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脑婆在空间发了一条说说:一朝考不好,四年被狗咬。致所有的高三,这碗鸡汤我先干为敬。
我转发评论:干了这杯,不醉不归。
所有情绪都是酝酿已久的空穴来风。
我甚至感觉到自己所有的负能量在迅速发展壮大渗进骨血支配我的身体我的思想。“嘭”地一声,爆炸了。
我说,妈的。
妈的。
我最开始的梦想是南京大学。天文系。
那时候我跟脑婆刚认识,安利她去看《再见,冥王星》这本书。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自负地觉得这本书是我们专属的独家记忆。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讨论这本书。也通过短信和QQ的方式剖析人物提取出自己所理解的部分,互相安慰。
南京大学。天文系。我们约好的。刚愎自用地。甚至说是毫无自知之明地。
高一时候改了主意。
说要考厦大。因为听说天文系只有理科生才能报。然而我是个文科生。
厦门那么美,更何况脑婆也在福建。
我们说好,大学开学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在厦门大学的门口见面,用力拥抱大声说你好。
这是我们所能设想的,最完整,最美好的见面方式。
事实上今年四月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广州。
我们认识了六年。通过网络。虽然在很多人看来,通过网络建立的关系都脆弱不堪甚至掺杂着欺骗的成分,但她对我而言的确是一个素未谋面却一见如故的人。刚开始是在贴吧,那时候流行脑公脑婆这种称呼,我们也跟风互相喊,脑公,脑婆。
我们都喜欢陈奕迅。
我们建了一个自己的贴吧。
我们同样矫情。
我们对抗世界对抗自己。
我们约好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要梦想。要流浪。
八年级暑假的时候我给她发了第一条短信。
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聊很久。天南地北地聊,说着自己的理想主义和年少心事。用最幼稚但最赤诚的方式分享见闻感想,就像两个初生的婴儿彼此扶持着,学着站立。
后来换了几个手机,那些聊天记录也都辗转着丢失了。
高一的时候收到了她的第一封明信片。
她的字很好看。大气,干净,利落。
我们交换过很多信。还有连着信一并放在信封里的小礼物。
我们分享音乐分享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走过的路。
我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势均力敌」并且「彼此坦诚」。
我们袒露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袒露自己的野心,袒露伤口,撕开痂痛痛快快流出血再等它们愈合。
她学生会竞选的时候说,我想赢,我会赢,所以我赢了。
高三的时候她的签名是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
她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弟弟。
她看小时代。但她从来没在我黑郭敬明的时候拉黑我。
她还有一个叫花澄的好朋友。
她喜欢樱花甜筒。
高考前我们有一次借由信谈过。我说我想考华东师范。学心理学。她说她要考暨南。虽然目标不一样,但我们说好要各自努力。同一片星空下,相隔千里。
即使相隔千里。
后来呢。
高考。
等成绩。
出榜。
填志愿。
三个月漫长的假期之后,我去了中南,她去了广州大学。
造化弄人。
我没问过她后不后悔。
但我后悔了。
上大学的第一个月我每天都在哭。
我被现实杀得措手不及,太多事情一并朝我叫嚣,摧枯拉朽般的,嘶吼着要把我击退打倒。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那么软弱那么不堪一击。
我曾经有一票陪我疯无条件相信我惯着我允许我任性的朋友。
我曾经也是被人夸奖过人中龙凤的。
我抱着那些回忆不撒手。我不承认自己的渺小和无力。我不愿意站在地上。
一个傻逼。
时至今日我对长沙依然充满恶意。这里的人,这里的公交车,这里的街道房屋建筑物。
就如同它张牙舞爪的对我一样。
班会时候导师说四年以后你会爱上长沙。我嗤之以鼻。
一个外人。
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个外人。一个闯入者。而无论城市还是群体,排外是常态。
我不知道脑婆在广州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我的知己,会不会有其他知己。
我不知道。
因为我仍然孤独地处于无人之境。
找一个三观合的人真的太难太难了。
我记不得我有多久没跟脑婆好好聊一次了。
大学生活把我拉入现实。我开始远离我曾经热爱的一切。它拽着我,让我直视所处的环境。我的理想主义无以为继。琐事充斥在我的生活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我离开了我曾经以为一辈子都能够在其中玩闹说笑的圈子,不是不喜欢了,是真的分身乏术了。
大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纸文凭。只意味着一纸文凭。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羞耻,因为它逼着我认清其实我也只不过是个俗人。
这里的中文系不是乌托邦,更不是我的理想国。
痛恨也好,怜悯也好,真正能斩断一切的,唯有绝望。
我所梦想的一切,它都没有给我,也没有给我让其成真的机会。可我不想连梦想的资格都没有。
我要跳出来。我不能让自己被它限制住。
被禁锢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
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
我不能给自己画个圈再打一枪骗自己说这也是百发百中。·
我知道我在抱怨。
我知道我自己也并没有在按照自己的理想生活。
我知道在一定程度上我是在迁怒,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都知道。
这是一场无力的申诉和忏悔。
可是你得给我发牢骚的权利。
四月的时候我去了广州。看鹿晗演唱会,托脑婆帮忙取票。
我们匆匆打招呼匆匆告别。
我们都在刻意回避这一次的见面。
这跟我们最初设想的相差太远太远了。
她后来跟我讲说感觉自己很糟糕,应该送我们过去演唱会场的,但就是懒,奇怪的懒。
其实我想说我也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承认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们都在心里豢养小兽,可是我们的小兽现在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我希望我们漂漂亮亮地,意气风发地坐在一起。
我们是在彼此身上寄托了梦想的人啊。
我们对自己的大学都不满意。
世事总是这样不尽人意。
我去年说我想做一个古灵精怪张牙舞爪不可一世还有最柔软心脏的姑娘。
我不能容忍自己平平庸庸按部就班地过。我要在我的人生中用力折腾搞幺蛾子泼上墨一生悬命玩得风生水起。
大学会带给我什么我不管了。
从我发现大学与我的期望相去甚远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自己从这里除名了。
我不管了。
我不能让那些晦涩阴暗的现实抹掉我眼睛里的年少微光。
浑浑噩噩的日子过够了,苦海里泡一泡,去大起大落,去头撞南墙,去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再看着自己在兵荒马乱里开出一个未来。我要变成无坚不摧的大人保护心里那个柔软天真的自己。我不能让她哭,不能看她受欺负,我得保护她,还有她的梦。
我没办法做到兼济天下了,但我至少可以独善其身。高中时候我看过一句话,人生如牌戏,发给你的牌代表决定论,你如何玩手中的牌却是自由意志。
所有的表达都是消耗,所有的消耗都是代谢,所有的代谢都是自愈。
得到什么就消化什么。
等到我有能力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争得一隅之地的时候,我一定提着酒拖拖哒哒和脑婆在某个地方随便溜两圈,举杯的时候大声哭,给她看那个被我保护得好好的小孩子的自己,你看,她还在笑。
然后一醉方休。
不说话,只干杯。
这一杯,敬我们。
201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