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01

上大学时，我有个要好的男同学，就叫他小A吧。小A长相不讨喜，甚至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没有和他说话的欲望。我们是同班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又非常喜欢和女同学聊天。刚开始他与我就如同他与其她的女同学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他总是讲些冷笑话，别人还没有笑，自己却先哈哈笑起来。

但长时间相处下来，就觉得人还不错，讲义气，有想法。渐渐的我与他就成为那种可以谈谈心的朋友，至于原因，我也说不清楚。现在想来更可能的原因是那时我们三观一致吧，有些话只能和闺蜜说，比如说哪个男生更帅点啦，而有些话要找个了解你的心思并且懂你的人来说。也许在那个青春迷茫的年代，小A是个更合适谈心的人。

02

有一次十一长假，小A说去我们老家玩去吧。我问还有谁，他说还有我们班的谁谁。于是我们便出发啦。他家就在西安的郊区，距离我们学校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先到他家，他家的房子是红砖的一层平房，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我见到了他头发有些花白的妈妈和已经辍学的弟弟，他妈妈热情的和我们打招呼，做了一顿地道的陕西面食招待我们，弟弟见到我们很腼腆，不太说话。

经过一番谈话，我才知道小A的爸爸因病去世。同学都快做了两年了，他以前从没有向我透露过这个消息，我略有些惊讶，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安慰他。爸爸去世后，家庭大部分的重担落在小A身上，弟弟因为家庭的原因和学习并不是特别出色选择了辍学，妈妈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勉强维持生计。小A考上大学第一学期的学费是借的，大二申请了助学贷款。我记得有次他和我说他还欠着学校一学期的学费，看似随意实则心底有深深的无奈。

我现在才明白他并不俊逸的外表下为什么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孤独的气质，我以前总认为他故作深沉，那时才知是生活历练了他的气质。他沉默起来给人阴郁的感觉，他笑起来眯起的小眼睛里总是充满无谓的态度。

我们两个有着类似的经历，都想与命运抗争。我们决定不了出身，但是能改变自己。我不想沉浸在连方向都分不清的雾气中，我向往阳光，向往快乐，阳光驱散了雾气，我笑着奔跑在路上。我的微笑感染了小A，小A也想同我微笑着奔跑在路上，可是他摆脱不了压在心底的郁气。他便一直沉默的走了下去，还是会说冷笑话，会眯起小眼睛说咱们聊聊去。

03

大三小A转了专业，签了定向工作。与一个不确定的未来相比，拥有一份实实在在的工作更能给我们慰藉。

我有时问他学费补交了么？他贱兮兮地说估计得等到我毕业才能交上。我又问他四级过了么？他眯起小眼睛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你请我吃饭，我揭不开锅那。我说好吧，我请你吃饭。

大四毕业的时候，小A终于过了四级（工作单位要求毕业时必须过四级），欠的学费也终于交上了，总算有个圆满。

吃散伙饭的时候，小A喝的满面通红，话都说不清了，几乎和每个女生都碰了杯。吃完饭后我们走在大街上，被城市灯光照耀的星空黯淡无光，微风吹在我们醉醺醺的脸上。小A提议说我们唱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当》：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我们一群人像疯子一样唱着歌，大声的笑着，然后就是零零碎碎的哭泣。我们当时还不知道此次一别再见不知何年。我也不知道这也是和小A的最后一次见面。

04

毕业后我与小A在不同的城市，刚毕业时是孤独迷茫的，他常常给我打电话问我的近况和同学的消息。他知道我和老王的事情，他每次说起老王总是那个谁谁，我就不太乐意同他讲感情的事。而我那段时间我经历着感情的困扰，有次他打电话给我，我显得极其不耐烦，就挂了电话。之后他很少给我打电话，我又因为各种琐事，也没有打给他。

我时常后悔那次打电话不耐烦的态度，想道歉却拉不下脸，就任由事情随时间解决。

等到我稳定下来，打他的电话已经是空号了。上QQ给他留言叫他把新的电话给我，又杳无音讯。我们就这样断了联系。

后来有次我生病，在QQ的说说里写下当时绝望的心情，小A突然就出现啦，给我留言说要我加油。我知道他也结婚了，前几年经常去国外工作，和我联系也不太方便。现在经济条件肯定也好些了，不知道把妈妈接过来住没有，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吃饭还有没有揭不开锅时吃饭那么香了。

小A给我留了电话，可是我再也没有给他打过去。

即便我们不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最终也会以别的方式失去这段友情。

刘同在《你的孤独，虽败犹荣》中写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常常从熟悉，到误解，从分离到释怀。释怀似乎才是最终认识自己和理解别人的方式。当时想不明白的原因和愤怒转身而去的情节，都会随着成长而渐渐释怀。释怀不是不再生气，也不是没有感情，而是面对曾经最熟悉的那个人还能问上一句：你还好吗。

我也想问小A一句：“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