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 盛宴七

“开儿,不必每晚都为额娘洗脚。堂堂天武朝的王爷,每天都亲自为别人洗脚,传出去也不怕堕了自己的名声。”一座摆满了青瓷汉玉,诗画屏风,香烟绕鼎,侍女端立的豪屋内,一位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高冠束发,挺拔俊秀,英武逼人的年轻人正单膝跪地在为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洗脚。地上的金盆的温水里溢出淡淡的清香,那年轻人面目微笑,看起来相当的儒雅,但双目中掩饰不住的是那一股凌厉,除了望向妇人那凌厉会丁点不着痕迹的隐在眼眸伸出,其他时间均似要刺穿他看到的一切东西。

“娘,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自从爹爹去世,我们家道中落。每天练饭都吃不起,但你作为天武朝的郡主竞靠给人洗衣喂马,却让然让我去读书。不是娘亲你支持孩儿,孩儿一定沦落为那些每天为了吃饭睡觉的生计奔波一生的普通人了。”说着手上不停缓缓用力,一点一点的顺着脚背按上去。

“开儿,娘从小就知道你是个很倔强的人,虽然我们很穷,但从小你想要的东西就没有不想办法得到的。还记得苟老夫子的那本《烟岚集》么,我气的把你打了个半死,老夫子都看不下去了,你还紧咬着你那小嘴,一句不吭。”

年轻人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那还不是跟您老人家学的,十冬腊月的天,为了摆脱那个刘姓地主的纠缠,凿冰取水硬是洗了两天两夜的衣服把借的那几十贯铜钱给还上了。有其母必有其子嘛。”

“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老妇人作势要打却终究舍不得,眼里满溢的都是慈祥的爱意和对衣食无忧的满足。

年轻人当然不会告诉母亲,在他成为天武朝的秦王的第二天就已经把那位刘姓地主抄家灭门,株连九族。

年轻人又和老妇人聊了一会,旁边静立的侍女中间又换过两盆热水,年轻人才告退。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天中唯一难得的可以卸下一切防备和面具,真正放松的时刻,比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还要放松。他又想起娘亲最后的嘱咐:“你啊,堂堂天武朝一个王爷,三十好几了,连个媳妇都找不到,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不好意思说?娘都五十半,马上六十了,还没抱上自己的孙子,你看看府里厨房里的翠花,闺女她娘还不满四十都报上自己的外孙了。你啊,别再老拿忙不忙来跟敷衍我这个老婆子了。天武朝有十九个王爷,王公大臣更是多得不计其数,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好好给我上点心,娘啊,没什么心愿,就等着抱孙子了。”最后看着娘亲那微红的眼眶,年轻人也不由的有点着急了。

他走过一道回廊,一个人像烟雾一样闪了出来。这段回廊两边被高耸的竹子和梅花遮挡,前面有一座假山挡住了视线,后面则是另外一条回廊的拐角处,恰巧是一个视野的死角。如果有人刺杀正是再好不过的藏身于行动所在。

年轻人却不为所动,他的脚步甚至都没有停下。

那个人从暗中显露出身形,一身夜行衣显然不想被人发现身份,嘴上用一条淡绿色丝巾蒙住了口鼻。但嘴角处却又一道深色的线流淌下来,似乎是受了伤,血液打湿了丝巾。

双手抱胸挡住去路。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云开,你费劲心思的追捕林月石打的什么心思?你知道了什么?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你以为从窦思晴那里发现了什么秘密?以为他会和你合作?你相信那个不阴不阳的变态?秘密固然是个好东西,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秘密带来的后果。我劝你不要自寻死路。”

云开,天武朝的秦王,自始至终都是那种观看一场闹剧的眼神,他脸上若有若无的表情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

他侧了侧身,从那蒙面人身边走过,似乎意识不到这个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王府的人一定是个高手。能瞬间致人死地的高手。

那黑衣人肩膀陡的提了起来,双手不由自主的滑向腰间。

但他终究没有下一部动作。

在云开的身影转过几道回廊即将消失前,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回答。“告诉尊主,我不想失去林月石这个朋友,放他一条生路,我,云开,很感激。”

他将“云开”两个字说的很重,仿佛那是谁也无法忽视的一样东西或者一处障碍,如果你不小心忽视了它,它一定会让你见识到你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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