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记之四：人言可畏

为了打发时间，顺便赚点外快，准备找份兼职教师做做。因为没什么人脉，上网又很不方便，想做家教比较困难，刚好附近一个补课班招老师，图省事就去做了。

去面谈的时候，那里的老板兼老师已经知道了我是哪个学校的，所以不存在上岗考核的问题。她对我礼遇有加，恭维了一番，简单的说了工作的大概情况，工资问题。感觉起来她是个不错的人。

她所说的工作时间是早八点晚五点，工资1200一个月（是的，你没看错，每天9小时，40一天）。我心里一惊，问没课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走掉吧？她的回答是肯定的。我又表示工资太低，她解释道，这只是基本工资，还有奖金，提成……我也没细问，看她的样子应该不大会亏待我，薪资问题就过去了。

结果后来高一数理化给我安排了大概每天五小时的课量，而且是纯讲，不带让做题什么的。而且又有新规定，比如不到时间就算没课也不能走，要给她改作业什么的，我因为坚决要回家吃饭，中午可以在家赖上一个多小时，另外两个兼职老师就更惨了，中午就在那里吃饭，吃完就接着干。没事做的时候还不让我看电子书（第二天我直接拿了本纸质书过去看，她终于不说什么了）。中间我因为觉得工资和工作实在不对等（是的，我有些后知后觉……），和高尚的老板理论过一次，她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和我谈了人生、理想，然后坚决地告诉我：不可能涨工资。后来又因为私自同意了一个同学减少课量的要求留我谈了一次，高尚的她告诉我“我不是为了多赚她几节课的钱，是为了让她学的更扎实点。”Fuck your ass.

虽然工资低到令人发指，工作量比专职教师还大，深感社会险恶，自己too naive，但自己本意也就是出来玩玩，再加上觉得中途直接走掉对学生的影响不好，调整心态混了20天带完一批学生拿了1200就走了。为自己觉得不值是有的，但是比起另外一种难过就不值一提了。

这里的其他老师也都是半大的人而已，除我和老板之外都只是大三的学生。两个和我一样做兼职的，另一个是老板的儿子，二本三本专科都有。首先，我就不认为已二本及以下的非师范学生有资格做一名优秀的兼职教师，哪怕是教授小学。原因很简单，知识水平，对知识结构的理解，自己学习方法学习思想的对外具象化（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教学水平），表现都不够优秀。初级教育可以说是一个气球漏气的模型。一个扎好的气球要在特定时间漏出一些气的话，里面需要的是比要露出来的多得多的气才能顺畅的把该出来的压出来，如果气球本身就瘪瘪的，气又怎么露的出来？而我想说的还不时知识层面的问题。

古有项橐七岁而为孔子尊师，甘罗十二而为秦皇上卿，长江后浪推前浪，三位老师年纪虽小，其气势却是不亚于教龄20年的更年期大娘。“不好好学就叫你爸妈给你领家去！”，如此似曾相识的威胁，是“上外边把作业写完了再进来！”如此百试不爽的妙招。说这样的话时，目做乾坤之势，张飞都要被瞪死；口吐洪钟之音，河东狮也给震得内伤；手为仙人之指，马拉多纳自愿献出称号。

这样的话语与姿态是非常常见以至于是大家都司空见惯的。私下与这几个同为兼职的人接触时也知道了他们远非邪恶之人。我高中班主任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好老师，很遗憾，她也是此类伎俩的使用者。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到这样的话语甚至感到“怀念”。我当然不是对你怀念好像思想上无拘无束的小时候有意见，而是如果怀念的真是这样的话语，那么我未免要怀疑你是否有点masochism倾向了。

这样的话语与姿态不仅仅是让我一个局外人听了不舒服（当我是这些话的对象时，自己倒也觉得正常，也没不舒服。顶多就认为这样不对），还对社会造成巨大影响。

我没有夸张，一点也没有。如果你了解过一点文学理论，或者社会学相关，或者what`s  better，理解一些福柯，我想你大概会对上面我用的“话语”这一词语有一些敏感。没有也无妨，“无拘无束”前的“好像”二字也可能会给出一些启发。我们小时候在思想上就真的是无拘无束的吗？很遗憾，答案可能不仅仅是否定而已。一个人的思想完全局限于其他人的话语中。

就我个人而言，我有过这样的体验：在我初中毕业时，买回了《时间简史》，虽然读不懂，不过里面的“人择原理”的逻辑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即“我们之所以看到这样的世界，是因为如果世界不是这样的，我们就不会在这里去观测它”。后来高中学习到了一种方法，反证法，通过一段时间对反正法的强调，我在解不那么容易的问题时开始有意并理所当然地用反证法的思路去思考。

于我反证法的思想出现是早于它的名字的，虽然我理解了它，但一定程度上也仅仅是理解了“人择原理”，直到后来这种方式出现了名字“反证法”，并反复强化它自己的意义，我才采纳了它，并真正理解了他——反证这一新的思想出现了。

话语即权利，话语即意识形态的表述。以“请家长”相威胁，以“做完再上课”为惩罚，这本是之前偶然发生的，通过人们一遍又一遍的表述，本身龌蹉的行为成为正常的，成为司空见惯的，成为“被怀念的”。直接的体现，就是这批学生之后再去做家教，会再次去强化“请家长”“做完再上课”的意义，直到有一天，人们会对一个不罚未完成作业的学生去外面做的老师说:"天辣，你竟然不让他去外面做！你太不负责了，你根本不是一个好老师！”

什么？我是逗比？我言重了？你往前看第九段的括号，你是不是也是那样的？然后可以再想一想关于缠足的问题。

而且，我谈的真的是上面那两句话吗？

对了，话语另一个作用是质疑意识形态。说话小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