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娟
一
最近被一篇关于高晓松的文章刷屏:《年少不懂高晓松,读懂已不再年轻》。作者不惜笔墨,为读者描述了一个清晰又遥远的高晓松:出生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中学就读于北京最牛的中学北京四中、被迫放弃保送浙大的名额后以超过清华录取分数线60多分的成绩考入清华电子工程系、为了音乐梦想从清华退学、和梁思成林微因住在一个大院……
话说,林微因到现在还是多少人心中的人间四月天,高晓松竟然和人间四月天做邻居,直接甩我等不是几条街,而是一片海。
这篇文章读得一大群还未彻底丢掉青春理想的热血青年激情沸腾,彻夜失眠,不禁想,凭什么高晓松的人生就像开挂了一样,过得如此随性精彩而洒脱?我也曾经有梦想啊,我也曾经是个文艺青年啊,我也想要过这样诗意的生活啊,凭什么高晓松能做到我就不能?
还有一些人,读完这篇文章后,将压箱底的青春梦想翻了出来,哦,箱子底下的东西好像有些发霉了,已经不是原来的色泽原来的味道了,然后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或掉几滴拙泪,又悄悄将箱子锁上,罢了,罢了,睡觉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很多人发帖说羡慕高晓松的生活,还有人说读了高晓松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得过且过。作为一名被贴上“文艺女青年”标签的大龄女青年,我对高晓松自然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没有恨)的,但是我不得不给你们泼一盆凉水,别羡慕高晓松了,该干嘛干嘛去,你压根就成不了高晓松(不要喷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翻开高晓松的家谱,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企及的高度:
外公张维,深圳大学首任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科学院院士、瑞典皇家工程科学院外籍院士。
外婆陆士嘉,北京航空学院筹建者之一,世界流体力学权威普朗特教授唯一的中国籍博士。
舅公施今墨,中医临床家、教育家、改革家,民国四大民医之一。
舅舅张克潜,物理电子学与光电子学科学家、清华大学教授兼博导。
父亲高立人,清华大学教授。
母亲张克群,清华大学毕业,师从梁思成,中国著名建筑学家和建筑教育家。
高晓松说:“硕士在我们家基本等同于文盲。”
有人可能会反驳说:出身固然重要,但像高晓松这样的家世毕竟是少数,还是有很多出身不如高晓松的人甚至出身微寒的人能过上高晓松这样的生活的。不可否认,凡事都有例外,高晓松也是个例外,因为在他这样的科学世家里,他应该成为一名科学家,而不是一名艺术家。
过高地评价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会给个人的消极应对找借口。
而过低地评价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会让个人产生骄傲。
在高晓松的原生家庭里,对他影响至关重要的是他的母亲。作为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新知识女性,高晓松的母亲既当师傅又当师娘,教儿子琴棋书画,做母亲的手把手教儿子这些雕虫小技,并不是为了谋生,而是以备儿子人生不如意时用以解忧。母亲经常教育高晓松的一句话是:“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你要觉得眼前这点苟且就是你的人生,那你这一生就完了。”
在拾遗的这篇文章里,最令我感动的就是高晓松的母亲。她是一个很懂生活的知识女性,她是一个知书达理娴熟的母亲,她的眼里除了生活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在高晓松以及我们很多人的成长年代,琴棋书画等艺术形式在大众眼里基本是无用的、不务正业的,很多家长即便给孩子报什么美术舞蹈声乐班,多是跟风从众心理而已,真正允许孩子把艺术当做专业来学的,少之又少。我读高中的时候,班主任从高一一直念叨到高三的一句话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在我所在的高中里,学文科多多少少是要受到歧视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今天再回过头来看高晓松母亲对儿子说的话,除了感动,不得不佩服这位母亲的智慧和远见。
是的,艺术这些玩意可能不会让你赚很多钱,不会让你成名,反而是消磨时间而已,而正是这些所谓的无用的小玩意,既可在人生失意之时用以解忧,在人生平淡之时用以修身,又可在人生得意之时用以养性。
人生到底哪些东西才是有用的呢?是金钱吗?是房子车子吗?是功名利禄吗?如果是这些的话,那为什么拥有了这些的人还是不快乐?显然不是这些。
那些看起来很有用的东西,比如钱,如果它不能给你带来快乐,那它就是一无用处。
有时候令你快乐或者想念的,恰恰是那些看起来无用的东西,比如亲情的温暖,爱情的动人,又或者一个微笑,一句问候,一章字,一首歌,一处风景。
二
如果说高晓松的出身和母亲是个偶然因素,那么,决定你成不了高晓松的必然因素,其实是你自己。
在家人全部反对的情况下,为了音乐梦想,高晓松和老狼等人组建了“青铜器”乐队;在“摇滚才是音乐”的年代,高晓松坚持做校园民谣;为了音乐梦想毅然决然从清华退学。不难看出,高晓松的这条音乐路走得并不是十分顺畅,他遇到过太多太多反对和质疑的声音,却从来只听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你敢从清华退学吗?你敢为了梦想在四面楚歌中坚持自己的内心吗?你敢成为那个被别人指手画脚笑话的人吗?
你不敢!因为你怕,你怕冷嘲热讽,你怕流言蜚语,你怕孤独无人懂的黑夜,你怕面对父母家人失望的眼光,你怕咬牙坚持时爱情却因为理想而断送,你怕迷茫徘徊时朋友都离你而去,你怕失败时别人看笑话,你怕别人背后议论你说:瞧,那个人多不正常啊,他/她是不是有病啊。
所以,为了看起来很正常,你不再和自己的内心对话,你选择了一种身边人都在过的正常生活:你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拿一份稳定的薪水,买房买车,结婚生子,然后成为白领或房奴车奴,成为成功人士或无名小卒,在日复一日的名利追逐和毫无变化的柴米油盐中,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你功成名就,你衣锦还乡。
你回到故乡,站在儿时经常玩耍的那棵大柳树下,望着远处的袅袅炊烟,心里某根弦莫名其妙地被拨动了一下,年少时候的梦想一一涌向心头,难以自制。
夜晚,你躺在父母家中不够豪华的硬板床上,父母妻儿都已经睡去,故乡的月光洒在母亲特意为你买的老式丝绸背面上,你辗转难眠,年轻的岁月的梦想是那样甜蜜而诱人,却又如此遥远,不知为何,你眼角有些冰凉,有泪水一样的东西滴落在绣花枕头上,你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太苦太累太不值得,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得到的仅仅一些物质和虚名而已,而失去的却是自己,你失去了最初的梦想,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快乐。
这一夜,你失眠了。
第二天早晨,母亲做好早饭叫你起床,妻子在帮母亲摆碗筷,父亲在逗小孙子玩,看着你这些年为这个原本不富裕的家添置的一切,想想这些年自己为这个家做的贡献,再看看日益年迈的父母,昨夜的事突然释怀,你想,人生不就是如此吗?梦想能当饭吃吗?活在现实中,也是挺好的。
然后,下一次,某一个夜晚,因为某一种情绪的拨动,你又会重回失眠的夜晚。如此反复。
是啊,理想能当饭吃吗?别人都结婚了,你还在谈理想;别人都买房了,你还在谈理想;别人都正科级了,你还在谈理想;别人都生孩子了,你还在谈理想;别人都买二套房了,你还在谈理想;别人都生二胎了,你还在谈理想……
是啊,你有父母需要赡养,你有房贷车贷,你有升职压力,娶老婆那么贵,养孩子那么贵,同事新买了奥迪,同学新买了别墅,同学老王因为破产老婆跑了,家乡表弟小王因为家里没房一直娶不到媳妇,孩子又在闹,老婆又在吵:你看,人家隔壁老王刚给老婆买了一个LV包包,你看人家对老婆多好,你也学着点……
想想,还是算了吧。
以梦为马,仗剑走天涯,你以为生活是古装仙侠剧吗?
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有酒有肉才是奋斗目标。
梦想,你好,至少我曾经来过。
梦想,再见,原谅我无能为力。
三
跟一个做音乐的朋友聊到大冰,我说:“读大冰的《他们最快乐》,很羡慕他笔下的那些人物,特别是那些在丽江和全国各地的流浪歌手,把日子过得清苦却诗意,简单却快乐,但也仅仅是羡慕而已,我不敢过那样的生活,因为太辛苦,太颠簸。”
朋友看着我半响不说话,然后悠悠地冒出两个字“我敢”。
我问:“你受得了这样的艰辛吗?何必至此呢?”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说:“如果能放下现在所有的羁绊,我愿意过大冰笔下那些流浪歌手的生活,为了音乐,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即使,即清贫,即使别人看起来不正常,我觉得那样很快乐。”
高晓松曾经在心灰意冷的时候,背起行囊,开始了周游世界。他去了三十多个国家,即使所有的钱都花光了也没关系,到一个地方就买一辆车,玩一段时间就卖掉,再去另一个地方,没钱了,就四处卖艺,去温哥华看岛,到斯德哥尔摩海湾看落日熔金,去沙漠草原上看月朗星稀。
回来后他说:“世界变了,你没有变,因你缺乏壮游;世界没变,你变了,通常在壮游之后。”
而又有多少人,即使说了一万遍“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却还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稳如泰山地穿梭在熟悉的城市里,这就是正常人。
那些看起来不正常的人,今天看到一处风景,可能夜晚就订好了机票,第二天就已经行走在风景里了。
看起来太正常的人,注定成不了高晓松。
你不必羡慕,也不必嫉妒,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四
我有一个土豪朋友,读了该文后,跟打了鸡血似的,说一定要重新活一回。他火速行动,安排好公司的事情,找了两个志同道合的猪朋狗友,目标是环游欧洲。十天后,旅程才进行了一小半,他却提前回来了,原因是公司有一个重要的商务谈判,必须他亲自出面才行。
瞧,出发前雄赳赳气昂昂,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游乐潇洒中的样子,只不过一笔几百万的订单就连夜将他从捷克召回,终究还是放不下钱啊。
我问他此次旅行有何感想,他说:“风景吧,倒是和国内不一样,但是也没有特别觉得哪里不一样,语言不通,有时候挺尴尬的。”
是啊,因为你不了解风景背后的人文历史,你心中没有诗意的积累,自然是只能觉得不一样,但又看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我想如果是高晓松坐在布拉格广场上,说不定他五分钟就能写出一首情歌。这句话,我没好意思当面告诉他。
布拉格广场的日落和重庆的日落有区别吗?
这要看你心中是否有诗,有梦,有一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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