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却不止一句你好再见。

往事如烟，却不止一句你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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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知道 那些夏天
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
吹过的牛逼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 纪念你 ……

电话里是熟悉的民谣，她在心里跟着哼唱。在这个智能的时代里，很难想象会有年轻人还在用诺基亚小砖头，她就属于非大众的那一部分。她并不拒绝电子产品，只是固执的不使用智能手机。所以她依旧很享受聆听悦耳的彩铃。尤其是此刻彩铃里是她最喜欢的《安河桥》。

歌曲一遍遍重复，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她用力抿了抿嘴角，咬着唇把脸埋在臂膀里。

电话在嘟嘟两声后自己挂断了。


“咋的？又找我啥事？我今天可忙了没空搭理你。” 终于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男低音。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饿了。吃火锅吗？”

“谁陪你吃？不都说了我可忙了，我爷今天七十大寿……呃，你等一下……傻妞去哪吃？”萧洁满意的笑了，她知道肖然不会拒绝她的，他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如果你有一个青梅竹马，而且任你呼风唤雨，那你一定要珍惜他。萧洁不懂，她和很多女生一样享受着这样的关系，只是她坚定这是纯洁的友谊，无关革命
。

中考前的一个月，萧洁为了早早到学校自习来不及吃早饭，就叫肖然帮她买好送到班级里，每次到门口他都喊她：傻妞，吃食儿了。萧洁还会甩回去一个白眼。即便他可是跑到肯德基特意买的皮蛋瘦肉粥，给她之后他还要迅速奔到走廊的另一头赶上早自习。

他们都是很乖巧的孩子，学习成绩也都不错，一文一理，肖然总是午休跑来找萧洁问数学题，然后一起吃午饭。他们的对话通常是有规律的。

“你傻吧，这都不会……”

“啊？这题很难啊！”

“……你是不是傻？”萧洁奇怪的是，曾经的省围棋冠军为什么遇见函数就变傻了。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她的理科优势，对文科数学的过于低估。而她每次说他傻，他只会继续回以傻笑。

肖然是个看起来傻乎乎的男生，个子高高的，有点愣头青。笑起来也傻兮兮的，因此萧洁经常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会有人无论如何都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整天傻笑。

但不得不说，肖然的的确确是个暖男。这一点也是萧洁承认的，这个青梅竹马给她的人生带来很多便利和阳光。

高三的时候，萧洁对智能手机上了“瘾”。说是上瘾，其实萧洁只是被它的便利折服了，她可以把它当作字典、计算器、书籍、Mp4，疲劳时还有各种强迫症小游戏。当然那个时候她还想象不到几年后基于智能手机的便利几何倍增了多少，而且之后她也没再用过这玩意了。至于原因，和肖然息息相关。

午间，阳光正好。萧洁低着的头快贴到屏幕上了，手指不罢休的一下接一下划着屏幕，神情紧张。

肖然一如既往的来到门口，皱着眉说：“傻妞，切西瓜呢，手指都快折了。玩个游戏拼了老命再。这种高智商游戏不适合你。而且你不怕老了眼瞎么，咋不钻进去玩。”说完便在萧洁的怒视中抢过手机。

“走，吃饭去。给傻妞喂食儿。”他拽起萧洁的手就往外走，完全不理会她鼓着腮嘟着嘴的神情。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肖然一直墨迹着她玩手机的事。什么辐射什么电磁波什么影响皮肤，甚至会让她脑子变傻的傻话肖然都说过，就差没编鬼故事说贞子会爬出来了。萧洁依旧无动于衷。

“喂，萧洁。”肖然突然很严肃的样子。萧洁不得不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

“你听好，我这是最后一次跟你讲手机的事，”一听是此事，萧洁又把头低了下去。她感觉肖然最近对这事的执着已经快赶上她妈妈让她穿秋裤了。

肖然继续道：“如果你再每天捧着手机，以后你没吃饭我也再也不会给你买早餐，你叫我陪你去逛街我也不会理你，也不会每天打电话叫你起床，更不会帮你……”他的话还没说完，萧洁就打断了他：“行，我答应你。”

也不知道是肖然的威胁太可怖，还是她自己的觉悟，自此以后萧洁真的就不用智能手机了，甚至夸张的换成了之前小灵通似的板砖儿。肖然对此赞赏不已，还给她的早餐里加了一个鸡蛋灌饼。

另外一个改变是，肖然给自己的电话订了彩铃。

萧洁和肖然两个人那个时候都喜欢听八九十年代的校园民谣，青涩又溢着莫名忧愁的年纪，他们如此向往那个纯净的白衣飘飘的年代。


2

让我再看你一遍 从南到北
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
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
和擦汗的男人

后来他们考了不同的大学，不知为何肖然报了一个南方的学校，她则留在了北方，两个人距离2651公里。萧洁内心是有失落的，可是她嘴上什么也没说。她并不是个坏女孩，人总不能太自私的。

大学四年期间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他们过着各自的大学生活。

萧洁有一次酒后在电话里抱怨过一次，肖然支支吾吾没说什么，最后沉默了很久。第二天他便买了长途火车，对着一脸蒙呆的萧洁温暖的笑了。

他还是叫她傻妞，还是经常傻笑，唯一的变化是他的话变少了，不再唠唠叨叨的像个老太太。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告诉萧洁再忙都一定要吃早餐。

他们一起吃了饭，简单叙了旧之后，肖然便匆忙回去了，23个小时的硬座。

萧洁是留了他的，只是他坚持赶回去，说学校还有事情，没有解释，些微尴尬。萧洁猜想他大概是有了女朋友吧，要赶回女朋友身边去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日渐减少联系的事实也便可以接受了。毕竟他们的聊天中从来不包括彼此感情生活的内容，默契的绝口不提。

临近毕业，他们最后一次联系已经是三个月前，就在肖然来找她之后不久。大三之后萧洁在外地实习，很少回老家，碰面的机会也更少了。她在大学里也尝试谈过两次恋爱，却都敷敷衍衍，为的大抵只想图个伴。她也想过肖然，只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实在太奇妙了，模糊了界限。她实在不忍心打破。

毕业前萧洁终于拿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公司的offer，她为此准备了很久，从大一便锁定了这个公司，不仅仅是五百强，更重要的是现在可以去她一直想去的大首都生活，她兴奋得忍不住想与人分享自己喜悦。

第一个，她想起了肖然。

她记得高中的时候，他们吃完午饭总是喜欢绕着操场走上几圈，因为萧洁担心吃太多会长肉，吃货保持身材永远是道阻且艰的。有的时候不想说话，他们就放民谣来听。萧洁问过肖然，为什么有那么多想要北漂的人？肖然的回答是，因为他们不安分，而北京是冒险的好地方。萧洁也是内心不安分的人，也想去探探险，更要看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会吸引这么多人蜂拥而至。除了长城故宫天安门，它一定还隐藏着其他诱人的魅力。

3

让我再尝一口
秋天的酒
一直往南方开
不会太久
让我再听一遍
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依旧是民谣的彩铃，是最近兴起的宋胖子的《安和桥》，虽不是他最火的歌，却是萧洁最喜欢的，她为这种默契扬起了嘴角。

“喂？我是肖然妈妈。” 电话接起来之后反而让萧洁不知所措，她没有考虑到这种状况，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她不是很擅长和长辈接触的孩子。

“阿姨，我是萧洁，您最近好吗？肖然呢？”

“萧洁啊，阿姨还好，然然，”电话那端突然沉默了一阵，这种沉默让萧洁突然有些不安。又继续道，“然然，他状况不是很好。”

一切如此猝不及防。

如果你在飞机上看见身边有女生不顾形象噼里啪啦的流眼泪，却又一副隐忍的模样，请一定体谅她，她一定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难过。就像萧洁此时的模样。

“然然他没跟你说过吧，也是……他现在在重症监护室，已经12个小时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他从五楼跳了下来，万幸他不是头朝下，掉在了私家车上。但是，医生说现在还说不好，还没脱离危险。这孩子可真不让人省心，已经第二次试图自杀了……”

现在想起肖然母亲的话，她还是不太能接受，明明那么阳光的人，怎么会呢。她从来没想过肖然会有抑郁症，他看起来那么温善，还总是傻兮兮的冲她笑，她本以为他是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人了，一度让她好生羡慕。

可是刚才肖然母亲也的确说了，肖然从小一直有中度抑郁，上了大学之后更严重了。前一阵子割过腕，住了一段时间院，期间还偷跑出去消失了三天——正是他来找她的时候。

萧洁突然想起若干个午夜她睡梦中迷糊挂断的肖然的电话，想起肖然总是问她的一些奇怪的问题，想起大学时肖然电话里动不动的沉默，想起他来找她的时候手上的护腕和苍白的面容……

她恍然发现他曾经是向她求过助的，只是她一直很粗心很粗心，忽略了所有的迹象。她现在恨透了自己的粗心。


“傻妞，我睡不着。”
“睡不着数羊吧，我们一起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呼……呼……”

“傻妞，你说张国荣为什么自杀呢？已经十周年了。”
“他压力大呗，活够了呗。”
“高三这么紧张，你压力不大？”
“呃……你是不是傻？”

“好久不见了，怎么感觉你有点无精打采的？”
“最近有点累，睡了很多了觉。不过见你很开心啊。”
“嗯，我也是。小心睡太多会变成猪，嘻嘻。”


飞机落了地，萧洁擦了擦眼睛立刻往医院赶去。昏昏沉沉，恍恍惚惚。这一刻无论什么天气什么景色都显得毫无意义。

她还是晚了一步。

她看见肖然的母亲在走廊里痛哭的瞬间便慌了神，挪步到床边，他的脸已经蒙上了白布。

她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除了平和她想不到更好的对他的形容词。可她还是不能明白更不能懂，到底为什么呢？肖然，肖然，肖然明明就是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会生这样的病呢？为什么肖然不告诉自己呢？为什么自己没发现呢？

4

我知道
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样回不来
我已不会再对谁
满怀期待
我知道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 你好 再见

在肖然的葬礼上，萧洁最后一次拿手机打给肖然。再喜欢的音乐也都成了悲伤。她的心情很糟，糟透了。

    凉风瑟瑟，一行清泪。

萧洁好像突然明白了，他不告诉她的理由。肖然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可是有一点一直弄错了，到底是谁傻呢？肖然从来不傻，傻的是她自己。因为她的傻，让很多事追悔莫及。

这一切似乎发生的太快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像一场大梦，像只是个插曲，像故事只到了高潮就结束了。可这就是生活，生活不会给你反应的机会。

萧洁后来没有去北京，她去了更往南的城市，厦门，肖然上大学的城市。她想知道他曾经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又感受了什么。后来她听说那个唱歌的胖子做了错事，也改过自新，还出了新歌。只是她已经很久没再听那首歌了，她知道她的遗憾终究是遗憾，对与错都来不及弥补。

当有人又问起萧洁为什么不用智能手机时，她只是笑笑，再没提起过肖然。

而他们之间，从来不只这么简单。


“你知道’萧’和’肖’本来就是一个字？”
“不是啊，你傻吧，只不过我们家族的'肖'祖上的确写作你的那个'萧'。”
“那不就是一个字。”
“跟你讲不清啦，小文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