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伍 金噬
武林旧闻·青阁传奇
文/洛渡
终章.青阁传奇
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不知道。我在五月郡得到过的家人至亲的温暖，转瞬即逝。我在青阁得到过的恋人的怜惜，转瞬即逝。我用剑沥血江湖杀孽在身，我是个制造着许多个转瞬即逝的杀手。这生，有何可眷恋？我还有什么底气来眷恋。
紧绷许久许久，在这瞬间，整个人彻底松弛。我好恐惧。我失去了支撑，撑我到今天的，不就是这一念血海深仇！这刻，仇报了，我似乎一无所有了。不，我就是一无所有了。
让我呼吸五月郡的故风，让我凭吊五月郡无人知晓的逝者，让我再活一次。
让我再活一次。
我可怎么活。我凭什么活。世人皆可以寻到适合自己的生存之地。偏我不能够。不能够了。天生一人，必有一路。我的路在哪里。我没有路了。
我想哭。我以为我能踏实我能平静我甚至能睡个安稳觉，但我怎么却失去了对自己形神的控制能力，我与世隔绝了。
我还有恐惧。是对青庄的恐惧吧。我居然还能惦念着青庄不喜女人哭。我忍泪，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万象越来越清淡越来越模糊：“青庄，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活下去了。”
“青庄，我该怎么办？”
“青庄，我要怎么活？”
“怎么活？”
青庄一把就抱住我，我伏在他的肩头。他轻轻拍我的背，轻轻哄我：“广寒，你哭出来。”
我放声大哭，攥紧他背上的衣衫：“青庄！”
我撕心裂肺地唤他的名，如溺水者抓细草抓流沙抓水花，那些似乎都是能让我生还的希望，我向他哽咽哭怨：“青庄，这个人间待我不好，一点也不好，简直坏透了。我心里好难过。好难过。呜呜。”
“这个人间待谁好过。这样的怨最无意义。”
“广寒，不要失掉勇气。”
“你相信我，今日之事，十年之后，只是我们的下酒菜。”
“哭吧，哭出来，你会好受一点。”
他抱紧我一些。又柔软又温暖还有沉静。他一直冰冷锋利还有凶戾。是什么时候学会柔软温暖了。又是什么时候学会沉静地忍耐女人哭了，还能让她在他怀里哭。我慢慢收声。外面应该是深夜了吧。夜，静如水。
青庄并不是多话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懒得说话。这刻，话这般多，也只不过是为了让气息荒凉的我振作。他什么时候学会讲这么多大道理了。
我抬眼开他，气若游丝：“青庄。”
青庄拭我脸上的泪，对我脸上的伤口小心翼翼，他笑：“敢拿剑削我的女人，哪有那么脆弱的。别看轻了自己。”
青庄的笑又浓了一些：“广寒，这世间万象本就是生机盎然的。你要生机盎然的，你就能看见这世间万象的生机盎然。”
“你一旦看见，你相信我，你一定会大声说，不虚此行！”
他也不爱笑。他的笑，怎么又干净又明亮。居然这般好看，居然能让人移不开眼睛。我记忆里的青庄都没有过笑容，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笑了。
“青庄。”我又低低唤他一声。成为青阁阁主的人都会改姓青，名则是前任阁主赐赠。青庄，这也不是他本来的名姓。
他痛过。他痛的时候，我都不在吧。我就是不在。我失去了他，多久又多久。失去到他都一点点学会在意我的感受，懂得用我喜欢的样子接近我了。
我忆起我和他的最初，我一字一字道：“你说过，我们来这人间一趟，用尽全力，所求不过是生死体面。”
“所以，广寒，怎么可以示弱怎么可以不堪一击。”
山洞之外，并没有夜深，是夕阳西下时候。
男子和女子并肩缓行在山道间，夕光满衣。
“广寒，你可还愿在这江湖？在青阁？”
“当然愿意！”
女子止步，望着紫衣男子，水眸盈盈，笑意在眼角眉梢流转生辉。
她脸上的伤是真难看也是真的无法愈合了。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她的美貌。
男子停身回看她，却像在看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倾国倾城。
本来就是。她一直都是他的独一无二。
他迎着她的笑也轻轻微笑，笑着笑着，看着看着，爱怜疼惜的光便在眸子里璀璨成了浩瀚星空。
青庄向广寒伸出手臂，暖意溶人：“小寒，让我再抱抱你。”
她小步紧跑，快乐得很，扑进他的怀里。他把她抱高一点，刚好让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那般狂喜，他抱着她转圈。
枝枝叶叶后的天空，闪现出艳绝万里的晚霞。万象渐深，风光无限。
白帝城下，蜀州青阁。世上人间，来者去客。
蜀州青阁，谦居次席。第一之位，谁敢落座。
蜀州青阁，传奇启幕。
（武林旧闻·青阁传奇· 全文完）
洛渡
2014年6月4日初稿。盐城大丰。
2018年12月29日至2019年2月23日修改。渝。华岩。
写作花絮
01.练的名字取自最早最早的笔名，水练。练是修改时，新加入的人物。嗯，关键人物。本来想用一个老文友代号是27的家伙的名字，不过27的名儿实在过分正直得天（she）真（huang），附议。
02.第一人称行文啊，那是相当地难受。女性角色的第一人称啊，那是倍加难受。直接让我先卡一个多月以示诚意。
04.初稿时，投实体未遂。笔名是贺兰空凡。曾用篇名《花曲·五月》、《剑气箫心·花曲五月》、《剑气箫心·五月迷殇》等。
05.练的剑脊铭文“竹雨松风琴韵”，取自傅山的自题联“竹雨松风琴韵，茶烟梧月书声”。
06.沉心筑是我的精神书斋的斋号。
07.略。
08.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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