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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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

那天你突然闯入教室，从临过道的窗户窜入，飞行中避让了几盏日光灯，慌慌张张地，却撞在教室另一侧的窗户玻璃上——天气渐冷，窗户关上了，擦得太干净——嘭的一声，你顺着窗玻璃掉落，在临近地板时又奋力飞起，翅膀扇动，碰到窗边学生的书桌，伴随着同学们的惊呼声，你终于还是落下，落在讲桌右侧地板。

窗玻璃上你撞击后留下的少许液体顺窗滴下，应该不是血，无色的。

大家伙儿有点兴奋了：有的尖叫，那是班里胆小的女生；有几个迅速地一边撸袖子一边站起来，看着地上昏头昏脑的你跃跃欲试，那是班里最活跃的巴不得“天下大乱”的毛头小子；有的捂嘴浅笑，左看看右看看，还是看着我，看我怎么处理，那是班里最文静的娃娃；有的站起来看看你，看看我，看看大家伙儿，欲言又止，那是班干部，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出面维持纪律……

“大家坐好，坐好，别吓着它啦！”我给出了“指令”，大家真的很配合，很快坐好了。但是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然后互相说两句，议论议论。

“大家安静，让它自己缓缓，缓过劲儿，它自己就飞走了。别影响它，就让它和咱们一起上会儿课。”我看看讲桌下的你，小脑袋上有几根羽毛都被撞得飞了起来，像极了我早上起来时总是翘着的几根“永不屈服”的头发。

于是接着上课，复习课，主要是强调几个要点，这帮娃娃要是能贯彻我说的要点，也不至于丢那么多分的，哎，说到底，平时练的还是少了，没有真切练手落实。

我说这个又说那个，不知不觉，快下课了——我突然记起还有你这么一位特殊的听众，赶紧晃了一眼，呦，你还没缓过神来呢？或者本来已经清醒了，然后被我说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所谓考点又弄晕乎了？你看，班里有几个已经晕乎了嘛。

看看时间，还有三分钟，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如果等课间送你出去，人太多，才放出去会不会被哪个手快的家伙给逮了去？

想到这，我慢慢走近你，你紧张地扭头看我，我停了一下，再走近点，顺便还找曾明杰要了点面包屑来“贿赂”一下你。

当我再靠近点的时候，还没等我蹲下来，你突然振翅从我身边窜了出去……很不幸你还是选择了开始那条路线，再次撞上窗玻璃，自然，你又掉了下来，在地板上晃晃悠悠，已经站不稳了。

我赶紧过去，将你轻轻捧起来，你略略挣扎一下（或者是觉察到我没有恶意，也或者纯粹是两次撞击后无力挣扎），还是安安稳稳地蹲在我手中，略略有些抖。

还有一分钟下课，我得抓紧时间。迅速跟班干部、课代表打个招呼，请他们维持好最后一分钟的纪律。走出教室，娃娃们真乖，没有我担心的那种我刚出门教室里就一片哄闹声的情况。

安安静静的，他们真棒，他们也和我一样为你担忧着呢。

捧着你，从三楼到一楼，楼前那里有茶花和桂花杂植的一丛灌木以及大片的草坪，下课的学生应该还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这里。我轻轻地把你送到灌木丛旁边，双手往前推了推，你一下钻到灌木丛里，消失了。

你知道吗，我有多遗憾，你居然都不回头看看我，果然几十年前读过的童话都是骗人的。

这么想着想着，哑然一笑，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贪心”，你的不回头不正合了庄周“相忘于江湖”吗？我何必还要这一回头的一瞥呢？

我自觉救助了你，于你而言，未必认可，或许你会觉得这个人类真可怕，离开时自然要快点再快点。

又想，我确实很“贪心”的，如果从教育的角度来考虑，也许我安排个学生送你下楼可能会有不错的教育效果的，不过当时我真就觉得只有我能帮你，我怕他们把你从楼上往下一扔——你还能飞得稳健吗？

……

校园里多斑鸠。傍晚回家，路上又见到几只，大摇大摆地踱着小方步，人来，侧着头看看：这人看起来傻傻的，不理他。于是接着踱步。

于是，我想起你来，刚才是你在踱步吗？你脑袋上那几根羽毛该平复下来了吧？

你，还好吗？

我很好。

（捧着你，怕吓着你，没有拿手机给你拍一张近照，只好用你的同伴们的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