,心里完全不这么想。
真要“安稳”,呆在厂子里是不行的。
上个世纪90年代,体制内的工作才是“铁饭碗”。
老余平时看似洒脱不羁,但心里充满了不安全感,保不准那天就会丢饭碗。
他的焦灼颇具代表性,因为那是一代老国企职工的焦灼。
在同事面前,他是“余神探”,是厂子里的劳模;在有编的警察面前,他连跟班都算不上,卑微到了土里。
为了挤进事业编,他多次“偶遇”警察,想帮他们破案。
见警察前,他刻意拉展上衣,希望自己表现得体;上警车前,蹭干净鞋底,害怕把泥带到车上;车陷进泥里,李警官很自然地让他下车去推车。
警察叫他帮忙,也只是让他在案发现场外围拦住陌生人,还轻蔑地补一句:“要不是人手不够,才不会叫你。”
他不请自来协助破案,李警官悠悠地说:“你记着,以后要有点规矩,别没大没小的,要记得自己是谁。”
看似漫不经心的细节,无不在向我们讲述,那个时代根深蒂固的“身份差距”。
然而,很多人没有意识到,社会正在发生巨变,新的时代正在悄然到来。
工厂广播说,企业要降本增效,鼓励职工下岗再就业,转眼功夫,老余就成了下岗职工。
那个年代,经济不像今天发达,就业没有多元化的渠道,下岗意味严重的生存危机。
如果上有老下有小,那比晴天霹雳还晴天霹雳。
我所在的城市,工人们也经历了下岗,有人因为穷困付不起医疗费,有人只能把孩子送到乡下读书,有人维持生计都十分困难。
老余没有那么潦倒,但是为了再就业,他只能想尽办法破案。
在追捕“嫌疑犯”的过程中,他的徒弟坠楼死去。
这让他陷入极大的痛苦和自责,所以他不惜利用女友,引诱“嫌疑犯”。
女友知道后,心灰意冷,跳桥自杀。
老余彻底崩溃,疯子一样将“嫌疑犯”打死,谁料凶手另有其人,自己却进了大牢。
从神探到凶手,看似遥不可及的角色转换,剧情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一个进入体制的梦想,搭进三条人命,断送十年光阴。
就像蝴蝶响应,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足以引起全球的气候变化。
故事是一个时代的缩影,编剧用夸大的戏剧手法,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人物的悲剧。
十年后,虽然很多人超编制的方向努力,但是,人们有了更多的就业选择。
公务员或者事业编,不再是唯一的出路。
而一些老国企也已经破产重组。
老余出狱后,来到废弃的工厂礼堂,1997年,他在这里被评为劳模,还上台发言。
看厂子的老人不信,说保卫科不出效益,劳模从来没评过保卫科的,到了1997年,谁还有心思评劳模。
老人的话,让人们怀疑,老余是否真的被评过劳模,还是他自己脑补的画面。
无论真假,不过黄粱一梦。
厂子要被炸掉建居民楼,大烟筒轰然倒塌的瞬间,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
影片最后,老余坐在返乡的车上,窗外又飘起雪花。
这和影片开头,老余在领奖台上突然飘起雪花相呼应。
暴雪将至,大抵是暗示,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对于没做好准备的人来说,就如同一场暴雪。
老余曾慷慨陈词:我相信,人生只要奋斗,就会更精彩,我一定活出自己的精彩,以高昂的激情迎接新世纪到来。
这段话和他的经历对照,挺讽刺的。
他奋斗,但是没有找对方向;他激情,但是对新世纪一无所知。
我不禁想问,身处社会高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是否又看清了方向?
如果老余的故事有经验反馈,那一定是:不光要看到脚下,还要看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