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

去年我写：“How sarcastic that people think their mind is ‘high-level’, but the truth is, it’s no more than a slave of brain health.”

今天天色昏暗。沉重的身体，模糊的视线，扭成一团的胃，冰冷的指尖，只剩键盘敲击声和钟表声的客厅，我弓着背缩在沙发上，惯常先用大段文字渲染环境，从而让自己理所当然的引出现在的思考——

“人以为自己有自主理智的灵魂，其实这灵魂完全就是个人感受的奴仆。”

（当然，如果今天是晴天，如果蜂鸟正在阳台上挂着的盆栽周围盘旋，如果阳光刚好刺破对面天空的云，也许我会重复几遍敲下“我好爱这世界，好想美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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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逃避真相，心中总归还剩个念想。所以潜意识里我习惯把自己与世界的联系减到最少，习惯避重就轻。只要前提是错误的，就无从判断结论；只要不付出努力，就不会哀叹自己的无能；只要不迈出步子，就永远不会失败。对于处处碰壁的人生来说，还不如继续装作糊涂。

我总是矛盾。我感觉每首歌都无法契合我跌宕的心绪，于是在不调和的时候，再美的旋律也如同噪音。所以我讨厌听歌，我早就厌倦了旋律里提前设定好的、用来贩卖的情怀和总意欲操纵别人的廉价共鸣，可是我又要逃避无聊和寂寞。我不喜欢麻烦，不喜欢与人长时间相处，却还要寻找虚假的精神寄托。

但自我欺骗绝非坏事，毕竟无论欺骗与否，我们还是不可避免的生活在自己的主观世界中。一个承认并接受自我欺骗的人，和一个自以为正在追求真实却依然活在臆想中的人，谁更可悲一点呢？人生的虚无绝不止是鲁迅说过的铁房子，而是毫无破绽的牢笼。当然，清醒着妄想撼动牢笼的人会赞扬他们的抗争本身，只是，连这份抗争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而已。若是能更简单的喜欢上自己，又何必迂回？

——不，我不是这样想的。心底翻涌上来剧烈的反感，我好像突然理解了自己渴望虚假的目标的原因：

我心里一直隐隐希望着人生不只是当下满足却单调的每一日，还能有更高层面的感受与意义。简而言之，我对生活还贪心的抱有更多期待。

事实上，我对当下的生活相当满意。如果只有自己，像现在这样一直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我过去怨恨自己，想要改变，是因为在和他人相处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别人，而我无法忍受这点。同时，当初也是因为心中有灯塔，我才意识到周身漆黑一片，才有了前进的方向。但若是只是跟自己相处，这些改变就全部都失去了价值。突然想到曾一直理解不完全的《被讨厌的勇气》中所说的那句话：“一切烦恼都来源于人际关系。”我一直以来笃信的“自己一个人一样活的很好”不过只是获得了安定关系的我的妄言罢。

我心底一直相信着与世界的深刻联系能带来奇迹，不知是长久的被文艺作品洗脑，还是这是本就根植在社会动物心底的渴求。虽然说过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可我何时已经开始满足于给予一丁点远低于我能力上下的善意了？何时已经开始满足于放弃追求真实与干净了呢？与世界断绝关系的人生就是我想要的吗？

当然不是呀。

重新上路要依靠外界刺激，所以我潜意识里又开始编造可以激励自己的剧本，多奇妙啊，明明清醒的知道原因，还是情愿一头扎进陷阱。人以为自己有自主理智的灵魂，其实这灵魂完全就是个人感情的奴仆。

在这里自诩无力反抗，实则甘之如饴。

2019.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