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愿我如光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事实上,在第一天进北冥极界见到凤熙那张写满“不可能”的脸之后,我就一直没再见过任何人的脸。包括以前听说的那唯一的侍女,我也没见着。他把我安顿到桃林之后就走了,临走时告诉我说,北冥极界结界多,叫我不要乱跑,不小心踏进个死界伤着我就不好了。随后的几年里,我只见到按时来送饭菜的癞蛤蟆和乌龟。后来我总结了,这北冥极界除了凤熙,每一个长得好看的。
咱身为女郎却为武将是有一定原因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我敬业!于是我就把这精神发扬到当果农的光荣事业上来。
我尽心尽力、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把一片桃林当成凤熙神君来伺候,那叫一个一派生机啊!桃子甜的呀!我琢磨着,兴许能用这里的桃子做蜜饯,我和凤熙成亲的时候当喜糖用。
这样想着我变心情大好,干劲十足。于是乎我哼着小曲开始施肥:
“找啊找啊找朋友
找到一个男朋友
拉个手啊 亲个嘴
今晚生个小朋友。
再见!”
我低头寻找我的花肥,发现它被一双云锦盘龙靴踩住了。
“麻烦让一下。”我说完后就呆了。这靴子看着好生眼熟啊。
我缓缓的抬起头,看见满脸笑意的凤熙。
我那一双沾满泥土的手瞬时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一颗小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起来没完。我突然就特想东华,要是他在就好了,可以告诉我如何装女人扮可爱,顺便帮我补个妆啥的。
“可是惊着你了?”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吓着自己了。”我支支吾吾,言不达意。
他在怀中掏出个丝绢,打起我的手细细地擦起来。“这些日子天帝找我去商量讨伐魔君的事了,怠慢星君了,还望见谅。”他不紧不慢的说着,温润的声音像流水一样流淌在我的心间,很暖,很柔。说完,他弯腰替我弹了弹裙角上土,牵着我的手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
我一个武夫,着实没有被如此温柔的对待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傻傻的坐在那绞着裙摆。这边是东华说的害羞吧?呃.....我也没谈过恋爱,是不是遇到一个人脸红心跳思维混乱大脑短路四肢僵硬呼吸困难就是喜欢了呢?或许是吧,因为我在东华面前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情况。
浑身长着脓包的癞蛤蟆和永远都直不起腰的乌龟又来送饭了。不过这次多了几壶酒。
凤熙自酌一杯,又斟了一杯递到我面前,道:“明日众将讨伐魔君,我已向天帝请缨,担任前锋主帅。”
前锋那活又累又不讨好,我接过酒杯:“前锋着实危险,神君身份高贵,不必上前。”
“我意已决,只是深怕才疏学浅武艺不精,拖累了大部队。不知贪狼星君可愿祝我一臂之力?”
这种有没官衔有没美男作为赏赐的破活儿,我才——
“愿意!贪狼定竭尽全力,共襄盛举!”我举起杯,义薄云天的将酒悉数饮下,豪壮之情像酒一样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眼底是一片火辣辣的赤诚,“与子同袍,是吾之幸!”
凤熙美目一弯,露出个颠倒众生的笑:“有劳星君。”
我看着这张花容月貌的脸,接着酒劲脱口道:“我可否提个要求?”
凤熙一只手拿着碎玉杯轻轻摇晃,一只手托着下巴,邪邪的看着我道:“难不成星君还想看一次在下沐浴?”
天知道凤熙这个表面纯洁无暇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虽然我很想再看一次美男出浴图,但是我昨晚其实是想说“我可不可以在北冥极界再住三百年”,有了时间作保证,还怕没得看么?凤熙爽快的答应了我,还说只要我愿意,随便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从来不喜与人交往的凤熙神君邀请我和他一起住一辈子,这是不是暗示着什么呢?哈哈哈。带着这种甜蜜的喜悦,我回房睡觉去了。
正当我梦着和凤熙神君过家家生娃娃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用手擦了擦我肆意泛流的口水。接着便听见有人一声一声唤我:“贪狼,贪狼。”
我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却见凤熙端坐在我床边:“贪狼,起来更衣吧。”
“哦哦,还打架去呢。”我朦朦胧胧套上青龙铠甲随凤熙出门。
一路上我都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再睁眼时,身边没有旗鼓喧天,没有壮士三千,却是我和凤熙两人独处青埂峰之巅。
“凤熙神君,这是什么意思?”我立马就清醒了。
“来,”他执起我的手带我在崖边坐下,“现在是丑时,我们寅时出征。我想来看日出,便带你来了。”
大战在即,您老却拉我来看日出,这浪漫也忒不靠谱了吧?看看他那张俊脸,我忍!
青埂峰是天界与人间相连的地方。为了防止仙人们私自下凡,天帝便在这里设了云雾阵。大朵大朵的白云肥的跟绵羊似的。太阳还未全露,害羞的躲在云雾里,将雪白的云镀上了一层金色。
“好看吗?”凤熙问我。
“恩,美美美。美得跟你似的。”我很狗腿的回答。
凤熙哂笑,道“三万年前,她也是这么回答我的。”
她?她是谁?凤熙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她叫青儿,是南海龙王的小公主,是龙族里唯一一只青龙,天生仙骨。她有一双比灿烂星辰还光亮的眸子,还有一头会说话的紫发,像极了深邃的瑶池。
第一次见她是在她的千岁宴上。我和东华神君一起去给她祝贺。她在各路神仙的注视下跳了一支惊鸿舞。很美很美。
后来我经常带她出去玩,我带她来这里看云海日出,我带她去蟠桃林偷万年仙桃,我还带她去人间参加上元节。”
凤熙应该是很爱那姑娘的吧,不然谈起她的时候,怎么会一脸幸福的笑?这种笑和对我的笑是不一样的。现在的他连眉眼上都写着甜蜜,沉醉在回忆里不可自拔。而他平时对我的笑,虽然温和却透着礼貌的疏离。
我抬手揉揉眼,这里风可真大。
“然后呢?”我问道,“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要是你们在一起了,现在和你看日出的人也不会是我。
“她死了。”凤熙悲戚的望着远方,平静的告诉我。
彼时太阳已出,橘红色的光穿过层层云朵像彩霞一般笼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原本柔和的颜色却显得格外凄凉。
我懂。神仙的寿命本是无限的,除非自毁修为,神形俱灭;或者自剔仙骨,永世不入轮回。“她死了”的意思是凤熙再也看不到青儿——他心爱的姑娘了。
我慢慢的环住他,然后紧紧拥抱。虽然冰冷的铠甲不能温暖你,但愿我的炙热的心你可以感受的到。
我亲爱的凤熙,既然她已经不在了,那么以后的日子请让我来陪你,我会用我的所有来让你幸福。
“凤熙,你别这样,我心疼。”我在他耳边轻声说。
凤熙并没有回抱我,只是喃喃道:“我对不起青儿...”
那一天的青埂峰很美,只是少了些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